顾琥把骊淑去府上闺学的事和荣氏一提,荣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了。
“你答应了?”顾琥颇有几分意外,他甚至想好了应该怎么劝,哪知晓竟这么痛快。
荣氏挑眉:“我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瞧着淑姐儿是个懂事的,将来若能给二房争光,我脸上也有光彩。”
顾琥顿时高看荣氏一眼,终究是嫡妻,大度宽容,为此顾琥对荣氏多了几份宠爱,一连几日都宿在了正房。
……
次日,骊淑早早就等在了钟灵院门口,乍然看见了顾琅微出来,笑着上前:“小七!”
顾琅微眉头紧皱,斜了眼骊淑,十岁的骊淑已经露出美人胚子,比她足足高了半个脑袋,穿着朴素,打扮的像个丫鬟似的。
“小七,日后我同你一块去闺学。”骊淑紧张的背着书袋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琅微。
那样子像是很害怕顾琅微。
顾琅微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是老把戏,不用回头也知道顾琥肯定就在不远处。
顾琅微扬起灿烂的笑容:“好啊,骊淑你日后有什么不懂之处尽管问我。”
骊淑微愣,半信半疑的看着顾琅微,娇娇女这么好说话?
“骊淑,快走吧,杨夫子最讨厌人迟到了。”
顾琅微蹦蹦跳跳离开,看样子好无心机。
骊淑眼角瞄了一眼墨色长袍,心中略有些失望,只好迈着步子跟上前。
转角走了没几步,顾琅微脸上的笑意淡了。
顾韵大老远跑来,站在顾琅微身边,眉头紧皱,她实在不喜欢这个骊淑。
昨儿晚上常氏就没少夸骊淑懂事,还叮嘱一定不能被一个养女比了下去。
为此,顾韵就讨厌这个没血缘的姐妹!
“你当真要带着这个拖油瓶?”
顾琅微半眯着眼不答话。
“六姑娘。”骊淑笑着打招呼。
顾韵含含糊糊应了,转头看向了顾琅微,小声嘀咕:“总觉得不像是好人。”
顾琅微挑眉,和前世一样,顾韵也一样的讨厌骊淑,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一面就知道是敌是友。
因为骊淑的缘故,顾韵和顾琅微竟能和谐共处,没了往日的争执。
骊淑乖巧懂事,往角落里一坐,不惹事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府上突然多了一位姑娘恍若池子里投入一颗石子,小小的涟漪后便恢复了平静。
“是魏夫子!”
顾韵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身影。
顾琅微顺势看去,小脸瞬间煞白,前世记忆如涛浪一般涌入脑海。
魏玄瑾!
前世将她囚禁了足足五年的男人!
时不时地折腾她,不许她离开院子半步,她曾偷偷跑出院子,被逮回来后,魏玄瑾当着她的面将侍奉她的奴仆一一杖杀。
血迹流淌满院,浓浓的刺鼻味仿佛就在鼻尖下回荡,顾琅微被吓傻了,病了一个来月,夜夜梦魇不断。
十七岁的魏玄瑾长的极为俊朗,只是平日里不苟言笑,板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凡你多靠近一步,他就敢拔刀相向。
他当朝七皇子,还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子之一,平日里也极少有人敢忤逆这位爷。
在京都青年才俊中,除了太子魏修彦,便是这位爷最尊贵了。
魏玄瑾手握着戒尺,步伐缓慢的朝着这边靠近,一张绝色容颜逐渐明朗清晰。
顾琅微望着戒尺,这才想起前世魏玄瑾同顾国公爷下棋输了,便来府上成了教书先生,负责教三个月闺学。
想着魏玄瑾的脾气,不高兴随手就能捏断人的脖子,顾琅微两腿发软,紧扶着顾韵才站稳。
“你怎么了?”顾韵问。
顾琅微摇摇头:“腿麻了。”
...
魏玄瑾大老远就看见了那一抹娇俏,眸色微暗,眸中乍然划过讥讽。
依旧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孰是孰非都分不清楚,惯会听甜言蜜语。
想着顾琅微不顾及一切的离开自己,转投他人怀抱,魏玄瑾心里这口怒火就在翻腾,拳头攥的嘎吱嘎吱响。
“夫......夫子!”
一众学生恭敬的行礼,当着魏玄瑾的面连头都不敢抬起,一方面是敬重魏玄瑾的皇子身份,另一方面还是因为魏玄瑾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才不会顾及对方是什么身份而有所收敛。
顾琅微察觉有一缕视线落在她身上,下意识的头皮发麻,这辈子她都不想再招惹眼前这位恶煞了。
魏玄瑾看了眼半大的女娃娃,心口一紧,调整好呼吸:“入座吧。”
等三个月后,他离开了顾家,再也不想和顾琅微有所牵扯!
这一个时辰对于顾琅微来说简直难捱,坐如针毡,许久连顾韵都察觉不对劲,投来异样的眼神,顾琅微缩了缩脖子,别提多老实了。
下了学,眼看着魏玄瑾走远了,顾琅微才喘口气,来不及和顾韵说什么,蹬蹬跑回二房。
“母亲呢?”
找了一圈荣氏,四下没有身影。
“姑娘,夫人去了前头查账,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荆竹一边说,还不忘给喘着粗气的顾琅微倒了一盏茶:“姑娘寻夫人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顾琅微沉思片刻摇摇头,接过了茶放在手心捧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
若是直接和荣氏撒娇耍赖不去闺学,荣氏未必肯依着她,可若是她病了呢?
“小七?”
骊淑赶来,手里捧着一本书冲着她笑:“你的书落在了书院。”
“噢,多谢。”顾琅微起身接过,骊淑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眨眨眼:“今日魏夫子讲的深奥,我有些听不太明白,小七你可否教教我?”
顾琅微抿唇:“我之前病了几日,落下不少,今儿听得也是一知半解。”
“这样啊……”骊淑拖长了声音,紧接着又摇摇头:“那我去讨教魏夫子,回头再来给你解惑。”
顾琅微闻言嘴里的茶险些没喷出来,看了一眼骊淑,许是不知者无畏,顾琅微也没拦着,若是骊淑被魏玄瑾给训斥了,可赖不着她。
“成!”
骊淑果真去找魏玄瑾去了,出乎意料,魏玄瑾并未为难骊淑,简单明了的说了一些话,骊淑似懂非懂。
魏玄瑾坐在廊下悠然自得的品茶,头也不抬,骊淑则坐在另一侧执笔写些什么。
莫约一个时辰后,骊淑起身:“多谢夫子教诲,学生明白了。”
“无须言谢。”
“夫子,学生告退。”
人一走,追竹忍不住嘀咕:“新来的骊淑姑娘倒是个懂礼数的,不耻下问,不似府上的七姑娘,半个月内病了好几回,偏顾二夫人宠的厉害,
也不知将来是谁这么倒霉娶她。”
话音落,魏玄瑾的眉头拧的能打结,淡淡的斜了眼追竹:“多管闲事!”
旁的不说,顾琅微生了那样一张容颜,待日后多少人趋之若鹜想要娶她入门。
根本不愁嫁!
次日,顾琅微告病未来。
一连数日顾琅微称病不适,缺席了闺学,荣氏急的不行,连找了数个大夫,直到有一日戳穿了顾琅微是装病,荣氏发了怒,亲自将顾琅微送去了闺学门口。
“小七,你同小六,骊淑年纪一样大,母亲不指望你能成为才女,至少不能被这两位比下去!”
顾琅微哭丧着脸:“母亲?”
“喊什么都没用,下个月的月试你若是垫了底,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次荣氏是真的发了火,荣氏发火不会冲着顾琅微,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顾琅微身边伺候的。
每个丫鬟挨了二十板子,顾琅微立马乖巧了。
顾琅微深吸口气,手捧着书本站在廊下徘徊不前,今日她来的早,闺学安安静静,只清晰可闻她的脚步声。
猛然间一记惊雷,轰隆隆在耳边炸开,吓得顾琅微腿一软跌坐在地,小脸煞白。
刚才还好好的天,转眼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似是要将天空撕开一半,顾琅微心跳的飞快,掌心撑着地面站起,倏然脚下传来钻心的疼,疼的倒抽口凉气,又重重的跌坐回去。
“哎呦!”
长廊的另一侧魏玄瑾撑着伞慢步赶来,待收了伞才瞧见廊下的顾琅微。
“魏玄瑾!”顾琅微下意识脱口而出,目露警惕,往后退了退。
魏玄瑾长眉轻挑,居高临下的望着顾琅微的狼狈,嘴角边勾起一抹讽刺:“顾七姑娘又在玩什么把戏?”
顾琅微小脸涨红,她险些忘了,她如今是顾家七姑娘可不是被魏玄瑾囚禁时的琅姑娘。
“轰隆!”
又是一记闷雷炸开,顾琅微缩了缩肩膀,白皙如瓷的脸颊惨如白纸,眸中隐约含着晶莹,怔怔的攥着裙角。
今儿偏不巧她身边的丫鬟受了伤,又被荣氏撵走几个,只有她独自出门。
顷刻间暴雨滂沱,大风拂过,吹在脸上还有一股沁凉,顾琅微抬头看了一眼魏玄瑾。
“夫……夫子,我摔倒了。”
魏玄瑾漫不经心的轻拂了衣裳,淡淡嗯了一声,连个正经眼神都没给她。
顾琅微翘起红唇,这人还是这么冷血无情,脚踝处钻心的疼,顾琅微伸手揉了揉脚踝,疼的眼泪花都冒出来了,轻轻啜泣。
哭声入耳,哪怕耳边电闪雷鸣,无数雨滴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魏玄瑾还是听见了顾琅微的哭声,斜了眼顾琅微。
才十岁的小姑娘已经出落的很水灵,下巴尖尖的,琼鼻樱唇,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似是有星光闪烁,她极美,恍若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娇艳欲滴,让人瞧了眼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人云,顾家姑娘以七为最,七姑娘美貌无双,乃世间罕见绝色。
魏玄瑾眉头紧拧,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廊下两人,一站一坐,气氛有些奇怪,耳边又传来了脚步声,魏玄瑾抬眸瞄了眼,徐徐弯腰蹲下身,伸出手扶起了顾琅微。
“哎,疼疼疼……”顾琅微娇嚷,秀眉紧拧。
魏玄瑾将人扶入内堂,立即松开了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仿佛是碰到了什么似的。
顾琅微瞧见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竟然嫌弃她!
“小七?”
骊淑匆匆赶来,还喘着粗气,衣裳和发鬓微微湿,怀里紧抱着一个大圆盒,盒子上倒是一点都没有被淋着。
“我刚才去钟灵院寻你,丫鬟说你已经走了,连饭都没吃,这是我给你带来的点心……”骊淑眼里只有顾琅微,瞧也没瞧魏玄瑾,等着将点心都摆好了,才愕然发现,立即恭敬道:“学生见过夫子。”
在顾家,魏玄瑾不是皇子,就是教书先生。
魏玄瑾抬手叫起,一只手束在后腰处抬脚离开,临走前耳边依稀还能听见顾琅微细微的哭声。
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