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好的骨瓷，是明州上供的，这些年来除了皇后梅妃之外，大多都送到你那儿去了。”
皇上虽然没有指责控诉什么，但这一番轻巧的言语也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你有何话可说?”
皇帝随手把玩着手中的瓷器，目光探究的看着殿下的人。
那曾是他的枕边人，娇媚温和，贤良淑德，他们也曾有过很美好的未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就在时光的洪流中分散，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彼此，没了早年的温情，只剩下无尽的生疏和麻木。
“皇上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无论臣妾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不是吗。”
贤妃轻扯了一下唇角，声音低沉悠扬，婉转的像是谁的叹息，风儿一吹就散。
皇帝没有理会她的话，轻轻的剥开盒子，见到盒子里面指甲盖大小的褐色药丸时也没有震惊，而是拿了一颗放在鼻尖轻嗅道：“李大夫，你来瞧瞧。”
“这正是皇上所用下去的药。”
李云欢几乎在开盖的瞬间闻到了那个味道就知道这的确是皇帝用过的药。
“大胆！”
原本何梅妃相互扶持着站在一旁的皇后听到这句话确是瞬间活了过来，还未等皇帝表态就上前一步指着贤妃呵斥。
“皇上和本宫念你早年丧子，这才处处忍让，事事迁就，熟料你狼心狗肺，非但不感谢还私自下毒损害龙体！”
皇后义愤填膺的指责了一番之后迅速跪在皇帝面前，泪眼朦胧的哭喊：“皇上，是臣妾无能，没有看管好底下的姐妹，这才让您遭了这么大的罪，臣妾恳求皇上治我看管不严之罪！”
这接二连三的动作端的是雍容尔雅，进退有度。
看似公道贤惠，可一字字一句句无一不是在借着揽责的名头拐弯抹角的逼迫皇帝严惩贤妃。
“你还是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帝就像是没有看到下跪的皇后一般，只漫不经心的看着殿下的贤妃，渴望从她嘴里听到只言片语。
“臣妾……”
贤妃刚醒，虚弱的连站起身子都做不到，病歪歪的倒在丫鬟怀里，听到皇帝的声音也只是稍微偏了偏头，四目相对间也好似死水微澜，只在一瞬间的波动之后了无痕迹。
“臣妾无话可说。”
贤妃说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原本心中嫉妒，眼中懊恼的皇后听了这话却是双眼放光，抬头看着皇帝道：“皇上恕罪，是臣妾看管不利这才让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说完她也不去看皇帝的表情，头就稳稳健健的磕了下去。
这是在赌，赌皇上会因为这件事情降罪贤妃，这也是在逼，逼皇上一定要降罪贤妃！
皇帝修长的食指在床上轻敲了两下，等了一会儿任就不见贤妃开口这才叹了口气道：“贤妃王氏，嚣张任性，不睦宫闱，朕念你痛失爱子，所以多加忍让，熟料你心怀怨怼，不思向善，竟做出下毒害人之事……”
皇帝话说到一半见贤妃了无生趣的躺在地上，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撤玉碟，褫夺贤妃称号，赐毒酒一杯。”
这话一说完，还跪在地上的皇后尘埃落地一般松了口气。
褫夺封号，撤玉碟，这便说明从今以后娴妃再也不是这宫里的人，就算是死也不能入黄陵，只能一卷破席扔在乱葬岗上，听天由命。
“多年姐妹一场，你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我着实没有想到的。”
皇后转身看着那地上的主仆俩摇了摇头，语气中是遗憾，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里的阴鸷和狠厉却是丝毫不曾隐藏。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虽然她如今已稳居后位，可皇后从未忘记过刚入府时，自己屈居而下百般讨好的模样。
即便这些年贤妃死了孩子，伤了身又伤了心，日躲在宫里不见人，即便皇后已经高居后位，来来去去见证了多少新人哭旧人笑，可她从未有一刻放下心。
因为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即便冷战了这么多年，皇帝心中还是有这个女人！
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地了。
“臣妾遵旨。”
贤妃在婢女的扶持下挣扎着起身行礼，又挺直了腰杆，慢吞吞的朝门那儿走去，从头到尾都未曾施舍一个目光给皇后。
皇后眯着眼，看着贤妃超门外走去，那笔挺的脊梁合着满身从容不迫的姿态，满身的风骨，淡定的像是去御花园随意逛逛，而非赴死。
“来人，将她压下去！”
皇后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是保持沉默，可那不慌不忙的姿态像是针一样狠狠地扎在她的眼里。
凭什么，凭什么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能维系着自己一生的风骨，活的骄傲又坦荡！
其他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按道理来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确该上去将贤妃压下，可她从头到尾既不哭泣也不哀求，即便到了此刻，也一样平静而坦荡，没有得到命令的下人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此刻，皇后开口了，他们自然不能装作没听见，齐齐上阵可是手还没碰到贤妃就被她空寂的眼神吓到。
“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这般不卑不亢吗?！
皇后攥紧了手，试着深吸了几口气，终是没有忍住那从胸腔喷涌而出的愤怒：“都还愣着干嘛，上去呀！”
“……”
一个是即将赐死的妃嫔，一个是高居堂上的皇后，几乎不用思索就知道究竟该听谁的。
“别碰我们娘……主子！”
原本乖顺的站在一旁的小丫鬟像是被激怒了的绵羊，一把将人推开，眉眼间尽是愤怒。
可皇后的命令在前，那群人又怎会将一个已经失宠之人看在眼里，一时间吵吵嚷嚷，满室的喧哗。
她似乎真的不在意生死，那么自己现在站出来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李云欢看着那似竹般坚韧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云欢深呼了几口气，终于有了答案：“贤妃娘娘不要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