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秋,水州阎家每人脸上都带着喜庆颜色。
阎家在水泽县各处布粥,言接济乞讨者一月,今日是第十五日。
闻一月后是阎家幺女及笄之日,受阎家接济者皆感恩戴德,为那少女祈福祝愿。
阎府,璇玑阁。
新派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瞧着天亮得有些刺眼才敢进入闺房唤醒小姐。
阎府人人都在传:七小姐不是个好相处的,顶撞恩师,私自出府,平时待人冷漠,不喜与他人来往,向来与府中同辈更是如此。
来璇玑阁的头一日,她们就被赐名。
两个丫鬟一个叫墨兰,另一个叫素兰。
得新主子赐名,是宠爱的表现,两个丫鬟也因此对那传言甚是怀疑。怀疑归怀疑,两人还是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小姐,生怕何处做得不妥。
少女从卧榻之上缓慢起身,拿起温热水中的净帕净脸。
墨兰手脚麻利的给少女挑了件桃红色的衣服。
“小姐,近几日芳园那木芙蓉开得极好,穿这身衣服正好赏花。”墨兰边说边将衣服穿在阎绾绾身上。
阎绾绾并未言语,墨兰的兴致仍不减半分,行云流水,给她梳了一个桃花鬓。
不施粉黛,清新脱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小姐,你真是墨兰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墨兰眼中发出欣赏的目光,完全不敢相信这身打扮出自自己之手。
阎绾绾对赞美的话向来是没什么感觉,往外间走去,看见素兰正在布菜。
不等素兰布完,她就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明明是色香味俱全,却味同嚼蜡。
分明那府中主厨还是她当初招进来的。
没用多少,阎绾绾就放下筷子。
思虑片刻,她起身往外走,两个丫鬟也快步跟在后面,生怕跟丢了。
打开院门,见两个护卫——筑基初期守在门口。
阎绾绾皱了皱眉头。
“七小姐得罪了,我们二人奉命看守此处,除非二少爷同意,您不能出璇玑阁。”守卫语气十分恭敬,态度却很强硬。
她不想惹麻烦,未等她做出反应。
墨兰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指着说话的守卫。
“大胆!你竟然拦住小姐!纵然小姐再与夫人闹,夫人最疼爱的仍是小姐!你们莫以为拿二少爷说事就能对小姐如此不敬!”
守卫脸上颜色皆变,心中不服气得很。
“你这丫头怎如此不讲理!我们二人是领二少爷令前来,对七小姐不敬如何说来?倒是你这小丫头莫失了分寸,七小姐还未言语,你就又吼又叫的,莫不是以为自己高上主人家一筹了?”守卫面露讽刺,一个小小的练气初期的婢女也敢教训他。
“小姐……我……我没有……”墨兰眼中泛泪,着急辩解,心中又急又怕,自己原本是想替小姐骂骂这两个守卫,没想到这守卫也不是好惹的,三言两语将矛头指向自己。
阎绾绾一脸平静,但这墨兰眼里却是冷漠。
“小姐,墨兰她不是这样的,墨兰是为了小姐啊!”见阎绾绾不言语,素兰心中害怕她生墨兰气,压住心中的恐惧,素兰支支吾吾的帮墨兰解释。
“你们为何如此害怕我?”清冷声音有些疑问。
两个小丫头不知所措地盯着她,不知她此言何意。
盯着瑟瑟发抖的两个丫头,阎绾绾心中叹息,许是自己终日脸上不见笑颜。
“你们不必如此怕我,我并非洪水猛兽。”大概许久未如此温柔的说话,阎绾绾心中有些别扭。
“今个木芙蓉开得甚好,你们跟我去芳园瞧瞧。”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七小姐!”守卫皱了皱眉。
“还请七小姐不要为难我们兄弟二人!”两个守卫横在门前。
“那是自然。”阎绾绾嘴角笑意不减。
忽然,一股强大威压袭来,两守卫顿时被压倒在地。
须臾,那威压消失不见,守卫面露难色。
少女迈着莲步,向外走去。
两个丫鬟呆住片刻,急忙跟在少女身后。
芳园,芙蓉盛开,白中带粉,粉里透红,飒是好看。
芙蓉里的凉石上粉衣少女,嘴角挂起浅浅笑意,看着在花丛间嬉戏的两个小丫头。
是多久没像如此,散漫悠闲,天真浪漫。
初秋暖阳,轻轻在凉石上,阎绾绾有些困乏,撑着脑袋,微眯着眼,浅浅睡去。
凉风袭来,花香四溢。
少女卧花间,晨光暖芙蓉。
一抹陌生的气息忽然出现,凉石上的少女顷刻睁开眼,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不知何时那两个小丫头也不见踪影。
阎绾绾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墙头暗处,一抹黑衣。
黑衣下看不清楚面容,只见那人微微勾起嘴角。
秋夜的风总是大阵大阵袭来,却无孔不入,令人心生凉意。
心中烦闷,难以入睡。
古人悲秋,夜晚辗转难眠,难不成自己也成那伤春悲秋之人?
她自嘲的笑了笑。
夜,安静得有些吓人。
她隐约听见远处有叫喊声,就立刻翻身下床,打开衣橱,看见的全是花花绿绿的衣裙。
片刻,阎绾绾取下放在屋梁上的储物袋,取出一件黑衣换上。
悄悄打开窗户,翻身而走。
微凉秋夜,此刻却火光滔天。
阎绾绾隐在一棵树上,盯着起火之处——冠蔻堂。
前十日冠蔻堂就修葺一新,为的是自己的成年宴会,十五及笄之年。
为防止出意外,每刻皆有小厮丫鬟轮番看守。为防火烛,母亲前几日就命人以明珠悬之,堂中黑夜也如白日。
这明显是冲自己来的!
在外修行之时,自己几乎是化为男相,也不曾招惹过什么人。在水州时也是几乎不与人来往,更不曾有过仇人。
为何?难道是……
阎绾绾眸光冷几分,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富丽堂皇之处,那令人发指的残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纵使自己不是多事之人,当年之仇,必定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