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珊一把抓住孟楚妤的头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落在她脸上：“你们夏国，亡了！”
“不可能！你骗我！”孟楚妤呆愣两秒，而后猛然抓住采珊的衣领，指甲也在她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我的父王母后不会死！我是公主！我永远都是公主！”
“白日做梦！”采珊挣脱开来，一个耳光甩在孟楚妤脸上，后退两步转过身，对身后的人道，“她可是曾经的牧府侧妃，这样的天鹅肉，你们恐怕道下辈子也吃不上了。”
“谢谢帮主，谢谢帮主……”身后的人搓搓手，嘿嘿笑了两声，毕恭毕敬地将采珊送了出去，而后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孟楚妤。
大雨一刻都不曾停歇，破庙里传来一阵阵女人尖锐又惊恐的哭叫声和男人们的咒骂声，一直到次日天晴才渐渐平息下来。
“王爷，王妃娘娘，孟楚妤死了。”
牧府，牧璋与曲宋儿临座树下，执盏对弈，仙儿与昭儿在院中欢闹玩乐，缠绕膝下，银铃般的笑声滚在清晨湿露中，更加绵长悠远。
正院外的小厮匆匆跑进来，刚说了这一句就被曲宋儿的眼神瞪住了。
小厮无措地低下头，跑至曲宋儿面前，压低声音将昨夜京郊之事说与二人听，却是省掉了许多不堪入目的景象：“横尸闹市，死状惨烈，已经被不少人认出来了。”
牧璋踌躇着手中的棋子，一言不发，没有一点要插手此事的意思。
曲宋儿静静听完，将手里的棋子随意落了个地方，轻声道：“找几个人去护城河边把她安葬了，好歹是从牧府出去的人，不能让别人说得太难听。”
“是。”小厮应下，立马从前院叫了几个人，拿着一块草席出去了。
牧璋看着棋局，仿佛刚才之事没有入耳一样，思虑片刻后将棋子落在了一个偏远的角落。
“你怎么又让我。”曲宋儿瘪瘪嘴，虽是埋怨，却满心欢喜。
牧璋笑着抬起头，满院的阳光都碎在他眼里，灿若星辰。
一场棋局打成平手，每一次都是这样，谁都不会得寸进尺，也不会断掉对方所有的后路，相扶相持，恰如他们举案齐眉。
正院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迎春搀着牧老夫人缓缓走进来，曲宋儿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却是起身给老夫人搬了张凳子。
牧老夫人迟缓地坐下，她大病一场之后，身形佝偻，整个人消瘦不少，面上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眼泪不断地在眶里打转。
“母亲身子可见好了？”最终还是曲宋儿先开了口，握着牧璋的手猛然收紧了一下。
牧老夫人张张嘴，两行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下，最终却只能吐出来几个字：“好……都好了……”
“祖母莫哭。”昭儿迈着小腿摇摇晃晃地爬进牧老夫人的怀里，将手里的软糕递给她。
牧老夫人哭得更凶了，看向曲宋儿的眼神也都是惭愧，她抱着昭儿，额头在他脸上蹭了又蹭，累到气喘吁吁也不愿放开。
曲宋儿将昭儿的手交给仙儿，嘴角弯起一抹浅笑，将帕子递到了老夫人面前：“再哭要伤眼睛的，最后还得麻烦儿媳。”
牧老夫人受宠若惊地接过帕子擦了把脸，再也没掉一滴眼泪。
夜晚，曲宋儿侧身躺在床榻，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她辗转几次起身，立在窗前，看着挂满天幕的星辰发呆。
牧璋悄声无息地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道：“宋儿，谢谢你。”
曲宋儿眼睛一酸，握住牧璋炽热的手掌，笑道：“你我夫妻一体……”
“我做什么都愿意。”牧璋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接住了下一句话。
曲宋儿转身与牧璋紧紧相拥，在天地之下，宛如一对粉雕玉琢的璧人。
一年后。
“昭儿，你慢点跑，别撞了王妃姨娘的胎！”仙儿追上昭儿，气喘吁吁地揪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道，“小心我明天就给你找个私塾师傅来，天天拿着戒尺打你手心！”
“仙儿姐姐，我知错了还不行嘛……”昭儿的小脸立马耷拉下来，害怕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可怜又委屈地看着仙儿。
仙儿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叹了一口气，又拉着昭儿的手玩去了。
曲宋儿笑着坐在桃树下，手抚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脸恬然，牧璋和牧老夫人则一边坐了一个，时不时地嘘寒问暖，格外小心地照顾着曲宋儿。
如今胥烨当政，四海升平，与牧璋的感情也更加深厚，在曲宋儿刚怀上身孕时就已经下旨，若是诞下男孩，便再封郡王，若是女孩，便封为一品公主。
曲宋儿看着院中孩童玩闹，心中欢喜，董江茵也在此时来了，肚子比曲宋儿还要大些。
看她一脸高兴的模样儿，曲宋儿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呢，顾依然和白空就一个接着一个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一个拿剑一个甩着软鞭。
仙儿和昭儿没了兴致，都坐在了台阶上，托腮看着，倒是有默契地很，这样的场景，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不知道，这次顾依然和白空又要打多久。
“不是冤家不聚头。”仙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引得哄堂大笑。
众人正说着话，云穗就又笑意盈盈地引了两个人来，竟是韶念与南慕，二人已然在陶郎国成过婚了，韶戈拗不过自家的掌上明珠，便允她随南慕出宫，去四处游历，他们此行正是从扶桑而来，还替玉芙带来了不少贺礼。
满院子的人笑笑闹闹地过了一天，直到晚间一起用完膳才各自散去，董江茵带着仙儿回宫，其余人则都暂时留住牧府偏院，偌大的牧府，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次日，牧璋陪着曲宋儿去京城的国安寺给腹中的孩子上香祈福，二人齐身而跪，亲密恩爱，羡煞旁人，也成就了京中的一段佳话。
日当正午，牧璋拥着曲宋儿离去，眉眼间极尽温柔，二人背影缱绻，乃神仙眷侣。
一个苍老的和尚从偏殿缓缓走出，双手捂上心口，眼中满是眷恋。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敲着木鱼转身离去，留在原地的，是经久不散的冽木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