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翼无比焦心地叫着孟楚妤的名字，但无论他怎么叫，孟楚妤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三个时辰后，孟楚妤在长街上的一间久不住人的宫女厢房里产下一个男婴，董江茵在孟楚妤还昏睡的时候，就把孩子送到了秋月母家的一个远房表亲那儿。
傍晚，孟楚妤在破旧的厢房里苏醒，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自己的孩子，但身边空空如也，除了她还未完全平下去的小腹，她找不到任何自己生过孩子的痕迹。
孟楚妤崩溃大哭，赤着脚就跑了出去，踩在坚硬的地砖上，冰冷刺骨。
“皇后娘娘，牧王妃娘娘，贱妾知错了，求求您把孩子还给贱妾吧。”
外面下起雨，孟楚妤跪在翊坤宫大门前的石子路上，把前额磕得鲜血淋漓。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六宫惊动，分分侧目。
翊坤宫大门缓缓打开，出来的却是执着伞的秋月，孟楚妤的泪干在脸上，提起裙摆就要冲进去，被门口的侍卫拦住，然后狠狠甩在地上。
秋月没有一点怜悯的神色，双唇轻抿，将一封休书扔在她脸上，冷冷道：“公主不要自取其辱了，无论是皇后娘娘，牧王爷还是牧王妃，都不会见您的，至于您的孩子，奴婢已经把她送去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这也是皇后娘娘与牧王妃娘娘给您最后的恩典，您该心怀感激才是。”
“你放我进去！我要见曲宋儿！你让我进去！”孟楚妤摇着头，爬起来往进冲，这次仰面而来的是一个脆生生的耳光。
秋月端庄地收回手，面不改色道：“公主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若是惊扰了二位主子娘娘的兴致，吃亏的可是您自个儿，若是皇后娘娘凤颜大怒，只怕您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孟楚妤摔在雨地里，小腹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再也没能爬起来，伸手指着翊坤宫的大门，艰难道：“贱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贱人！”
“放肆！皇后宫禁岂容你满嘴诅咒！”秋月将随身的绣帕胡乱地塞进孟楚妤嘴里，让两个侍卫架住她，冷声道，“把她带走，送去该去的地方，再找个大夫给她看病，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
“是。”两个侍卫诺诺应下，不由分说拖着孟楚妤就走了。
孟楚妤瞪着秋月，嗓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是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将她的声音淹没，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身上，在被扔出宫门的一瞬间，孟楚妤晕了过去。
天幕暗沉沉的落下，孟楚妤在京郊的一座破庙里醒来，睁眼就是满殿的神罗，一个个怒目圆睁，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一道闪电劈过，显得整座庙里更加诡异可怖。
孟楚妤捂着耳朵尖叫着躲进角落里，却冷不丁被人泼了一盆馊水，从头湿到脚。
“孟侧妃，别来无恙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是让孟楚妤浑身都打了个寒战。
采珊从一片黑暗中走出来，如同鬼魅一般阴森森地盯着孟楚妤，她的整个侧脸都已经烂透，连带着眼睛也不再黑白分明，隐隐充着暗红色的血，她的衣裳还算整齐，身后却立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正都虎视眈眈地对着孟楚妤上下打量，就像是几头饥饿许久看见生肉的狼，个个眼里都冒着绿光。
孟楚妤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手也紧紧护在胸前，瞳孔里漫出无尽的恐惧。
采珊冷笑一声上前，一脚就踩在了她的小腹上，孟楚妤哀嚎一声躺倒在地，冷汗顷刻而下，将她已经晾干的衣衫又湿了个透。
“奴婢是该叫您侧妃主子，还是夏国公主呢？”采珊徐徐蹲下，从怀里掏出一根被削的尖锐的树枝，泄愤般划着孟楚妤光洁的脸，咬牙切齿道，“我当初那么为你，就像你身边的一条狗一样，被赶出牧府也是因为你，可是你呢，从头到尾都没有替我说过一句话，任由我被那些贱人折磨践踏，你没有想到吧，你也有这一天。”
孟楚妤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浑身已经痛得麻木，有湿润黏腻的液体划过她的眼睛再落到地上，却是殷红的鲜血。
“你知不知道，我被赶出牧府以后活得有多凄惨，我的脸被毁了，连嫁人也不能，只能跪在街边当一个人人都可以踢一脚的野叫花子。”采珊扔掉手里的树枝，缓缓站起身，声音却是云淡风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那一次我遭人凌辱，怀了身孕，那个孩子便成为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可是后来有一天，你的马车将我刮倒，我的孩子就没有了！你兴许都不知道吧？也对，您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我算什么？”
“没有……不是我做的……”孟楚妤胡乱地摇着头，奋力往角落里爬着，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带着血的手指印。
“你知道我有多恨吗！”采珊猛然转身，一脚踩在孟楚妤的手上，居高临下道，“明明那些坏事都是替你做的，凭什么报应只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凭什么你依旧是风光无限的牧府侧妃，而我就要尝尽羞辱！凭什么！”
孟楚妤听着采珊的话，浑身上下只有手还在钻心地痛着，她伸出手，掰着采珊破烂的草鞋，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她的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眩晕，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往事像流水一般在她的脑海里飞速划过，想那时，她还是高高在上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
“我是公主，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公主！你们这群贱奴……”孟楚妤呆呆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突然嗤嗤地笑了出来，“对啊，我是公主，我的父王会来接我的……”
孟楚妤疯了，采珊后退两步，无比嫌恶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堆被人扔在大街上的烂菜叶子，腐烂发臭，蚊蝇环绕。
“公主？”采珊哈哈大笑，讥讽道，“亡国公主吗？现在街上谁不知道，你们夏国已然被大周的铁骑踏平，你的父王也在狱中自尽，母后及兄弟姐妹也即将沦为大周的军中玩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