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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文以载道

夏国的科举考试,三年一办,乃是夏国选取人才的主要途径。今年是新皇登基后的首次科举考试,朝野上下甚为关注。半年前,已有一千多名考生通过春试,而这几日考生们全部赶到洛安,准备参加三日后的秋试。

秋试后的前三十名可以参加殿试,由皇帝钦点出状元、榜眼和探花。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其余进士经过考试合格者,授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考试合格者,称为散馆,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其余分发各部任主事等职,或以知县优先委用。所以自夏国开国以来,普通百姓要想做官,必须通过科举方有出路。然而夏国在夏穆宗李赋玉之时,官场已尽被豪门望族把控,科举士子再难受重用。夏庆宗李浩存之时又经历“西王之乱”,科举考试停办数年。庙堂上下的有识之士无不哀叹,朝中如今人才凋零,净是一些溜须拍马、昏庸无能之辈,倘若不是夏国底蕴甚厚,恐怕经不起这般折腾。

民间学子对此次科举考试寄望尤高,希望能迎来一番新景象。

洛安城内也因秋试而热闹非凡,城中客栈更是一床难求。尤其是城西一家名为“状元红”的客栈最是火爆。夏国自建国以来,有十几位学子曾在这里入住,然后考取状元。无论是巧合还是杜撰,民间百姓最喜欢这种故事,而学子们在考试前也都喜欢来这里住,期望沾点儿福气。久而久之,这家状元红客栈名满天下,就算是平日也不容易订到一间房,更别谈秋试之时。但即使如此,许多学子还是纷纷前来,哪怕没有房间,在客栈里喝杯酒水、吃顿饭也是极为乐意的事情。

“兄长,你走快两步,前面就是状元红了!”一个面目俊秀的年轻士子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回头唤道。

“圣人有云:成事者,不可乱于心,急于气。子晨如此浮躁,不可为……”那被称为兄长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衫,头戴方巾,相貌粗犷,皮肤黝黑,眉宇间有股英气。

“飞羽,你可真是迂腐,就不能少说两句?”面目俊秀的年轻士子干脆又折回来,拉住洪飞羽的手腕,拖着他快步向前。

洪飞羽素知林晨的性子,拗不过他,不禁摇头苦笑,只得加快步伐。

两人来到状元红客栈门口,此时已是下午,虽然早就过了用膳的时间,但客栈前面的酒楼仍旧宾客如云,大多都是来参加秋试的士子,三五一群,饮酒作赋,指点江山。

洪飞羽和林晨两人站在堂前,却找不到一个空位置。

“两位客官,你们要不先在这门前歇息片刻,待有了空位,我再引你二人进去?”一个店小二连忙上前来招呼他们。

洪飞羽平素喜欢安静,见这里如此喧哗,更是兴味索然。

“子晨,要不我们去另寻一酒家?”

“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话还未说完,忽然间听见有人叫洪飞羽:“洪兄!”

洪飞羽闻声望去,在二楼雅座有一白衣书生正挥手叫他。这白衣书生大有来头,名叫苏慕,乃是大学士苏迟的三子,早已跻身翰林院,在洛安城颇有名望。

“苏兄。”洪飞羽认出对方,微微拱手示意。苏慕则一边拱手,一边走下楼来。

“三月作别时,我就知洪兄必会来洛安。”苏慕亲热地拉住洪飞羽的手说。

“苏兄见笑了。”洪飞羽接着又引荐林晨,“这位是在下的表弟林晨。”

“子晨见过苏兄。”林晨虽不知这苏慕的来历,但见他锦衣华服、气宇轩昂,顿也心生好感。

“两位都不要客气,随我上二楼,坐下再聊。”

洪飞羽此时也不好再推辞,虽不喜热闹,应酬却不可避免。

楼上雅间内富丽堂皇,一边窗户还临着未名湖,从里向外望去风光秀丽,景色宜人,也没有楼下那般喧哗。屋内有一张精雕细琢的红木圆桌,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两人早已坐在圆桌旁饮酒闲谈。两人见苏慕带着陌生人进来,皆望之。

“两位好友,今日我为你们引见一人,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洪飞羽,人称风羽先生。”苏慕拉着洪飞羽的手,爱才之情溢于言表。

洪飞羽没想到他会如此介绍自己,急忙拱手道:“苏兄说笑了,在下末学后进,一介书生,不敢当……”

“你就是写《草堂集》的风羽先生?”一位身着淡黄色长衫、面目清秀的公子,打断了洪飞羽的自谦之语。

“确是在下的拙作。”洪飞羽礼貌地回道。

“这位是我的表……弟,吕木楠,久仰洪兄的才学。”苏慕连忙说道。

吕木楠闻言却瞪了一眼苏慕,又对洪飞羽拱拱手,不再言语。

“诗词歌赋不过是奇技淫巧,我倒是十分喜欢洪兄写的《国策论》,受益良多,只是没想到作者竟然如此年轻。”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皮甲军衫,英武高大,一看就是将门中人。

“谢大哥此言差矣,诗词乃见人性,比起那些治国之论,更为有趣。”吕木楠两眼一翻,不高兴地说道。中年男子闻言只是微笑,却也不反驳。

“洪兄,这位是谢侯爷。”苏慕连忙岔开话题,恭敬地介绍中年男子。

“晚生洪飞羽见过谢侯爷。”

“不用拘礼,我不过比你们痴长几岁,叫我大哥即可。”谢名浩乃是三品军侯,执掌都城护卫,也算是颇有权势。

洪飞羽见此人率性直爽,心中顿生好感,便也不再拘礼,叫了一声:“谢大哥。”

五人落座,相谈甚欢。

“飞羽贤弟,对当今局势有何见解?”谢名浩忽然问道。

洪飞羽初出茅庐,心思单纯,不假思索地直言道:“内忧外患。”

谢名浩眉头一皱,追问道:“如今太平盛世,贤弟何以有此之言?”

“闲谈莫论国事!”不等洪飞羽再说话,苏慕端起酒杯,打断了这场还没开始的讨论。

谢名浩自然明白苏慕的意思,便不再继续说。洪飞羽虽然耿直,但并不愚笨,正所谓祸从口出。他也是见在座之人都是性情中人,才直言不讳,既然苏慕有所顾忌,他也就避开了话题。如此一来,谈话的气氛大减,闲聊几句后,洪飞羽便起身告辞。

“洪……飞羽兄,不知如今居于何处,改日我再登门拜访,请教一二。”吕木楠席间话不多,但听闻洪飞羽要走,脸上倒是露出不舍之情。

“吕兄言重,在下与贤弟暂住客满楼,随时候教。”洪飞羽说完再一拱手,然后便不再耽搁,与林晨退出了雅间。林晨走得并不情愿,雅间里的人皆是显赫一时的权贵,此时正是结交攀好的机会,没说两句就走,实在有些不通世故,错失良机。

“兄长,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再不走恐怕会惹火烧身……”

“我们这番来,就是要在洛安点把大火,你如此畏首畏尾,如何成事?”

洪飞羽看着林晨直摇头,见两人走入小巷,四下无人,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的头,道:“如果像你这样鲁莽行事,别说点火,我们的小命恐怕都要一命呜呼了。”

“有我在,你尽可放心,谁敢伤你?无形无相,一指乾坤!”林晨说着伸出右手食指,朝着旁边一块花岗岩划过,一阵疾风吹过,整块岩石仿佛豆腐块一样被切成了两半。

洪飞羽最看不惯林晨卖弄武艺,忍不住又要敲他脑袋。林晨也不敢闪避,由着洪飞羽敲了自己一下。

“未经我许可,以后绝不可乱用无相乾坤指!”

林晨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哦”了一声。

洪飞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无相神功乃是云州禁忌,一旦被人发现,会给我们惹来无数麻烦。别说你这点儿微末道行,就算你武功天下第一,就能为所欲为了?昔日剑神燕旭伯睥睨天下,结果还不是被人灭门……更何况,我们要做的事情,如果单凭武力就能解决,那反而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了。”

“说不过你,总之师父让我什么都听你的,接下来该怎么做?”林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恨不得立刻直捣黄龙。

“你先回客栈,如果我所料不差,定会有人登门拜访,你先帮我应付一下。”

“你呢?去哪儿?”

“我要去一趟苏府。”洪飞羽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张纸条,是刚才苏慕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他的。

大学士苏迟的府邸位于洛安近郊,和其他官宦人家相比,这里要小气许多,前院、后院,房间不过数十间。虽然宅邸不大,布置却也精巧,简而不凡,彰显出主人高雅的品位。

洪飞羽跟着管家绕过前厅,来到后院书房,苏慕早已在门口等候。

“洪兄,请!”苏慕热情地拉着洪飞羽走进书房,下人早已把茶水、糕点备好。两个人先是一番寒暄,苏慕看着洪飞羽喝了茶,这才把话慢慢说到正题。

“洪兄,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苏兄但说无妨。”

“洪兄早已名满天下,昔日我奉家父之命,请洪兄入仕,洪兄断然拒绝,为何今日却来参加科举考试?”

“彼时学业未成,如今业满,当为国家效力。”洪飞羽随口答道。

苏慕看着洪飞羽,心中虽然有些疑问,却也找不到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

“恕我直言,洪兄虽然才高八斗,但是如今朝政被韦贼把持,科举不过是走过场,没有门路和财路,恐怕……”苏慕摇头叹息道。

“正是如此,我才更要一试。”洪飞羽神情平淡地说道。

苏慕愕然,不过转念一想,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换作别人,自然是空口白话,但是洪飞羽不同。他虽从未入仕,但文章早已在夏国广为人知,甚至当今皇上也曾想召见他。如此人物,参加科举考试,确实是给韦不群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韦不群如果以才取人,那么洪飞羽必然高中状元,那时候韦不群自己的人就要让位;如果不给洪飞羽一个功名,或者评判不公,那么必然要遭到天下人的唾骂。

“好,舍弟就以茶代酒,恭祝洪兄金榜题名!”苏慕笑着举起茶杯。

“托苏兄吉言。”洪飞羽含笑陪着苏慕饮下一杯茶。

“洪兄,你来得正是时候,山后一片菊花盛开,甚是清雅秀美,那里还建有清风亭一座,我们且去那里饮酒作诗,赏菊一番。”苏慕有意招揽洪飞羽,所以不免找机会亲近他。

洪飞羽颔首答应,在他的计划中,苏家也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苏府宅院虽小,院后却有一片山林,林中有树有花,还把山中泉水引流,修有河渠,凉亭、栈道一应俱全,比起别家的园林倒是更胜一筹。山林四周虽然未见围墙,但也有家丁和私军护卫,平常百姓是进不来的。

洪飞羽脸上神色如常,心中却不由得哀叹,苏学士在民间素有美名,不过也都是表面文章而已。无论是以韦不群为首的所谓“相党”,还是以苏迟为首的所谓“清流”,两派激斗,都是为权为利。洪飞羽心里倒是更佩服韦不群,因为他坏得明目张胆,天下人即使不敢说,在心里也都认定韦不群是大奸臣,这夏国没落的罪责也由他一人扛了。而苏迟得了天下的好名声,却不干一件实事。

此时恰逢金秋时节,林中黄菊盛开,漫山遍野,甚是壮观。半山腰上有一座凉亭,由玉石雕琢而成,在阳光下散发出淡蓝色的琉璃光,美轮美奂。亭中坐着一位年芳十七八的少女,肤白如雪,明眸善睐,清秀脱俗,她双手抚琴,一曲《清泉流水》奏得如泣如诉。

洪飞羽却见那女孩儿有些面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待他二人走到近前,少女刚好弹完一曲。

“妹妹见过两位哥哥。”少女起身微微一福,抬起头,调皮地看着洪飞羽。

“你是吕木……”洪飞羽此时已经认出眼前的少女就是刚才在酒楼中见过的吕木楠。

“洪兄好眼力!”苏慕大笑道,“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舍妹苏月盈。”

“月盈再见过洪哥哥。”苏月盈面色绯红。

“失礼。”洪飞羽拱手苦笑,他在酒楼里竟没看出对方是女子。

“我这妹妹娇纵惯了,喜欢胡闹,洪兄别见外就是。”苏慕一边说,一边拉着洪飞羽坐下。苏月盈为他们斟上酒后,也坐了下来。

“如此美景,洪兄何不赋诗一首?”苏慕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苏兄又给我出难题了。”洪飞羽笑着陪了一杯。

“这都难倒了,还是风羽先生?”苏月盈激将道。

“妹妹,不可无礼……”

“无妨,刚才听舍妹弹奏的《清泉流水》,正有所感,那我就献丑了。”

“来人,笔墨伺候。”

一旁的下人早已备好笔墨纸张,端上前来,在凉亭的石桌上铺展开来。

洪飞羽提笔一书而就。

一曲流水入东海,遍绕林边日渐斜。百般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此花开尽更无花……”苏月盈读到此处,眼眶不由得红了。

苏慕在一旁看完洪飞羽写的诗,连声赞叹,自愧不如。洪飞羽自谦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苏慕客气挽留,洪飞羽再三推辞。

“既然洪兄有事,我也不便强留,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告辞。”洪飞羽拱手,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苏月盈,却见她还盯着自己写的诗词发呆,眼角那一丝泪痕竟让自己心有所动。

“妹妹……”苏慕清咳了两声。

苏月盈回过神儿来,也起身相送。

“苏姑娘留步。”

“先生慢走。”

苏月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始终停留在洪飞羽的身上。

再说林晨被洪飞羽训斥了一顿,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客栈正无处发泄,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找上了门。他们一共七人,身穿相府私兵的服饰,锦衣绸缎,红黄相间,胸口绣着一只麒麟,好不威风。领头那人,腰间束着玉带,挂着令符,头戴羽帽,一脸横肉,可谓眼高过顶,傲气十足。

因“西王之乱”,无论是权贵还是富豪,皆以勤王的名义养有私人武装。战乱平息后,这些武装力量却都没有解散,成了各府的私兵。京城内虽然对各府私兵的数量有所控制,但即使如此,这些私兵还是经常惹是生非,而他们背后又大多是权贵,官府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可有一个叫洪飞羽的人住在此处?”领头那人一进客栈就抓住老板的衣领问道。

店老板看到是相府的私兵,吓得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点头。

“哪间房?”

“楼……楼上春兰厢房……”

店老板话音未落,已被领头那人摔了出去,撞倒大堂里一片桌椅,食客们纷纷避让,犹如见到鬼,一个不剩的全跑了。林晨在房间里听到下面的吵闹声,推开房门,正好看到这帮相府私兵欺负店老板,他一跃而下,扶起店老板。

“你们为何出手伤人?”林晨质问道。

“不是……不是,我自己滑倒了……”店老板还不等对方开口,就连忙说道。

那几个相府私兵闻言,大笑起来。林晨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几位老爷,这位公子就是和你们要找的人一起入住的。”店老板这时还不忘讨好地说道。

林晨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些人是来找谁的。

“小厮,让那洪飞羽下来!”领头的人趾高气扬地说道。

“小厮叫谁?”

“小厮叫你……”领头的人脸色一变,“你敢戏弄大爷我,弄不死你!”

“白头领,先办正事。”旁边一位长相斯文的相府私兵劝住了白头领。

白头领想想也对,压住火气,说道:“我们奉相爷之命,请洪飞羽过府一叙,你赶快让他出来。”

林晨闻言大笑,他坐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大手一摆,说道:“不去!”

相府私兵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书生如此大胆,他们平日里何曾受过这种气,个个脸色涨得通红,只等白头领一句话,就把对方大卸八块。

“好小子,你真是不想活了!”白头领再也按捺不住,抽出腰间的佩刀,一招“力压千钧”劈了过去。

林晨心中大怒,这些人竟然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如果自己真是一介书生,或者换作洪飞羽,此时面对如此凶狠的一刀,还不归西?不过这次相府的私兵却挑错了人。林晨稳坐靠椅,只伸出两指便夹住刀刃,轻轻一带,白头领就好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摔了出去。其他人看都没看清林晨究竟做了什么,只看见本来挥刀的白头领,此时却摔了个狗啃泥。

白头领毕竟不是贩夫走卒之辈,他也是练家子,师承洛安天刀门,深得师父真传,三十六式天门刀法更是炉火纯青,虽然刚才自己只是随手一刀,但对方仅仅凭两根手指就化解了,可见对方的武功不弱,甚至相当可怕。

白头领爬起来,再不敢大意,如今他骑虎难下,不光是属下,店外有些爱看热闹不怕死的人也纷纷探着头往店里看。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提刀,运起十成功力,出手就是天门刀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天地网”。

只见无数刀影犹如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罩向林晨。林晨却看也不看,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刀网便犹如坍塌的木屋,支离破碎。

白头领再一次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跟对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其他相府私兵见头领受伤,纷纷拔出刀剑,围住林晨。

白头领此时心里清楚,就算一拥而上,他们也绝不是眼前这个书生的对手,正为难之时,负责城内治安的金务卫闯了进来。金务卫是洛安城内的治安军,隶属洛安府,由知府直接管辖,城内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坑蒙拐骗,都由他们处理。

“什么人,敢在城内斗殴!”金务卫队正穿着一身青甲,身后的十几个金务卫着银甲,手持长枪,把客栈团团围住。店老板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相府私兵的白头领此时却笑了,这金务卫的队正乃是他的熟人。

“王大人,你来得正好,此人仗势行凶,把我打伤了……”

王队正认出白头领,知道他是相府的人,连忙拱手,态度顷刻间一百八十度转变:“这……这不是白头领吗?哪个不长眼的敢把您打成这样?”

“就是这小子!”白头领压住胸口的痛,红着脸,指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林晨。

“大胆凶徒,还不跪下!来人,把他给我锁起来!”王队正一摆手,两个金务卫就上去抓人了。而围着林晨的相府私兵便收起兵刃,散开两边。

林晨冷哼两声,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把功力灌注脚下,四周布下无相真气。两个上来抓人的金务卫仿佛撞上了一堵墙,眼看着离林晨只有三五步的距离,却难进分毫。

“你们两个站那儿干什么?还不给我把人抓起来!”王队正看着两个手下站着发愣,不禁呵斥道。

“大……大人,走不过去……”两个金务卫满头大汗,他们好像被捆住了手脚,进退两难。王队正皱皱眉头,亲自走上前去,可当他的手触碰到其中一个金务卫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一抖,然后整个人就仿佛被树枝缠住了,同样也动弹不得。

“你……你搞什么鬼?”王队正看着坐在椅子上仍在悠闲喝茶的林晨。

“大人,你这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不问前因后果,就要抓我,又是搞什么鬼?”林晨放下茶杯,悠然自得地看着王队正反问道。

“这……这还用问,你把白头领打成这样……属于蓄意伤人,不抓你抓谁?”

“好一个白头领……”林晨冷笑道,“看来大人和那位白头领是老相识。”

王队正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喊道:“大胆刁民,敢戏弄本官……你们这些人还站着干什么,上来帮忙!”

其他金务卫看着王队正和另外两个同僚站着不动,都不解何故,此时听到队正命令,立刻一拥而上。可这十几个金务卫一走到林晨身旁,却都好像被施了定身法。

王队正额头直冒冷汗,自己和十几个手下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除了能说话,看起来就好像石像。

“反了,反了,去……去通知校尉大人,派人来……”王队正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自己的人全部定住了,哪里还有人去报信。

白头领看到这番景象,知道今天是遇到高人了,自己本是奉丞相之命来请人的,如今越闹越大,怕是收不了场了。如果丞相知道了,多半要怪罪下来,到时候自己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想到丞相的霹雳手段,他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

正在僵持之时,洪飞羽回来了。他看到眼前这番奇异的景象,倒也不吃惊,只是摇头笑了笑。他早就知道只要自己一现身,韦不群一定会派人来找自己,所以他特意让林晨在这里候着,以林晨的性格,必然要闹出一番事来。

“胡闹!林晨,还不撤去气劲!”洪飞羽故作生气地训斥道。

林晨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敢不听洪飞羽的话,脚尖轻轻一点,便散去真气。一众金务卫失去平衡,七倒八歪地摔在地上。

“王大人,舍弟顽皮,多有得罪。”洪飞羽急忙上前扶起王队正。

王队正正要发飙,可一看洪飞羽,有些面熟:“你……你是……”

“在下洪飞羽,大前年,您曾和莫大人来府上喝过茶。”

“风……风羽先生……不敢,不敢,早知道……”王队正想起眼前这人正是名闻天下的风羽先生,自己曾经作为知府大人的护卫去过他的府邸。

“大人客气,多半有些误会,我请将士们喝酒。”洪飞羽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金子,塞到王队正的手里。

“岂敢,万万不可……”王队正连忙推辞。

“一点儿心意,王大人切莫推辞。”

“那……”王队正把金子放入怀中,“多谢风羽先生。”说完,王队正整了整甲衣,然后转过身对一旁的白头领说道:“白大人,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一定要解释清楚,不可动手动脚,否则我可不好向知府大人交代。”

王队正知道这两拨人自己都惹不起,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完这番台面上的话,他就带着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头领见洪飞羽三言两语就把王队正打发了,又想起管家让他来请人的时候务必客气有礼,心里早就肠子都悔青了。

“洪大人见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惹怒了小爷,还请大人不要怪罪。”一想明白,白头领立刻跪倒在地。遇弱则强,遇强则弱是他的看家本领。

“白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洪飞羽扶起白头领道,“我和相爷也算旧识,自当前去拜访。”

白头领听到这句话,腿又是一软,如果不是洪飞羽扶着,怕是又跪了下去。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书生会和相爷是旧识。林晨坐在一旁看着这帮势利之徒,心中一阵恶心。

“白大人尽可放心,你们先走,我稍后自会去相府。”

“多谢洪大人……”白头领又跪下来磕了几个头,这才心惊胆跳地带着手下惶恐离开。

“你真要去相府?”林晨皱着眉头问道。

洪飞羽点点头。

“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今天你这么一闹,人人都知道相府请我去做客,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相府。”洪飞羽笑着说道。

洛安城内夜色如虹,繁花似锦,灯映琉璃,人来人往,比起白日,更添一分繁华。

洪飞羽换了一套青衫,手持白扇,只身来到相府。一扇朱红的大门,白虎和麒麟石雕分列两旁,栩栩如生,令人望而生畏。相府门口早有下人恭候,看见洪飞羽过来,连忙上前问安。洪飞羽淡淡一笑,知道自己的行踪已受到监视,但他不动声色,跟着相府的下人入了府。

相府的面积比苏府至少大了十几倍,房屋不下几百间,府内亭台楼榭、湖泊假山应有尽有,布局精致奢华,雕龙画凤,宛如皇宫。走廊之上,每隔五六步就有一盏琉璃灯,光彩夺目,照得整个府邸犹如白昼。洪飞羽跟着相府的下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府邸深处,这里有一片人工湖,湖边除了一幢小楼,再无其他建筑。

“洪大人,相爷在楼内恭候,小人先行退下。”下人一拱手,一鞠躬,退步离开。

洪飞羽甩开折扇,大步流星地走进小楼。楼内檀香阵阵,琴音悠扬,湖面吹来习习凉风,令人舒坦。韦不群坐在一方木台之前,品茶听琴,看见洪飞羽进来,挥手让侍女退下。

“韦大人,打搅了。”洪飞羽收起折扇,微微一拱手。

韦不群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对洪飞羽的无礼并不介意。

“你终于还是来了。”

“让韦大人为难了。”

“有什么难不难的,都是分内的事情。”韦不群摆摆手,示意让洪飞羽坐下来,“见过苏学士了?”

“没有。”洪飞羽放下折扇,先为韦不群倒上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慕和苏月盈倒是见着了。”

“这只老狐狸。”韦不群冷笑道。

权臣相斗,各有手段,这些事情洪飞羽听得多、看得多,也知道得多,他并非为此而来,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风羽一动云雨落,闻名天下的风羽先生此番来应该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莫非真是来斗我这个权臣的?”韦不群手握茶杯,看着洪飞羽,不怒自威。

洪飞羽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道:“此番来,为天下苍生!”

“先生此话何意?”韦不群冷哼了一声。

“云州大陆,危如累卵!”

“我看先生是危言耸听……”

“西边狼族蠢蠢欲动,东海之上冥牙旗飘!”洪飞羽一边说,一边斟茶。

韦不群握着茶杯的手却抖了抖,水溅了一手。

“冥牙?此话当真?”韦不群顾不得失态之举,反手扣住洪飞羽的手腕。

洪飞羽用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件奇特的物件,形似月牙,颜色黝黑,材质不是金属,敲击却能发出清脆的声音。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月牙物件上沾有斑斑血迹。

“冥牙刀!”韦不群手中的茶杯跌落地上,摔成碎片。

“三个月前,有出远海的渔民翻了船,生还者漂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岛,发现岛上居民全部被……啃食而亡,在其中一个死者残缺的尸体下看到了这把冥牙刀。”

韦不群放开洪飞羽的手,拿过冥牙刀仔细打量,他举起刀轻轻往桌角一挥,看似毫无锋芒的冥牙刀竟然把桌角击得粉碎。

“冥牙刀,果真是冥牙刀,书上所记是真的!”韦不群瞠目结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世上真有冥牙刀,“冥牙一族以食人为乐,相传伯尤就是来自冥牙族,此族据史书记载,居于东海旭日岛,远离云州大陆,中间隔着万重海,他们怎会突然出现在云州附近的岛上?”

“不瞒相爷,家师曾到过旭日岛,见过冥牙族,他们人面兽心,犹如地狱罗刹,千百年来幸得大海相隔,他们如果有了渡海的能力,一旦登陆云州,势必生灵涂炭。”洪飞羽面色凝重地说道。

韦不群额头冒出冷汗,他也读过书,看过记载,知道洪飞羽所说绝非信口开河。但是他现在仍旧不能以一把冥牙刀就对目前的形势做出判断。

“风羽先生说这番话,想如何?”韦不群重新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恢复漠然的神态。

“在下想与丞相大人联手。”洪飞羽直言道。

韦不群闻言大笑,又打量了一番眼前闻名天下的风羽先生。

“风羽先生和天下皆知的大奸臣联手,必定让人刮目相看。”

“丞相绝非奸臣,而是枭雄。”

“好,好,好一个枭雄,先生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泉州港水军的军权。”

“不算过分,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倘若侥幸渡过此劫,我愿助丞相取得天下。”洪飞羽信誓旦旦,说完后,把杯中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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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场,乃官者活动之场所也。大到机关单位,小到三尺圆桌,凡是官员聚集之地,都可称之为官场。社会不能没有官,官是社会各项活动的组织协调者,人民赋予他们权力,他们也服务于人民。可是,有些为官者却忘了自己的责任,忘了自己的权力是人民给的。从春秋战国到明清两代,历朝历代的昌盛兴衰都与吏治有关,吏治严厉,国运昌隆,吏治腐败,国民遭秧。但是,光靠以法治吏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应该是官吏自治。只有形成一个人人自廉的氛围,官场才会清如水,平如镜。《话说官场》说的是官场中的奇谈怪事,在揭露脏官的同时,也颂扬了鞠躬尽瘁的好官,让人们以贪官为警,以好官为荣。
  • 地火

    地火

    父亲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他用尽力气呼吸,比他在井下扛起二百多斤的铁支架时用的力气大得多。他的脸惨白,双目突出,嘴唇因窒息而呈深紫色,仿佛一条无形的绞索正在脖子上慢慢绞紧,他那艰辛一生的所有淳朴的希望和梦想都已消失,现在他生命的全部渴望就是多吸进一点点空气。但父亲的肺,就像所有患三期矽肺病的矿工的肺一样,成了一块由网状纤维连在一起的黑色的灰块,再也无法把吸进的氧气输送到血液中。组成那个灰块的煤粉是父亲在二十五年中从井下一点点吸入的,是他这一生采出的煤中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刘慈欣短篇科幻小说。
  • 最后一个穷人

    最后一个穷人

    许三多,一个执拗的傻子;马三多,一个富足的穷人。甘肃河西疏勒河流域的一个小村庄沙洼洼。公农民马三多是个“一根筋”式的人物。小说从村里实行联产承包开始写起,一直到21世纪初,时间跨度近三十年,马三多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孩子的父亲,精通农活的好把式。其间,他和父亲经历了包产到户后的欣喜,各家单干要面对的天灾人祸、人情冷暖,他执拗的单相思以及一场迟到的爱情,勤劳和机遇带来的富足,最终为了拉扯大收养的几个孩子,几乎耗尽了半生的精力和积蓄,在改革开放二十多年后,成了富裕的疏勒河滩上“最后一个穷人”,但也是一个灵魂最为丰盈的“穷人”。
  • 末日之前没有想念

    末日之前没有想念

    青年作家姚瑶用抒情诗般清新、干净的文字,讲述了一个个关于成长、青春、动荡、遗失与追寻的故事。这十五篇故事,表面上是看似平缓无波澜的瓶中水,却犹如静水深流一般坚强而又令人无法抗拒地击中内心。总有一种柔软让人泪流满面,总有一种伤痛无法言说,那是面对生活而不愿妥协的倔强呐喊。也许,这些独属于青春期的爱与悲伤,是每个人在心底始终无法忘怀的珍贵记忆,虽时光老去,仍在心间灼灼发亮。
  • 所惧何处

    所惧何处

    如梭的爱情穿行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径线里,密密麻麻地织就了诡谲的图谱。一生的积累全在那儿,却总也寻不到灵魂的立足点。爱情在危险中绽放,她所爱的男人偷走了她的心,谁又窃取了男人的命运?《所惧何处》有关时代、战争、亲情、权势,有关浮躁、金钱、梦想、爱情……悲喜交替,没有终点。小说讲述了发展于洪界凡、洪界平姐妹和高顿、崔总之间长达几十年、跨过世纪之交的复杂恋情。通过主人公带有传奇色彩的生活,描述了时代变迁的史实,以及造成他们坎坷命运的时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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