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慕容瑶所问，上官飒愣了一下，刚才暗卫来禀告的时候，瑶儿明明是睡着了的，所以他才没有刻意避开。那样龌蹉的事，上官飒本就不想让慕容瑶知晓，现在慕容瑶有了身孕，他就更想瞒住了，生怕污了妻子和女儿的耳朵。本来这事就与他们没有多大的干系，他们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那周明芳是被送回来，还是被休回来，是受宠还是受罪，是有孕还是没有，孩子的父亲是谁，都跟他们的生活没什么多大关系，他想做的，无非就是让不相干的人滚出他们的生活罢了。
稍稍迟疑了下，上官飒面色平静地说：“哪里有这么快。虽然咱们这儿去赵知州府上并不远，但这事可算是内宅隐秘，却是不大好查的。”
听到上官飒的回答，慕容瑶拢了拢披风，慢悠悠地起了身，稍稍偏了头，居高临下地斜眼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用因为睡饱吃饱而有些慵懒的嗓音慢悠悠说道，“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说以后绝对不骗我了。你自己算算，这才多久啊，你就又开始骗人了。你这骗人……是不是都成习惯了啊？瞧你这脸不红心不跳的淡然模样，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的？”
骗了夫人的上官飒自然是心虚的，这次虽然是个善意的谎言，可带着再多的善意和考虑，它依旧是个谎言，怕慕容瑶真的动气，上官飒忙起身解释道：“瑶儿，不是我不告诉你，主要是这事，有些太……便是我听了都觉得有些恶心，你要是听了，不舒服了怎么办？你还怀着咱家闺女呢，可别污了你俩的耳朵。至于我这脸，那都是被这冷天给冻的，冷的没了血色，红润不起来。我这心，跳的可快了，不然你亲手摸一下？”说着，便带着讨好的笑容去拉慕容瑶的手，希望把这事忽悠过去。
慕容瑶便站在原地，任由上官飒来抓她的手。不管她穿的有多厚实，上官飒的手总是比她温热的，让他给取取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天气，地上有些湿滑，她若是盲目后退，万一滑上一跤，那才是得不偿失了。再说，她其实喜欢被上官飒哄的感觉。
上官飒握住了慕容瑶微微有些泛凉的手，放在胸口给她取暖，以为这知情不报的事就算过去了，一边搓热她的手，一边转移话题：“瑶儿你的手怎么还有些凉，是不是衣服穿的不够，不然再让人加几个火盆子吧？”慕容瑶不喜欢整天闷在屋子里，上官飒是知道的。这衣裳穿的太多，活动不方便，她肯定也是不喜欢的，既如此，好似最后也只能想着加几个火盆子了。虽然上官飒更希望能把瑶儿整个拥在怀里，帮她取暖，可是瑶儿自从回了侯府以后，这脸皮就越来越薄了，不要说是在屋子外头了，便是在屋子里头，偶尔她都会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少了好多亲近她的机会。
“火盆子倒是不用加了，我手足冰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这样已经很好了。婆婆这披风，很暖和。”慕容瑶先给了个甜枣，“周明芳的事，我想知道。若是不想知道，当初也不会让你安排暗卫去查了。至于咱家闺女，她还小呢！哪里会听得懂这些。便是麒儿和麟儿出生了以后，不到周岁，不是有些话也不明白吗？更何况她现在还在我肚子里呢。”
在上官飒犹犹豫豫地把暗卫所报一点儿一点儿慢慢地，十分勉强地说给慕容瑶听的时候，周县令也问完了所有人‘知情人’的话，便是缺了一个人，剩下那么多人那几乎相同的口供，也足矣让周县令眼睛充血，紧捏拳头了。
若不是确实没有求生能力，周明芳是不会回安城来的。她自小便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没有为银子发过愁，看上的衣服，首饰，房里的摆件，只要她说一声，娘亲都会给她买回来。本来若是能带走嫁妆，她也不会如此狼狈，若是过不下去了，卖一家店铺或一块田地，也够她挥霍一段时间的，可她却是被休的，赵家那样强势，她想活着离开，不想被浸猪笼，便只能净身出户。她想继续活下去，带着这个不能堕掉的拖油瓶，便只能回父母身边，伺机问‘疼爱’她的母亲要银子。
回了安城，回了府之后，周明芳却并没有办法有‘我回家了’的安心感觉，她夜里总是辗转反侧，怕东窗事发，怕她做的那些丑事被父亲、母亲知道，便是母亲会护着她，父亲也是不会放过她的，这么一天天的，周夫人虽然日日给周明芳进补，想让她气色好些，她却愈加憔悴起来。
这天，周夫人又让人给周明芳炖了些补汤，正劝她喝的时候，周县令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周县令脑中飞速盘旋着从下人们那儿得来的‘消息’，双目赤红地看着皱眉喝汤，却好似喝药一般的周明芳，三步两步冲上前，夺过周夫人手中的碗，便狠狠摔到了地上，“这样的女儿，你还给她吃什么吃，就该让她去死！”
周夫人和周明芳俱被吓了一跳，而后，周夫人是茫然，周明芳是释然。
与周县令夫妻多年，周夫人自然看得出他此刻已是盛怒，连忙挡在了周明芳面前：“老爷，您又从什么地方听了那些个闲言碎语，芳姐儿现在可是有孕在身的，你这样子，若是吓到了她，惊动了孩子可怎么好？”
既然五姨娘都能知晓下人们和安城内的人说的那些闲话，周夫人作为周府后院的掌权人，自然也是听说了的，只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不守妇道的事，她的女儿只是有些任性而已，这样的丑事，她是不会做的，那些人都不了解她女儿，也不了解真实情况。至于为那些流言询问明芳，周夫人更是从未想过，若是连她都不相信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还有谁能相信呢？
“闲言碎语？哼！你让开，慈母多败儿！你亲口问问她，她这肚子里的孽种究竟是谁的？”一把拨开周夫人以后，周县令跨步到了周明芳跟前，指着她的鼻子喝问：“你怎么有脸回来安城？你怎么不死在外头？！”
“我怎么没脸？若不是父亲你卖女求荣，我又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你有为我想过吗？你就想着你的官位。你难道不是早就知道了那赵家公子是个不男不女的断袖？”
周县令看到周明芳顶撞她，本来想给她几个耳光，却被周夫人拼死拦住了，这会儿，听着周明芳的凄厉控诉，正在推搪的二人皆愣在了原地。
看到周县令脸色愈加不好，周明芳倒是笑了起来，越笑越灿烂，“那赵公子平日在府里总是一副女子装扮，伺候他的都是貌美阴柔的小厮。赵大人逼他与我生子，他不愿……就让他最喜欢的那个小厮与我行了房。他，在一旁看着。听说一次不易有子，他便强迫与那小厮做起了有实无名的夫妻。若不是父亲您，我又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我为什么要去死，该死的是我吗？这个孩子我不想要，可是不要，我就会死，我不想死。我有什么错，我没错！”
“什么？周明芳和个小厮有了首尾？”慕容瑶倒吸了一口冷气。
即便周明芳喜欢长相隽秀的男子，想来也不会因为一个男子的外貌便看上他，更何况那男子不过是个小厮。联想那赵公子的情况，若是这个小厮长相着实不错，那么很可能便是赵公子的……相好。和相公的相好搞到一起，这也太荒唐了。
慕容瑶虽然只见过周明芳两次，却能看出，她是个心气儿极高的，若是单看男子外貌，那么上官晨与飒儿长得那样相似，又讨好了她那么多年，本该是她的第一选择才是，可她却看上了只见过一面的飒儿，便是飒儿气质、气势都比上官飒胜出不止一筹，慕容瑶也认为，周明芳最看重的，应该是飒儿这世子爷的身份。也就是说，若是今日上官晨是世子爷，那么周明芳绝对是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他的求亲的。
“小声点儿。”上官飒左右看了看，虽然知道院子里就算有人，也是暗卫，是自己人，可从瑶儿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却着实让他觉得有些不妥。而后大约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躁，上官飒连忙又加了句：“别吓坏了咱家闺女。”
“你也别拐弯抹角了，痛快地一口气说完吧！”慕容瑶挺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的。周明芳不会主动与一个小厮有什么首尾，那么肯定就是被迫的，至于那人是谁，慕容瑶觉得，赵家公子的可能性比较大。成亲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他那样不喜女人，若赵大人逼他：成亲了就该有子，那么顺理成章地，他便找个能碰女子的男子代替他，反正只要有孩子叫他父亲，给赵家接代就行，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估计他根本不在意，反正他是生不出来的。
最重要的都说出来了，其他的都说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上官飒依旧觉得有些小委屈，哪里是他不想一口气说完，明明是瑶儿总是听到一个重点，就插很多句嘴。当然，这样的实话，他是不能说出口的，千错万错，只有他才会犯错，娘子说的都是真理，娘子做的事都是正确的。“瑶儿别急，为夫不是正在说吗？”
“……这听说不久之后，这周明芳就有了身孕，可是这个大夫一诊脉，确认了孩子的月份，这赵公子却不承认这孩子是他的了。”
“赵家公子让小厮代替他与周明芳同房，好容易有了孩子，却不愿意承认，为何？是不是，他根本不是想有个孩子，而是想找个借口休了周明芳，继续过原来的松快日子？”
“我本来也这样猜测。不过暗卫调查到的是，周明芳这孩子的月份不大对，跟与小厮同房的时间对不上，怀孩子的日子比他们第一次行房要早了大半个月。”
“按照你刚才说的，周明芳怀这孩子的月份推算，这身孕是在她成亲前后有的。也就是说，有可能，孩子的父亲在安城，所以她被休了之后，才回来的吗？”带着孩子回安城来找亲生父亲？
“谁知道，周明芳倒是一口咬定这孩子是那小厮的，那小厮却说，周明芳与他一起之时，已非处子之身。至于赵家公子不认这孩子的原因，挺可笑的。他的相好虽多，却最喜欢那个小厮，却苦于俩人都是男子之身，不能与他有孩子，所以想借周明芳的肚子，给他俩留个后，那小厮不承认周明芳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赵家公子也就不承认了。至于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大约只有周明芳这个当娘的知道了。至于她回到安城，我倒是觉得，应该是因为她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缘故。”
“她的嫁妆呢？对了，她这样是被以七出之条休弃的，是不能要回嫁妆的。除非人死了，嫁妆才会被送回娘家。她又怎么舍得死。”本朝律法规定了，若是妇人犯了七出之条被休，这嫁妆是不能带走的。若是犯了‘淫’，被浸了猪笼，那么嫁妆倒是可以退回娘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