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飒说完这话，周明芳本来红润的带着些许春色的脸颊一下子就变得惨白起来，虽然她确实就是来求自荐枕席的，可是，这话由心上人的口中说出来，她听着却心口一滞，而后便是让人头晕目眩，眼前发黑的疼痛。
慕容瑶看着好似就快要站立不稳的周小姐，拉了下上官飒的袖子，“飒儿，何必说的这样直接？”而后转向周明芳：“周小姐，我与飒儿之间，绝不可能再容下第三个人，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一样。”
慕容瑶刚才与周明芳的一番对话，不过都是话赶话，周小姐咄咄逼人，她便也不遑多让，这会儿上官飒一出现，慕容瑶的气焰霎时间就暴跌了许多。在慕容瑶看来，上官飒不是来给她撑腰的，而是他站在她面前，她就能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他处理。虽然慕容瑶觉得自己不免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可是她十分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有人可以依靠，那人把她放在心尖上，站在她身前，帮她拦住那些人，那些事。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可是这这个场景下。看着站在她身前的上官飒，慕容瑶却不由得想起了多年以前与周映雪的那次会面，公孙泽的反应，公孙泽的话语，这一刻，又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若是当初……若是当初公孙泽像上官飒今天这般护着她，打发了周映雪，他们又会是怎样？慕容瑶随即摇了摇头，她没有关于过去的那些如果，她有的只是现在和未来。
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周明芳应该会知难而退了。没想到，她听了慕容瑶的话，只狠狠地擦了把眼泪，却目光凶狠道：“你和世子爷之间没有第三个人？哼，这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最大的谎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安城的人以后不会知道吗？你凭什么做这个世子妃，你怎么有脸？世子爷，明芳知道的，明芳能理解的，这个妇人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曾经有恩于你，所以你才娶了她的，你完全是为了报恩是不是？”
听了周明芳的话，慕容瑶与上官飒都呆了一呆，均讶异于周明芳的消息渠道。上官飒的面色倒是有些紧张，他是怕慕容瑶又再想起过去那些事，又再误会些什么，想开口辩解，却碍于有周明芳这个外人在，只能干着急。可在周明芳眼里，他的这份紧张，却是因为，被她说中了他们成亲的真相。
于是周明芳又跪倒在地，以膝代足往前挪了几步，直到跪在上官飒一步之遥的地方，才仰起头，满眼深情地仰望着上官飒，用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说：“世子爷，这个妇人不过是二嫁的污秽之身，还是个低贱的商户，居然敢挟恩以报，明明已然有了儿子，却还让您娶她做世子妃。
明芳虽然不才，却是清白之身，只恨明芳没能早些遇上世子爷，不然……明芳不求别的什么，只求能够伴随世子爷左右。还请世子爷成全。”
虽然是事实，可慕容瑶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周明芳说的这些，除了她挟恩以报，除了飒儿只是为了报恩才娶她，其余的，她一句都反驳不了。慕容瑶愣愣地看着上官飒，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紧张，心却蓦然疼痛了起来，他不是紧张旁人会知晓这事，而是紧张她会再误会他，她懂他，就像他了解她一样。
周明芳说的对，这事既然是事实，今天只有她一人知道，明天或许就会有十个人知道，后天也许就会有百人知道，然后某天，大约整个安城的人都会知道。那些知道的人会怎么看她，她并不在意，可那些人会怎么看飒儿，怎么看麒儿和麟儿，她却不能不在意。
慕容瑶突然有些失去了气力，她究竟是怎么把她最看重，最爱的人置于这样的境地的。她该怎么与那些人说，她年少时识人不清，现在与上官飒才是一份良缘。她便是能跟所有人解释清楚，那些人当面也表示理解，背后呢，会怎么编排他们？
慕容瑶甚至开始想，她是不是不该跟着飒儿回来安城，飒儿这样的家世、人品、样貌，就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她就应该带着麒儿和麟儿住在苏城，若是飒儿想他们了，到苏城来看他们便是。
想到这里，慕容瑶突然有些想哭。那些应该，她都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她也是名普通女子，也想要幸福，即便这样的幸福带着些许自私，她也不愿意放手。
慕容瑶想对上官飒说些什么，可是她该说什么呢，是先说抱歉，还是先说她会坚持。慕容瑶最后做的，只是紧紧地握住了上官飒的手，但愿他能明白她的意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既然做了决定，便是真有后悔的那一刻，也该是她断气之前，而不是现在。
慕容瑶眼中的痛和伤，上官飒看的十分清楚，这会儿再看周明芳，就不似刚才那样无所谓了，因为她又再次揭开了他与瑶儿之间的那道疤，因为她为了想嫁进侯府不择手段，所以他看她就像看一个灭他全族的仇人，上官飒嗓音清亮，“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府去，以后不许她再踏入侯府大门一步。”虽然她以后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了，可上官飒就是想这么说。好似只要这么说，她今天就没有来过侯府一般。
周明芳说完这番话之后，是跪伏在地的，她等着上官飒想通之后，将她扶起来。她甚至都想好了，若是他扶她，她便要顺势晕倒在他怀里，母亲常说，她柔弱无骨，让人心疼。但凡男子，都是心疼这样的女子的。却没想到，等到的是比地板更加冰冷的话语，世子爷话中的每个字，她都知晓，可是世子爷连在一起说的时候，她却糊涂了，他说要把谁扔出府去？是她吗？难道不该是那个二嫁的无耻妇人吗？
被突然出现的暗卫拽住胳膊之后，周明芳才猛地反应过来，“林瑶，你这个妒妇，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无耻……唔……”上官飒正待开口，暗卫二十三十分伶俐地就往周明芳嘴里塞了一只……臭袜子。暗卫二十五一手捂住了鼻子，狠狠蹙眉，斜眼瞪了下暗卫二十三。
两人带着周明芳出了大厅之后，才有了如下的对话：
“怎么这么臭？多久没洗了，咱们是暗卫，味道这么重，你是要天天窝在茅房边上探听消息吗？”
“唔……最近不是没出任务吗？天又冷了，井水那么冷。我没攒几天，真的，就七八天。”
“……”
大厅里只剩下上官飒和慕容瑶之后，上官飒又再紧了紧慕容瑶握着他的手，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将慕容瑶拉进了怀里，“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都由他们去。”
“我知道的……夫君，咱们走到今天这步，我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放开你的手更难，所以我只能自私点，只能紧紧拉着你的手。如果有一天，夫君你……你变了心，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试着放手。”千万不要像公孙泽那般，最后才让我知晓。
“慕容瑶！”上官飒将她拉出怀抱，紧紧扣住她的肩膀，“看着我！”
慕容瑶感受肩膀的些许刺痛，慢慢抬起头，上官飒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收回你最后那句话，立刻。你可以抓住我，想抓多久都可以，那是我允许的，也是我期望的。如果这辈子你抓的不够，下辈子我也让你抓着，心甘情愿地，不要放手，连想都不要想。我活了这么些年，大半人生都用在靠近你，追逐你上头了，好容易追到了，你怎么这样戳我的心窝子。便是阎王召唤我，我也不会变心，便是没了这躯壳，我的魂魄也要守在你身边等着，等你满了百岁，咱们再一块去投胎，下辈子，只你和我，再无他人。”
“那麒儿和麟儿怎么办？你连他们也不要了？”为了掩饰眼间的酸意，慕容瑶把话题岔到了孩子身上。只要想到孩子，她就能笑。
“他们？下辈子咱们不这么早要孩子了，太烦人了。”
“好。”虽然知道上官飒说的是孩子气的话，不能当真，慕容瑶还是脆声应允了。下辈子那样遥远，到时候会如何，谁又能说的清呢？
任由自己落在上官飒温暖的怀抱里，慕容瑶轻声开了口：“飒儿，我们的婚事，是我们共同的选择。若有一天，麒儿和麟儿长大了，知晓了这些，他们会不会怪咱们？”麒儿会不会怪她，没能给他一个亲生父亲，没能让他享受生父的恩荫。麟儿会不会怪她，让他作为世子爷，作为侯爷，却有一个二嫁之身的母亲，让人在背地里耻笑。
“他们敢！”上官飒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而后觉得在一个极度爱子的母亲面前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大妥当，于是很快便改了说辞：“他们既然投胎做了咱们的孩子，便也只该认命才是。若不是咱们，他们难道还能找到对他们更好的父母不成？”
上官飒这话说的倒是十分自负的，可慕容瑶却无法否认，与某些人比起来，她与上官飒确实算是好父母了。不管怎么说，上官飒总比公孙泽强上了许多，至于她，若是可以，她也愿意给孩子们最好的。他们都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孩子受伤害的。
他们都是受过丧母的苦楚的，母亲不在了之后，父亲对他们的关心便少了许多，甚至没有。大约因为这样，所以他们都想给孩子最好的，尽他们所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