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过境,疾风裹挟着冷雨扫过,寒彻入骨。
古城北郊高速路口,陈晨竖着衣领,紧裹着衣襟,目送带着红十字的白色高顶面包车融入雨雾,渐渐车尾的两盏红灯也在眼中消失。
回到路边停着的车里,陈晨扶着方向盘,沉默良久。
打开了车窗,侧着脸,迎着窗外扑面而来的雨点,陈晨语声苦涩;“齐狩,该你看不起我了!”
坐在副驾的齐狩的手穿过来,揽着妻子不再纤细的腰肢,轻轻地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深吸了口,缓缓吐气的样子,如释重负,柔声道;“我们都是俗人。心里都存在着,贪嗔痴!倥偬半生,有你的未来,于我而言,天之幸也。有你,有你腹中的孩子,你在意我和孩子,我爱着你,也爱着将会降临在这个不完美人间的孩子;何其幸!陈晨我爱这样的生活,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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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里密织的雨帘被机器轰鸣声波炸裂的豪车劈斩向两边,年轻的心滚烫,比发送机内爆燃的焰火更有侵略性。
“燕帅被黑哥扣住了!”简短的一则短消息,只用了数秒时间就传遍某一个圈子。
蓦然间,来自古城各处,目标直指,河畔小巷深处小楼,数以十计的私家车,轰然嘶吼着在雨夜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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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楼门厅对持的双方,人数比例严重失衡。、
一路紧赶慢赶,入了夜方才赶回来的胡峰,连扒拉带挤穿过了人群。
到了楼梯前,晃着膀子把宝财两弟弟撞开,“撕拉”把卫衣拉链扯开,露出腰间银光闪闪晃悠的手铐,眼神不善的瞪着对面相熟的一个个青春面庞。
小楼门厅里年轻人才开始聚拢成群,大王就用熊掌般的大手搂着浦英的肩膀,按着浦英和他一起在楼梯道台阶上坐下了;
另一边,大王肩并肩贴着的,是气势凌厉,敞开了黑皮夹克,胸前露出棕红色枪套皮绳的郑君耀。
“都一边歇着去!”大王闷声闷气的吼声在门厅里回荡着。
弱弱懦懦甜甜的童声,随着萧紫拨开人丛挤出的缝隙,传了过来;“伯伯,我想上楼找我爸爸。”
微跛着脚,纤柔的肩头,随着脚步倾斜摇曳,何晓怯生生的走向楼梯口。
大王和胡峰郑君耀满身的狠厉和暴戾,瞬间如春风里的冰花,悄然融化。
郑君耀起身迎上两步,蹲坐的久了,腿脚发麻,随意的单膝跪地,压着嗓子,柔声叫着;“何晓,快过来,呵!小乖乖,你郑奶奶好想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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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南国的客机降落在夜雨的古城机场。
刚走出航站楼的一行南来的客人,紧裹着相对于寒流时节的北地气温,明显过于单薄的衣衫,呼吸着北方深秋凛冽的冷空气,等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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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发生过的往事,经过小黑子的叙述,加上劳燕的解读。
对于过往身畔亲历的种种往事,如提纲制领,拨云见月,欧阳静和周蜜几个呼吸间,重新解读了一遍记忆。
欧阳静看向老严的目光饱含钦佩,商场打过滚,被妈妈林梓潼强化过人情世故,也越是见惯了争权夺利,越是珍惜独属于古城一家人间的赤诚。
心里暗自感慨,只有眼前这个学究气十足的老人,眼里是学问,心里无名利,又被纳兰萧鸿轩小黑子,三兄弟信服的耿直睿智长者,才会给兄弟仨人出了这个充满理想主义的方案!
更为难得,纳兰,萧鸿轩,小黑子三兄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理想主义的方案。
还依着自己义父白安东,一个极端严谨务实主义者的要求,将之落于文案,形成契约。
“纳兰伯伯的提议是重回两千年前,春秋君子,一诺千金”。欧阳静嘴中无声呢喃,抱着大哥的手臂,一双明亮眸子秋波荡漾。
周蜜低头双手十指交互变换着,交错相碰。
以谢莹和萧鸿轩离异时间点,逆向反推,每一个大的变化关节,竟是都和当年的这份约定有关;而造成今时今日种种不可挽回遗憾的源头,罪魁祸首,就是小黑子。
猛然扬起修长如白天鹅的秀颈,杏眼圆睁,目光灼灼,直视着小黑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冷淡不带有一丝情感;“黑子,你反反复复说,今天之前,发生过的不该发生,,,,,,,,,,,,,,,,,都是你的罪过。你想过该如何补救吗?”
眼看着哥哥被周蜜诘问,居小妹习惯的就想要帮着哥哥哥辩解一番;看着身边周蜜姐美艳丰腴的脸挂满了冰霜,居小妹暗自叹息,低声喘着气,一语难言。
这几年过往的种种离奇事件,今天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大哥和嫂子何欣瑶新年夜出的意外,确然是撕开了通往不可知未来的一道裂缝。
大哥他们三个好伙伴,正是意气风发,事业大展宏图的时刻,在哪一天,骤然,改变了方向;之后,这些年发生三家人种种的所有不幸,不如意,烦心事情,都是源于从哪一刻拐了个方向。
大哥身陷囹圄,破坏了三兄弟共同奋斗合作无间的平衡。
而依着约定,留下的纳兰哥哥和鸿轩哥,纳兰哥哥便是处在独断乾刚。
打破约定的是鸿轩哥哥,根源却是自己。
若果不是自己逼迫着鸿轩哥哥讨要安居公司的控制权,性格散淡的纳兰哥哥又怎会和鸿轩哥大吵一架?
对于纳兰哥哥丢下公司,不闻不问,远走他乡,也有了新的理解。
约定里,鸿轩哥独自一人时,可以掌控一切;纳兰哥哥的离去,就不是无情的抛弃,他心里考虑着的,还是如何维护哥仨的约定,是在规矩之外,顾念着兄弟情谊。
非要为这些年的往事找出一个罪人,大哥因罪入狱,破坏了三角关系,无可推脱,是第一罪人;而自己,为了一家的私利,再三相逼,使得鸿轩哥哥打破了约定,致使纳兰哥哥既不愿破坏当初的约定,又不想失去兄弟情谊,选择黯然远行,就是最大的帮凶。
这一年多时间,追随着燕姐,想要讨要的公道,回溯根源,因果相连,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罪人。
任由劳燕眼睛闪躲,小黑子视线死死锁定在劳燕脸上。
对于周蜜的诘问,恍是未闻。
杯不离口,连着喝了三杯酒,眉梢挑动,接着缓缓的说道;
“下面的二楼,清空了,有宁浩守在楼梯口;
楼下,一楼楼梯口,拦着的是宝财兄弟,大王哥,郑哥;要是不出意外,这时间,胡峰也该到了,守在一楼。
楼上我们几个人的谈话,我何以要布置的如此严密,仪式感十足?”
视线在老严和萧家大哥扫过,嘿嘿!笑道;“我是在复制当年。”
仰头环视屋里刻意找回的当年的灯罩,窗帘,墙上挂着的横幅;目光柔和,语声空灵;“哪天,白叔和老严大哥突然来了这儿,鸿轩和纳兰在厨房里正好试着新配料,卤煮好了一锅好肉好菜。”
秋雨湿寒的夜里,小黑子的视线像是穿过了空间和时间,再次落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老严提前叫来了大王和胡峰,清空了三楼。
白叔让胡峰和大王跟他的秘书司机一起,四个人在楼下守死了上楼的楼梯。谁也不许上楼。”
小黑子立起身,歉然冲着老严躬下了腰。“老爷子,我现在明白了,您和白叔不是为了摆谱,拿架子,吓唬小孩子!”
坐下了,抬头目光灼灼,盯着劳燕,“呵呵!”冷笑数声。慢声慢语的说道;
“因为鸿轩答应了居小妹不合理的要求,纳兰宁可远走,也要维护着我们哥仨的约定;留下鸿轩,在约定之内随心所欲做他想做的事。
而鸿轩,心知独力难支,还是黄连苦,强自嚼吧了吞到肚子里,把三家的老小照顾的好好的。
纳兰和鸿轩,一个游走四方,一个在古城苦撑着,他们都不容易。。。。。。。。。。。。
没有埋怨过我,一句责怪的话都不曾说过。。。。。。。。。。”
看向周蜜展颜一笑,“丽丽我很喜欢,好漂亮,聪明的孩子!”突兀的说罢了这句话,视线移到居小妹脸上。
“妹子,从前向叔还在的时候,有段时间里,纳兰伯伯和别的长辈们谈论起燕子,老是说,原生家庭必然会对子女留下难以磨灭的影响。
我那时年纪轻,也没生活阅历,左耳听右耳出。如今,年纪有了,生离死别也经受过。才明白,纳兰伯伯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小妹虽说是你选择了留下和爸在一起生活,可你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待人接物的方式,多多少少依旧会受到你亲生母亲的影响。
妹子,哥不是要讨伐你;这世界所有的人,其实都带有着自身过往的影子。”
小黑子骤然抬手指着劳燕,“就比如她,亲生父母的死因虽然截然不同,归根结底,还是她原生态家庭太清贫。
所以,无论是向伯伯,还是鸿轩一家人-,如何在零花钱上敞开了满足她,存私房钱的习惯都没变过。出国留学,也没改变了她;没入学,先创业,就是因为她发自骨髓对贫穷深深的恐惧。
掌控资本对于她来说,有着不可遏制的强烈欲望。”
劳燕陡然色变,秀目圆睁,朱唇开启,嗓音尖利,欲要驳斥;“黑子哥,你,,,,,,,“
“闭嘴!”小黑子猛然立起身,戟子指着劳燕。
神色肃然,言辞严厉,说道;“纳兰,鸿轩和我,在这间屋子里,在纳兰伯伯,白叔,大哥见证下,做出的约定,关乎财富的只是一小部分;
我们的约定,更多的是责任。
约定大部分的内容我今天跟你们解释了!以你的聪明劲,不难明白,我只要回到了古城,按照当初的约定,只要你三哥不出现,纳兰回不回来,我都是掌控者。”
劳燕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嘴角抹过一丝不屑。
“哼哼!”小黑子咬着牙,冷笑着,快速的厉声说道;“你很聪明,也很能干,跟着鸿轩和纳兰,学了一身的本事。”
顿了顿,小黑子的语速恢复正常,眼眸里溢出温情;“在我们老朽,无力之前;你,依旧是你三哥和我以及你纳兰哥哥,看着长大,需要照顾,保护的孩子!”
像是被人一拳打到了心脏,劳燕整个内脏抽着痛,勾着身子蜷在沙发里。
小黑子立着,随着话语挥动着手臂;“我突然提前归来,不在你计划之内,就是这样,你还能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做出反应,影响到阿瘸,在最能激怒我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方。你为了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听到的越多,周蜜将散落的珠子穿成了珠串。小黑子入狱后,为了安居公司的归属,萧鸿轩和纳兰首次爆发了一番争吵后,随后纳兰的黯然出走,实则是为了维持三人当年的约定,给好哥们萧鸿轩独掌权柄的一个正当缘由;
那么之后的两年,萧鸿轩独自强撑,也就不难理解了;以他孤傲的性子,一定是故意对自己一时冲动的责罚。
无数人眼里的兄弟失和,原来是杞人忧天!
创建地产公司会不会也是他们早早就在计划里设定好了时间表?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等到了萧鸿轩搭好房产公司的骨架,纳兰不告而还,萧鸿轩立刻远离公司权力中心,应该是一种表态,对当初约定的认可,以及多年前贸然破坏约定的一种忏悔。
至于地产公司启动过程中遇到的难题,很难说不是两个挚友间在情绪化,孩子气的胡闹。
呵!这三个家伙,还真是情深似海。
那么,和萧鸿轩纳兰亲如手足的黑子,在萧鸿轩失踪,纳兰远遁大洋彼岸一年多后,返回到了古城就闲门不出,不问世事,是不是也该是包藏着个宏大的计划呢?
耳畔,小黑子话语声一直未停;“,,,,,,,,,,,,,你要用整个公司的资源为自己的私事服务,就要掌控绝对的权力,要培植私人亲信,,,,,,,
存私心,任人为私,必然处事不公;
为了控制整个公司为你的意愿服务,你要妥协,要回报利益给他人,要带着假面具,强忍着不满,哄着象小妹这样,能力和职位不匹配的家伙;,,,,,,,
有为你所用者,也有逆你者,排除异己,比起干正事花费的精力更多,公司的效益增长,呵呵呵,不用问,一定是负值,,,,,,
这一年多,心思大半用在泄愤,巩固权力。公司发展却停滞不前,老陆的分公司红红火火,大有凌驾在古城总公司之上。。。。。。。。。。。。。。
公司股东内部,以老陆为首,形成了抵制你的小团体。公司管理层,姚叔的监察部门,也是处处找你的麻烦;难在请来姚叔的决定是你三哥和纳兰做的,所以,你只好在制度,和管理权限内,给姚叔使绊子;姚叔手下得利的人手被调走,去下面项目调查,有你这个大老板作梗,当后台;一天的调查工作,能耗成半年。把姚叔支应在外,不在你眼前晃悠,惹你心烦。
至于老陆,公司大股东加元老的身份,和老马老张几个大股东又是私交深厚,在董事会影响力太大;而且老陆控制的分公司性质近乎加盟,总公司没有完全管辖权。
对你而言,老陆就是块敲不烂打不碎的硬骨头。
思前想后,只好留给了我这个草包二百五,没头脑,做事不计后果的家伙;在一个设计好了的时间场合,象个大炮仗被点燃了,帮你把老陆这个钉子炸了。
炸的动静最好大点,没人能捂住那种;一恕之下,光天化日,打砸,伤人;还不止是只有一处。要是能追着去老陆家乡把他揍个半死,就最好不过了。
完事了,我继续去大墙里面受教育,按着当年的约定,您就可以安心的继续一统江山!
可你想过吗?已经人心割裂的公司,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会不会彻底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