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三层的窗外,雨夜迷离;深秋寒流推送来的北风,强劲地吹打着雨湿的残叶,一刻不停息摇动着树梢,夜色里,片片湿重的叶片,悄然离开了枝头。
亮着温暖灯光的室内,气氛凝重。
周蜜的劝止显然没起到作用。
小黑子强忍了几天的火气,似乎再也忍不下去了;瘦瘦的黑脸,面目狰狞,牙咬得咯咯直响,指着居小妹的手指直哆嗦;
嗤笑一声,说道;“时间久远犯过的傻,干了的蠢事放一边,我替你攒着,先不说了。”
手一抖,收起了食指,晃着大拇指,指着侧面身后,脸色瞬间数变的劳燕;“从去年她全面接手公司控制权,到今天,一年多的时间里,她还像重前把你当亲妹子一样,打过你骂过你吗!?
没有,哼哼!猪,咋不动动脑子想想,你怎们就一下子本事就长的能上了天了,一年多都没出过一星半点的错,啥事都让她看顺了眼,满了意!
只怕你是傻了一年多,把人家当姐妹,人家却把你当头蠢猪;让人卖了,还上赶着要帮人数钱!
我这次回来,你就就贴着我,是想你哥了?还是帮人家看着你哥呢?估摸着还是你这蠢货自告奋勇。
你傻也当你哥我也傻呀!?一天到晚摆弄着手机能汇报八百遍,搞现场直播呢!?
把自己卖了还不够,再搭上你哥,被人家当枪使,当猴耍,你才满意呀!”
萧鸿青急忙压住了攥着拳头,起身要揍居小妹的小黑子,拙于言表,就一句话,来来回回劝说着;“坐着说话;坐下说话。。。。。。。”
老严仰靠在大班椅背上,尽量和坐在沙发上的人们拉开距离;椅子本就比沙发高出一截,如此一来,恍是回到了课堂上,看着下面坐着的学生。把对面每个人的表情神色都一览无遗。
居小妹后知后觉的难过混合着羞愧,夹杂几许恼怒,以及尚且心存一分疑惑不解;周蜜蹙着眉,暗自分辨梳理着新接收的言语包含着的信息,试图介入其中,安抚住骤然震怒了的小黑子;欧阳静显然提前有思想准备,神色最淡然;萧家大哥其实心里对居小妹是有着不满,习惯了有事大哥先顶着,埋怨的话忍的多了,存久了,烂在肚子里,泡了酒。
至于劳燕,过人的聪慧,在犯错的时候,并不是个优点。
老严能够理解,小黑子今天会因亲妹妹自私自利,蒙昧无知引发怒气大爆发;小黑子把自己关闭在钓客食府的这些天心里承受的压力和自责,也只有他和老白,萧家老大,三个当年参与这屋里发生过的讨论的当事人能明白。
小黑子能这样冲小妹吼两句,在他心里,觉得未尝不是好事!
瞧着小黑子渐渐冷静下来,老严抬手用食指指尖轻点着桌面,示意劳燕把空了的酒杯都斟满酒。
“我还是那句老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有坏事和好事之分,没有坏人和好人之别。”说着话,端起酒杯,虚虚的和一圈晚辈们隔空碰了个杯;面向劳燕时特意多停留了片刻,最后和小黑子实实在在碰了杯,爷俩同时仰脖,干了杯中酒,横着酒杯示意,干过了。
小黑子放下杯子,接上了老严方才的话,接着说道;“鸿轩纳兰我们仨还是毛孩子的时候,老严就爱跟我们念叨这句话;前后听了小二十年了。
向叔活着的时候,也爱翻来倒去的念叨几句;做人要心正,心正了,就不怕脚走歪了;即便是走叉了道,踩在烂泥坑里,好心办了错事,只要心存正气,大大方方的认错,有错就改,接着走正道,做好人。
刚接触白叔的时候,觉得官大,气势逼人,总是板着脸,活象个老地主,看不得槽头栓着大牲口歇会,没完没了的找事,逼着我们哥仨忙前忙后。
就爷几个的时候,喝上两口了,白叔唠叨劲上来了,一点都不比老严和向叔差;
说的常常说的几句话;生而为人,不能虚度年华,辜负此生;大男人心胸要博大,眼界格局要有,更要勇于实践创新;年纪轻轻地,做事情不能瞻前顾后,只想不做;。
单独和我说的最多的就一句;人的一生,犯错是常态,要学会修正方向,从错误中吸取经验教训,就是一种进步。少犯错不犯错唯一的办法,就是什么事都不干,不作为。而这对于短暂宝贵的生命而言,恰恰是最大的错误。
我进了监狱后,拒绝探视;能拦住别人,对白叔可没一点作用。白叔追到了监狱,最后跟我好一通唠叨,车轱辘话翻来覆去,殷殷切切,唯恐我受不了打击,从此消沉下去。”
小黑子稍稍停顿,眼睛看着劳燕;“翻出来长辈们说过的老话,我是想提点自己,别辜负了他们。”
等着劳燕仰起头,对视过来;言辞恳切,继续说道;“他们也都是真把我们这些小辈们当儿女在关心,才会用一生所得的人生智慧在引导着我们。”
小黑子抬手搭着萧鸿青宽厚的后背;“除过老严是长辈,在座的都是大哥的弟弟妹妹们;咱们这个大哥话少,为我们这些小的操心费力,任劳任怨,谁不知道咱家的大哥最护犊子。”
萧鸿青反手把小黑子的手推开,抬起大手在小黑子肩头拍拍;有意的岔开话题;“来,大哥借花献佛,敬你一杯,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坐在萧鸿青另一侧的欧阳静,眉头轻蹙,伸长了脖子,贴着萧鸿青的耳朵,微声劝道;“大哥,你手上有伤,少喝点酒。”
萧鸿青把包着白色纱布的手,举到欧阳静眼前,反复握了握,笑着说道;“一点小伤,没事!”
连喝了几杯之后,小黑子话匣子彻底打开了,继续接着在说着当年发生的旧事;
“,,,,,,,,,,,,,。今天我请来了大哥,老严;两位当时在场的证人,如果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二位能帮着给指出来,,,,,,。
燕子,大哥,小妹;你们仨人是当年定下特殊情况下接手公司的人选;这事大哥参与了商讨,最清楚,鸿轩打电话只是说了有三个人选,燕子也就只是半清不楚;小妹则是一点都不了解。
静静和周蜜在这两年是实际支撑着公司正常运转,有必要都了解了解,还有就是,今天我会做一些新的决定,跟你俩个有关。
所以,都不是外人。
,,,,,,,,,,,,,,,,。。。。。。。。
要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要从头说起;刚说了,大哥的性子沉稳方正,心里有,嘴上不多说;眼看弟弟们的事业越做越大,总是担心会出岔子。有心帮着兜底,就怕兜不住了。
当年就是大哥私下请老严和白叔帮着一起给我们把把关,参谋参谋;时至今日,每每想来起来了,我都会庆幸家有你们这样的父兄们。
当时我们哥仨财富膨胀处于一段高速阶段,面对着的,几乎都是新鲜的问题。小团体,小生意,向公司化,规模化转变。短短的时间,控制的资产总量翻了上百倍,日常实际工作几乎把时间都占满了。
对于长远的风险,根本没时间多考虑。即便偶尔想到,缺乏阅历,也没什么好主意。
那天,鸿轩房间里不小心打碎了瓶油漆,人在里面没法坐着;都嫌弃我房间不像个办公室,很自然的就聚到纳兰的办公室。
老严就坐在现在坐的这把椅子上,把我们哥仨继续发展下去,可能遇到的问题给分析了一遍;
接着,白叔单刀直入,点明了我们仨最大的问题,在于组织结构存在严重的缺陷;往下发展下去,没个明确的章程,靠着哥们感情走下去,注定是条死胡同。
白叔也给出了解决的办法,民主集中制。
提议我们三个人事先商量好,谁处于主体领导地位,谁作为辅助者。
然后,又各自选出了特殊情况下掌控公司的备选人选,,,,,,,,”
老严抬手拦住小黑子往下继续说;“你把你们三个在各自情况下,以谁为主,以谁为辅,介绍清楚。”
“我们仨人排列组合,会出现七种变化;
一种是三人都在;只有一个人,是三种;两个人,也出现三种组合状态。
其中,鸿轩在三人都在,以及和我俩人,他一个人,三种状态时,作为公司领导主体,拥有最高决策权。
纳兰和鸿轩一起,加上他独自的时候,拥有相同的最高决策权。
而我,在与纳兰一起,以及独自的时候,自动拥有最高决策权力。”
周蜜和欧阳静交换了个眼神,俩人都是茫然不解,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规定呢?”
多少年来,在她们心里,一直认为哥仨是以萧鸿轩为主,纳兰和小黑子处于辅助的地位,今天才知道三人竟有个这样的约定。
劳燕微微蹙了蹙眉,刹那间轻呼出声,“哦!”
捋了捋散落在面颊的长发,眨着眼,问道;“这个主意应该是纳兰伯伯想出来的,嗯!对吗?”
老严颔首微笑,要说晚辈女孩子里,还是要数劳燕最聪慧,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三哥强在眼界宽,敢想敢干,缺点吗,,,,,,骄傲,一味直中取,不肯曲中求。纳兰哥哥处理工作的手法看似和三哥相差无几,细腻处却是他们中间最强的,性格虽然和三哥一样骄傲,本质上俩人又有着区别,纳兰哥哥更倾向于文人风范;就是,,,就是,,,就是懒得和俗人争来抢去;通俗点说,纳兰哥哥清高,缺少功利心。。。。。
黑哥,,,,”
劳燕评点萧鸿轩,纳兰小黑子三个人,说的嘴皮子正顺溜,眼睛余光发现小黑子面无表情的眯眼在看着自己,嘴里就卡了壳,瞄着小黑子微微点着头,这才接着说道;
“,,,,,,,黑子哥脑子灵活,待人接物手腕最强,,,,,就是大局观稍微差了一点点。。。。”
小黑子睁开眼,挥着手,自嘲道;“这是恭维我呢!说大白话,大草包一个,唯一的本事就是会和人说软话,鸿轩和纳兰有本事,脸皮薄,他俩谈崩的事,我呢脸皮子厚,能弯下腰,低了头,请客送礼,求着对方,接着谈。”
老严故作愤怒,向前倾着身子,恍若多年之前的场景再现,“啪啪”,拍着桌面,厉声喝道;“居墨涵,你怎可妄自菲薄,怎可妄自菲薄呢?”
小黑子呵呵笑了,在所有人眼里,此刻小黑子的笑容如朝霞绽放,才是这些天来,第一次放开怀抱,发自内心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