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着屋门,大大的窗,窗帘拉开了,窗扇敞着;阳光直直的落在贴着窗边摆放的一桌两椅上。
赵晗腰板挺直坐在靠里面的椅子上,嘴里喷吐出的烟雾缭绕在他四周,让被阳光照亮的上半身有种神秘的模糊感,而他背对着阳光的脸,在一圈的明亮里却显得阴森寒冷。
看见赵晗颔首,李瑾职业习惯的正要含笑点头致意,身后骤然间有一对有力大手扣在肩上,擒拿手法十分的娴熟,顿时上半身酸软的他,瞬间便明白了,对面身材瘦削,气势像个出鞘利刃的中年男子并不是在和他打招呼。
被浦英并了食指和中指在被兄弟控制住的李靖小臂麻筋上敲了一下,随着整个手臂一麻,李瑾紧攥着的随身公文包的手不由自己就松开了。
浦英把接在手里的公文包递向李瑾身后,随手接过递过来的机场安检用到的探测仪,从下到上在李瑾身上仔细的扫描着。
终于在李瑾系的端端正正的领结里翻找出个精巧的数码录音器。
赵晗向回过头看着他的浦英攥紧了拳头,猛力一挥,做了个砸了的动作。
立刻,李瑾精巧的数码录音器就在浦英脚下被踏成了一小堆碎屑。
随后,负责检查公事包的人也在李瑾身后打出ok的手势。
张志请李瑾进了门,也随后跟了进来,只是一拐弯直接拐进了卫生间;
解决了生理问题,走出卫生间,临出门还不忘向赵晗大声的叮嘱了句,“好好谈!”
像是立在屋中间的李瑾这个大活人根本就不是被他请过来,一点关系没有,陌生的都可以省了打声招呼。
张志刚出了房门,门外一身黑衣的壮汉,立即就抬手迅速的关闭了屋门。
李瑾走进这间像是酒店客房的房间,当认出了丝毫不把他当做个客人对待的瘦削中年人是谁。
他立即就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每一个行业都有着几个被从业者公认的,规避不及的特殊人物。
赵晗就是李瑾这个吃打官司饭的人最不想碰到的人物之一。
赵晗的爷爷是真正的老古城;土生土长的古城土著,学生时期就入了党,在古城做地下工作直到解放;再后来,各种的运动,三起三落,也都没离开过古城,离休也还是在管着李瑾这一行业的省里最高领导的位置上退下来的。
特殊时期,父母双亡的赵晗很小的年纪就上山下乡,为了吃饱穿暖,抱着团战天斗地,造就出了他为人仗义,做事强硬的性格。
身为开放搞活第一批下海者中间的佼佼者,赵晗拥有的财富是普通人远远难以企及。
总之,赵晗这个人,在本省司法机关的人脉关系很广,还有钱任性;有恩记一辈子,有仇绝不过夜,必须是睚眦必报。
被赵晗认准了这一辈子真心朋友,是一种幸福,而被赵晗盯死的人也一定没好下场。
赵晗这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瑾。
“李瑾。”
自己的名字,干巴巴的两个字从赵晗吞吐烟雾的嘴里冒出来,李瑾却听出许多意思;确认,疑惑,还有不满。
“赵总,您好!我是李,,,,,”脸上带着律师接触客户的标准微笑,李瑾手举在身前,向前刚抬起脚,猛地看到赵晗歪了脖子皱了皱眉,立在俩人中间的黑衣人马上就抬手拦住了他。
李瑾抬起的脚又自觉地放回了原处。
赵晗低垂着眼帘,一字一顿的说道;“啃地皮。”
“赵总,都是同事开玩笑,乱叫的。”李瑾为难的苦笑着,使劲的搓着手。
赵晗抬起眼帘看着李瑾,“名字有起错的,外号却一定没有叫错的。”
将人请过来,作为主人的赵晗似乎就没打算好好招待客人。自己坐得舒舒服服,非但没考虑到要请客人在对面空着的椅子落座,竟是连让客人走近点也不愿意。
浦英在窗边坐着的赵晗和屋中间立着的客人之间来回做着传递。
拿到赵晗让浦英传递过来的第一张a4打印纸,李瑾从a4横着三分之一处熟悉的虚掉了一毫米宽的一条线,一眼就确认了,是自己上班的律所那台出了小毛病的彩色打印机打出来的。
内容也熟悉,自己在律所的档案简历。
打印出的表格还多出了几处手写补充的内容。
添加了曾用名,李富贵;
空白的婚姻状况拦被填上了,已婚;
家庭成员多出了妻子和儿子。
虽然有些紧张,李瑾还是看的很快。
浦英收走第一张,接着交到他手里的依旧是张表格,这一次李瑾看的就慢了很多。
表格是按着李瑾这几年接近过的几位女性的前后时间顺序排列成表。简单明了的记录了李瑾认识对方的时间,对方的工作状况,财产状况,婚姻状况。在这些正常的信息后面,最后多出的一部分,是李瑾何时接受对方委托,代理什么案子,以及代理案子收取费用数额。
慢慢看完,李瑾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第三张,李瑾看的更加慢了。
这张纸上的行文特点也是简洁准确;详实的记录了李瑾隐瞒已婚的身份,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通过什么人,以什么方式第一次接触丧偶不久的刘巧音,俩人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在刘巧音家的商铺第一次见到裘依梦是什么时间,向裘依梦表白是什么时间,通过刘巧音结识别的和萧鸿轩合作的店长的具体时间,,,,,,,林林总总,都清清楚楚的做了详尽记录。
做律师难免不得罪人,李瑾做事一直都不怕得罪人。
也曾遇到过身份地位不简单的,对李瑾做的事很不满意;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能成功的在中国打拼出一份家业,就脱离不了要遵守着中国的国法。玩法律,哼!李瑾就没怕过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萧鸿轩是个潜藏的富豪,还是处心积虑的要在他身上啃下几块肥肉。
哪怕是钱多势大,堆成了山,可再高再大的山也没法拦住不让云飘过;
就是要淋你一头水,你能怎么着!还不就是只能干瞪眼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说是恐吓威胁打击报复了,胆敢说话稍微难听点,被李瑾扑捉到了一丁点的漏洞,能够套进法律条文里。李瑾就要再次多谢您了,接着上诉告你,最终的结果,李瑾多多少少又要多出一笔收入。
李瑾做事腰板硬,胆子大,是有原因。别看他只是个小律师,可也是有着强大后盾支持。
作为司法程序里的一环,无论是委托方还是被告方,因个人原因对代理律师打击报复,就不单是对某一个个人的攻击了,而是在冲击律师这个职业,是向整个司法机关的严肃性在发起挑战。
要知道维护司法严肃公正性不被扰乱的可是整个国家机器;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能力与之对抗。
当一个小人物能够绑架整个国家机器为自己保驾护航,某种层面,他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
这也是李富贵把名字改成李瑾,下决心要改变命运,在众多选项中选择了律师这个职业的原因。
赵晗拿出来的这些资料,明显是司法行内高手收集整理出来的。该详实的地方,时间精准,地点清楚,人物背景准确;像是仔细描画出来李瑾这些年来的经历,工笔素描,没往里添加一丝感情色彩。
如果有色彩,也是留给看到这幅画的观众自己脑补出来。
稍微留心,从中就不难发现,李瑾代理案子并不是无往不利,次次都能帮代理人打赢了官司。
但是输了案子却不影响他向委托人收取代理费用。
而这些年来李瑾工作之外的个人感情生活,就有了明确的目的性;和年纪上下跨度超过二十岁的这些不同的女性建立亲密关系,并非是偶发事件,每一个女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他付出时间和感情,为的是替自己培养制造客户。
所以他可以坦然的先后把刘巧音母女搞到手;
谁让老裘这个死鬼活着的时候就把营业执照上的法人改成了技校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女儿名字;他要找的不是共同生活的女人,管什么年纪大小,性格好坏,重要的是要能带给他业务。
所以刘巧音和他还没有彻底分开又小秦勾搭上,他一点都不生气,还高兴的不得了;这可是又多了个大客户呀!借用小秦的影响力,又能多接触说服好些子门店傻不拉几,没脑子的店长们,这一单可是要多赚好多倍。
关于代理诉讼的结果,有国法呢!事实证据当前,法院依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只要在代理过程中,自己表现出百分之二百认真勤勉的样子,在适当的时侯,情感饱满的发发感慨,表露出和这些人生死与共的决心。
把委托人哄高兴了,不管案子输赢,代理费都少不了自己一分钱。
都是一整套已经被实践检验过,成熟无比,熟稔的操作流程。
万一赢了,自然也少不了能从萧鸿轩身上啃下的肥肉分上几口。
至于如此的操作,对萧鸿轩是否公平?
谁让他有钱呢!谁一门心思赚钱还不都是盯着有钱人,同样是费心劳力的,和没钱人打官司,赢了输了,能有什么差别?
没有第四张打印好的纸,浦英最后传递过来的是一叠照片。
无论照片里的场景还是人物,李瑾都特别地熟悉。
拍摄照片的场景是李瑾离省城两百公里小县城的家,自建的小楼外观很漂亮,内部装修也是十分的考究,屋里随处挂着的一家三口亲密的照片,让这个家显得十分温馨;照片里的女主人算不上很漂亮,气质不错,笑容温婉可人;上小学的儿子长得更像父亲,对着镜头眼里满是好奇。
这些都不是李瑾自己在家里给妻儿拍的照片,而从照片里妻子穿着最近一次回家给她买的裙子,不难推断出照片拍摄的时间就在最近一段时间。
浦英来拿走他手里的照片的时候,李瑾前一刻煞白的脸变得通红,眼里也透出恐惧的眼神。
赵晗似乎一开始就不准备跟李瑾用语言交流。
把桌上准备好的资料,让浦英一份份传递给李瑾过目,一份份收回来,重新装进黄色的牛皮纸文件袋封好了。
也不看看李瑾的表情,跟浦英摆了摆下巴,示意把客人送走。
神情淡漠的自顾自拿起放在桌上的烟盒,抽出支烟点上。
嘴里吐出的烟雾和尘埃一起在阳光里飘舞,烟雾不停在扭曲消散,尘埃忽明忽暗起起伏伏。
李瑾被浦英带出了房间,赵晗突然生出强烈的说话欲望,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咬着牙,恶狠狠的低吼着;“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