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轩,大嫂跟我说他和大哥想要去省城发展,你知道吗?”
夜里送走了客人,萧鸿轩和谢莹才告别了家人,沿着才落了新雪的人行道,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话。
萧鸿轩攥着谢莹的手一起捅在自己大衣口袋里。大冷的天里,紧握的两只手很热,潮潮润润的。
“大哥这样的想法是对的,既然没有正式工作,注定一辈子都要靠自己打拼,没有退路,唯有奋力向前。”
谢莹试探着,问道。
“嗯!大嫂也是这样说,大哥一家去省城,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才参加工作,又是在自己熟悉的厂子,被人尊重的检验员。谢莹既不想和萧鸿轩分开两地,也不舍得自己的工作。
对于一份收入稳定却微薄的工作,谢莹和丈夫萧鸿轩一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我?我自然是要陪着你了。”
萧鸿轩侧身用另一边的手轻轻掸去妻子额发上的落雪。忍不住俯身吻着谢莹光洁的额头。
“大街上呢!”
虽然已是深夜,路上还是有稀稀拉拉的路人走过。
将谢莹肩头的落雪一并扫落,萧鸿轩眯着眼看着妻子笑着,说道;
“只要你不羡慕别人大富大贵,我就守着你,咱们就在这座城市高高兴兴活过这一辈子。”
路灯将两个依偎着的人投递出长长影子,白雪上两对足迹向前延伸着,也逐渐被落雪遮盖着。
女儿带着女婿一起回家,家里的厨房头一次在一家人聚在一起时用不到谢伯谦主厨。
谢伯谦坐在沙发上,嗅着厨房溢出的熟悉味道,暗暗点头。
油温正好,花椒味道里没有焦糊味传出,炒瓢翻动的节奏快慢有素。
一道道菜式摆上饭桌,萧鸿轩一次次用围裙擦着手,拘谨的立在桌边等候岳父的评点。
“我这是学着爸,用白糖合味。爸看看白糖的用量和火候对不对。”
谢伯谦一道道尝过,板着脸点着头,心里也暗暗惊奇,这个女婿倒是真有做厨子的潜质,来家里吃了几顿饭,就把自己的手艺学的似模似样。
柳春枝最高兴,还以为女儿是为女婿说好话,什么会做饭,也不过是下个挂面煮个稀饭,对付能炒三两道家常菜。面前一桌的菜,除去老伴拿手的,中间香辣味四溢的水煮鱼却是自己喜欢,老伴又不喜做的。
“谢琦,去吧我屋里柜子里的那瓶剑南春拿来。”
谢伯谦支使着儿子去取珍藏的好酒。
和萧鸿轩同年的谢琦,早就惦记着老爸柜子里藏的好酒,难得老爸发了话,利索的去了里屋,取了酒,不等拿回客厅,攥着瓶盖就把酒瓶打开了,一面走,一面把鼻子贴着瓶口,皱着鼻头贪婪的嗅着陈年好酒的浓郁酒香。
“嗨!这孩子。”柳春枝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酒瓶,忍不住唠叨道;
“你和鸿轩一般大,瞧瞧鸿轩多稳重,再看看你自己,咋就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谢家一子一女样貌都很出众,谢琦稍微比萧鸿轩矮了一点,五官样貌却实在标致,十足十一个大帅哥。性子随和的谢琦在正效益好的在市里拔了尖的电子厂工作。
样貌工作家庭条件条件样样都好的他,婚事落在了妹妹后面,都是因为平日里太贪玩。
这时被母亲当着妹夫面数落,谢琦脱口说道;
“你的宝贝女婿还不是在公安局蹲着,昨天才放回来。”
话说出口,谢琦就后悔了。对妹夫萧鸿轩这个人的脾气性子,他真的算不上了解。
来家里时文质彬彬,毫无脾气的书生样,到了外面却会在医院狂殴小护士,过于分明的反差让谢琦捉摸不透这人实在的性子是什么样。
谢伯谦夫妇也是一愣神,目光看向女婿萧鸿轩。
萧鸿轩抖抖肩,笑着解下围裙,接过岳母手里的酒瓶,如同大舅子谢琦一样对着瓶口嗅了一下,“好酒!”
反手拉着妻子谢莹落座,站着给岳父和大舅哥面前的酒杯斟满酒,回手给自己面前的水晶酒杯慢慢注满清亮的酒液。
“谢莹和妈喝什么?果汁还是葡萄酒!”
含笑看着岳母,萧鸿轩半转身手停在果汁和葡萄酒瓶间。
柳春枝在心里暗暗夸着女婿,笑道;“还是果汁吧!”
开始吃饭前由谢琦无心之语引起的尴尬,就这样被萧鸿轩轻巧化解。一场家宴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餐前的尴尬是谢琦无意为之,餐后谢伯谦将女婿萧鸿轩叫进卧室,翁婿二人关了门的一场谈话就是谢伯谦谋划长久准备充分的一次交心。
卧室里的温度比客厅还要高出几度。
谢伯谦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中华烟丢给坐在藤椅上的萧鸿轩,脱了外套,只穿着件白衬衫。
“鸿轩也把厚衣服先脱了,家里暖气足,穿着厚衣服出门反倒容易感冒。”
萧鸿轩也把羊绒外套脱了,只留着贴身红色套头体恤。
“爸,您坐。
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萧鸿轩撕开烟盒包装,给岳父递上烟,起身去把窗户打开条缝隙,回身坐下了看着对面坐着的岳父。
见岳父谢伯谦深吸了口烟,拧着眉,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萧鸿轩笑道;
“爸,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您就是我最亲的男性长辈。有什么活您随便说,我是您的孩子,您打了骂了都是为我和谢莹好,这点我明白。”
谢伯谦透过香烟的烟雾看着对面,对于女婿萧鸿轩,老政工干部谢伯谦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已经将女婿归纳在最难以教育的青年人。
老伴饭前唠叨儿子谢琦的话该是很中肯的评价,和贪玩的儿子比较,同岁的女婿处处显露出成熟有主见,显然不大年纪已经有了明晰人生目标。
人聪明,脑子活泛,更难得动手能力也很强。只不过这样一个优点中加上动手打人,就不再是优点。
“鸿轩这一次能够避过劳动教养,可是一个很大的偶然。
能不能和我说说整件事情之中,你都是怎么考虑的?”
假如谢伯谦这样直接的提问早上半月,萧鸿轩还没觉悟曾经因为自己的倔强,错失了和父亲交流感情的机会,谢伯谦得到的定然是女婿萧鸿轩谦恭圆滑的答复,至于有多少真心有多少敷衍,只能看当时萧鸿轩的心情好坏。
萧鸿轩给自己点上了烟,低着头稍稍沉思片刻,将才抽了两口的烟用力在烟缸里捻灭。抬起头双眼里一片清澈看着岳父。
“爸,我承认这件事一开始我动了小心思。
我们家不是什么显赫门第,没官场背景,小钱有点,绝算不上大富之家。
遇到无良医生,按说就该打掉了牙咽肚子里,您知道,中心医院在咱们这个城市里有多大的能量。
投诉那个刘医生?肯定毫无结果,为了保住医院的名声,医院有太多借口推脱刘医生的过失。
即便全医院都清清楚楚,刘医生所作所为有失医德,也会倾尽全力保下刘医生,共同利益已经让他们融为一个整体。
和一个城市最大的医院比,普通患者太渺小。
所以刘医生会肆无忌惮,所以一直以来没人敢于挑破这个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