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鸿轩顿了顿,伸出舌头舔着干燥的嘴唇。
车内不大的空间,凝重,安静。发动机的轻颤声,单调的轻响着。
“面对死亡,地位,财富,亲情;统统一文不值。
。。。。。。。
死亡从不会遗忘任何一个生命。
生命注定是限制了长度的一段时间。
有一刻,我误以为该如何不枉这一生,是一道数学题,想要精细的分配好每分每秒的时间。
我乱了,脑子乱糟糟的,分不明,算不清。
我发现时间不够用,不是在某一处,某一点。而是处处都不够用。
我惶惑,恐慌。
象一只被猎狗追在身后的野兔,紧张着,又懊恼着,时间,组成生命的宝贵时间,毫无意义的流走了!”
萧鸿轩望向车窗外,冬日慵懒的阳光下,一望无垠的原野。
“我家的房子是南北通透的,我在北面的阳台,看不到冬天的太阳,却从通透的碧蓝天空感觉到阳光明媚。
我跑到向南的的阳台,看到一轮朗日落向大地。
若是我不曾转到向南的阳台看一眼。一直注目的都是北面的天空,只会安心享受着太阳洒落的光明,绝不会感受到,夕阳无限好,已是近黄昏;凄美的一刻。
比起近乎恒久的朝升暮落的太阳,我的生命短暂到几乎可以忽视。
比起给予整个人类生命生存必须的光与热的伟大太阳,我更是渺小卑微的存在。
如斯伟大的太阳,却也有燃尽自己的一刻!
在此之前,他只是默默的朝升暮落。普照过我的先辈,还会让我的子孙享受阳光的温暖。
向伯伯的一生又何尝不是一轮朗日!燃烧自己,温暖着身边的人,帮像我这样的孩子们照亮前行之路。
如果事事都要问结果,这有限的一生的时间确实算不出个分配结果。
只有象向伯伯一样,不问结果,只问本心,用善意温暖着这个世界,才能在某一个不可知生死时刻骤然降临时,心无惋惜,坦然而去。”
白安东鼓掌,赞道;“坦然而去!说得好。”
虽然萧鸿轩尽力平稳的讲着,白安东还是听出萧鸿轩杂乱的话里潜藏的激动。
谁人不惧死!?
谁人能不死!
死亡是生命注定的终点,终点在哪一刻出现,在此之前大多数人都不可预知到。
直面死亡,无知的相遇比等待更残忍。
小家伙一句,“坦然而去”,声音打着颤。
白安东不会以为是小家伙胆怯了。
身边这个小家伙确实给了他一个惊喜,为之鼓着掌,视线在小家伙因心潮激荡起了潮红的脸上仔细打量着。
一张白净的脸上洋溢着书卷气。
白安东满意的点头,问道;
“小子,在哪个部门上班呢?什么学历?
有没有兴趣来给我当几年秘书。”
不等神色愕然的萧鸿轩张嘴,郑通扭头嗤笑道;
“老白你就别瞎费心思了,老领导跟我提起过这小子后,我就查了了查这小子。
当了三年兵,单看档案记载,确实是个好兵。
追查到这小子当年的部队,就能气死人!好好一个兵,就是不愿意上军校深造,留在部队发展。
回了地方更干脆,单位里挂了个号,玩起了单干。
哼!人家如今可不是白丁一个。
名声显赫的大老板了,挣下的家业够混吃等死了。
哪里会去低头服小给你跑腿当秘书?!”
萧鸿轩翻起眼皮,偷偷剜了郑通一样。一省的老大,白安东的秘书,哪是郑通嘴里去伏低做小跑腿的。虽然自己肯定不会接受白安东邀请,可老郑也不能瞎起秧子呀!也不是往死里坑人吗!
“白伯伯,您可别偏听偏信了郑伯伯的话。
我是做了点小生意,存了点钱,离着混吃等死可还远着呢。
没法跟在您身边工作学习,是我的遗憾,谁让小时候不懂事,没把学习抓紧了,只是个高中学历,文化程度太低。”
瞧着萧鸿轩低眉顺眼,诚惶诚恐说话的模样。
郑通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眼就要骂娘。
突然,身兼警卫的司机低声说道;“司令,后面有点不正常!”
“哦!”
车里的人都回头向车后看去。
自高大的越野车向后看,紧跟在后面的,吊在去陵园车队最后的小黑子开着的帕萨特轿车丝毫不遮挡视线。
一长溜黑色的轿车跟在了本是队尾的帕萨特后面,远远的还能看见,有黑色轿车疾驰追上来,到了车队后面,就放慢了速度,加入随行的队列。
“这情况出现有多长时间了?”郑通问司机。
“从火葬场出发后,行驰了不到三公里,有两辆车开始跟着,我以为是迟到的亲属追上来了,就没当回事。
这两分钟时间里,突然增加到了十多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人追上来。
这才跟您汇报。”
郑通和白安东眼神做了个交流,分别取出手机,给前面的车里的郑君耀和随行秘书打了电话,要他们的车换到后面来,跟在自己的车后面。
向援朝和萧鸿轩一起给向南山挑选的墓园,坐落在北面高原之上的一个帝王陵墓近旁。
依山修建的帝王陵,显然精心勘过风水。面南背北,环保大河。
向援朝和萧鸿轩都很满意这处陵园,一次购下了相邻的四个安放骨灰的陵位。
安放骨灰也是今天的重头戏,萧鸿轩边把精明能干的曹秀秀安排提前来这边打点安排。
车队缓缓的驰进陵园,接近队尾,醒目的涂着迷彩的勇士军用越野车刚进了门,随在后面的一辆越野车和一辆奥迪轿车,加上小黑子开着帕萨特突然并排停在了陵园门口,将整个道路堵得死死的。
一身笔挺校官戎装,身材高大的郑君耀,下了车,挺身站在路中央,面色凛冽,厉声喝问被拦停下来的一路跟随来的车队。
“你们是什么人?!”
随后下车的白安东秘书斜了看了一眼后面车队悬挂的牌照,立时脸色以前阴沉。
而一旁跟随的付云河,眼里满是苦涩,脸色煞白。
向南山的葬礼没受到门外的节外生枝影响。
整个骨灰下葬流程,庄重流畅。
显露着当天在陵园这边主事的曹秀秀做事大气又不失细心的风格。
象征性给老领导墓添了把土,郑通和白安东结伴走到人群之外,听取从大门口赶来的郑君耀说明情况。
“都是市里区里的领导,得知白叔在这边,。。。。。。。。。。”
白安东眉头紧皱,目光落在随行的秘书脸上。
临时给新任书记当秘书的年轻人,一心还想着能够转正。被白安东冷冷的看着,心里不住的暗暗骂着;娘的,是谁坑老子,搞出了这一出戏。
面上不动声色,轻轻摇着头。
白安东今天是轻车简从,除去跟随多年的可信赖的司机,就只有秘书一个随行人员。
走漏自己行踪的不是小秘书,那还会是谁呢?
小秘书的视线向左边斜斜示意。
付云河惨白的一张脸随即落在白安东眼里。
临出门才发现,自己和司机都是外来户,不认得去火葬场的路。
恰巧遇到来省府办事的大河北区区长付云河,问起路该咋走最快。付云河自告奋勇要给白安东当领路的向导。已经错过了时间,急着赶路的白安东便欣然接受了付云河的好意。
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没时时刻刻高要求自己。因为自己的私事,就让工作时间的一区之长丢下手里的工作,忘返跑了数十公里给自己当向导。
也算是报应不爽,这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付云河也郁闷。
人不是他招来的,说出来都怕白书记不信。
真正走漏白安东行踪的竟然是一群司机!
领导们开会时,无所事事的司机们只能在会场外面扎堆聊天,聊着聊着就形成了小团体。
今天就是付云河的司机在火葬场等候的时候,闲极无聊,就想着和同行显摆,自己跟着的领导正和省里一把手在一起。东一个电话,西一个电话,把白安东的行踪来了个广而告之。
他也不说白书记是为了私事,含糊着,只一味显摆付云河跟在一把手身边。
个中有多少是误解,有多少是惶惑,还有几多刻意为之。已经无法细究,总之,市里区里的领导下从自己司机嘴里得知白书记领着付云河区长在火葬场,问秘书,省委又没有提前通知有这方面的工作安排。为了稳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赶到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