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姜剑然来寻师傅,见他气色如旧,毫无颓色。看来毒的确是解了。但这并不能使他感到轻松。因为总觉得寇志没那么简单。
娟儿却依旧熟睡。眼见她面泛微笑,呼吸深长,不知在做什么好梦。姜剑然真不忍心将她吵醒。
忽听师傅轻声道:“天色还早,教她多睡会儿吧!”二人便在园中闲坐。
他们住的地方是皇帝给寻的,本是宫闱显贵宫外避暑的行馆,因此景致也是极佳。秋意渐浓,一阵清风掠过湖面,与温和的晨晖交织在一起。一直吹到心里。也不知道是暖是凉,却教人心旷神怡。
过不多时,小院的宁静被喧闹的锣鼓声打破。一队人吹吹打打拥了进来,为首的却是一将军模样的人,手持金黄御诏,大摇大摆地进了来。“郓州王振岳上前接诏!”
王振岳忙上前叩拜。姜剑然等也只好相随。
将军朗道:“布衣振岳,忠勇可表,义气为先,朕念甚切。明公好逸,不沦于俗,然朕臆不可不舒。封御前披甲侍卫,食万户,不愿回京述职亦可,以月恭供。弟子姜剑然,赏千金。”说罢将圣旨递出。
王振岳伸手接过,九叩而谢。
姜剑然也从书上看过一些记录的圣旨,都晦涩难懂,非要仔细研读一番不可。而这纸诏书虽然也是旧唐格式,却一听便明。传旨人走后,忍不住道:“这真的是圣旨吗?我竟然听懂了!”
王振岳勉勉一笑,道:“大唐皇帝行伍出身,不识文字,圣旨都是口述,他人记录。因此常人一听就懂。”
姜剑然哈哈一笑,道:“这么有趣!可惜娟儿在睡觉,不然师父这样风光她也能瞧瞧!”忽地心头一惊:外面敲锣打鼓地这么吵,她为何没醒。急忙蹿起,几个大步奔到娟儿身边,连声呼唤,可娟儿毫无反应。
姜剑然正要惊呼“师父”,王振岳已经却走了进来,道:“没事,她只是这些天劳心伤神,我昨日给她服了些养神的补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姜剑然这才放下了心。
娟儿一直睡到了午后才醒,四人骑马倍道兼程,向伏牛山而去。
娟儿一路上闷闷不乐,姜剑然与她说话只摇头不语。最后只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事瞒了你,你会怎样?”
姜剑然想想道:“人都有隐私,你不说自然有原因。我不会怎样!”
娟儿这才有了笑颜,道:“这才是好朋友!”
等到天快黑才到嵯峨岭,众长老及弟子已经在那里了。
入夜,月亮如期变成了红色。嵯峨岭山顶之上出现了一个红色光圈。众人发一声喊冲杀上去。姜剑然也随众而上。
待越过光圈,眼前景物忽变。到了一个红天红土地的旷野。一群妖怪已经手持兵刃严阵以待。众人冲杀上去。战场上刹那间充斥了各种恶意:厌恶,悲痛,贪婪,最多的是仇恨。
姜剑然也明白:千万年来人和妖之间的仇恨越积越多,今后还会更多。
前方一名蜀山弟子大叫一声,受伤倒地。那妖怪正欲补刀,姜剑然上前接住。
妖怪发一声吼,挥刀砍来,愤怒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姜剑然很轻易的就从刀锋边闪过,长枪送入了妖怪“心窝”。
妖怪志勇,并未倒下,嘴一张喷出火来。
仓促间,姜剑然弃枪后撤,举臂叫道:“奇门盾甲!”
一面黄色的光质“盾墙”挡在身前,竟将火焰反射回去,反将它烧为焦炭。
姜剑然心头一喜:有了此物,以后与术师相斗又多了一分胜算!
在众多术派,技派的合攻之下,妖怪简直不堪一击。不多时便攻入了内城。
当姜剑然随众杀入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里看上去就像一个特别的村庄。人们冲进各个大小不一的房屋中,肆意的屠戮手无寸铁,无力反抗的小妖。
一个个姜氏族人,包括姜让在内,杀红了眼,完全被仇恨支配了。很多天责门人甚至充满了那种可怕的贪婪。
而那些小妖看上去就像孩子,一个个只有哀怨、恐惧。一时间所有的哀怨、恐惧与奇怪的嚎叫就像哭喊声一般挤进了姜剑然的大脑。自己也跟着一起恐惧起来、颤抖起来。那哭喊声、哀嚎声响作起来,整个脑袋都快炸掉了。
姜剑然头一阵剧痛昏了过去。
醒来时,见已经在天责门自己的屋子里了。
桌上两杯茶,隐约冒着热气。
“……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听上去像是娟儿,可他从来没遇到过娟儿如此激动。声音也小,好像是从院外传回来的。
“我没什么意思,剑然对你挺好的。”说话的却是姜让。
“他是对我好,我也对他好,可我们只是朋友!”
“可剑然他不这么想。”
“这个我知道,但他也知道我怎么想的!”
姜让许久不语。
“要不!我去跟他说清,我和他划清界限!”姜剑然感到娟儿满是怒气。
“不!不用!那样会很伤他的……我只是一个满腹仇恨的杀手,你跟我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管你是什么,如果你想让我走,你只需摸着你的良心对我说‘我不爱你’!我就会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的!”后面的几个字娟儿说得都有些哽咽了。
姜让又是沉默了许久。
娟儿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她声音忽然降得很低:“从我十三岁那年,我就已经决定了。而剑然,更像是我的玩伴,在我不开心时,可以听我倾诉陪我玩耍的哥哥。”
听到这里,姜剑然心如刀割。他将头转向里侧,两行泪不住向枕头上倾注。他们俩两情相悦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可是听到了还是不能自已。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娟儿回到姜剑然身旁。而姜让似乎走了。
姜剑然不敢转头也不敢动,他不想教娟儿看到他落泪,强自镇定心神,待泪干一干。
过了一阵娟儿轻声道:“我知道你有意,可有些事是天注定的,我真的不想伤你,可我怎么说……”
姜剑然这会儿泪已经干了,怕她说下去又克制不住了,于是假装“嗯”了几声,同时揉揉眼。
“啊!你听到了!”娟儿惊道。
“什……什么?”姜剑然故作疑惑地道,“我听到什么?”
“没……没什么!我吵醒你了吗?”
“没……我是睡够了。”姜剑然左右看看,“我怎么回家了。”
“你在妖界昏倒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看到娟儿关切的眼神,姜剑然心中猛然觉决定:朋友就朋友!我只要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开心就好!
“我没有受伤。”姜剑然道。
“你还真是香饽饽!掌门一天来看你两回,大师兄也是牵肠挂肚的。”
姜剑然低下头,心道:我更想要你的牵肠挂肚。他心里失落但又不想教她看出来,勉勉一笑道:“嘻嘻,是吗?我又没有受伤,他们也有点多心了。”忽地想起了妖界中凄惨的一幕,又是好一阵难过。
“又怎么了?”
“妖界之中……”姜剑然不知如何说起,只“唉”地一声长叹。
“他们一个个比妖更可怕。”娟儿皱眉道。
“你也这么觉得?”
“嗯!他们到最后也没找到所谓的‘诛异盟’。那里就像是一个妖怪的村镇……”娟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草纸,却变成了一脸喜气,又道,“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药店,找到了这个。”
“这是什么?”
“这是可以让妖类尽快恢复人形的方子。”
“这……”
“我们可以教丁香妈妈快一些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