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并没有追上寇志。
李亶将受伤之人都安排到城内养伤,独将姜剑然一行人安排到近郊行宫。姜让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只是也中了毒。娟儿向来喜好医术,所知颇丰,可是对父亲和大师兄的毒一筹莫展,终日以泪洗面。就连张天师也对他俩的毒束手无策,只说俩人都是很多毒混合而成的。
蜀山人往楚地打探,回报真正的五行剑掌门青木道人已在来京城的途中遇害,寇志根本是假冒的。这样一来,寇志犹如石沉大海彻底从世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眼见师父痛苦地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姜剑然除了担忧,却又有震撼与钦佩。师父舍身救仇人的大义,势必会成为一段千古佳话。
这日傍晚,姜剑然手捧一碗汤羹来到师父和大师兄养伤的居室。娟儿依旧坐在师父身旁,双眼通红。
“吃些东西吧!”姜剑然道。
娟儿摇摇头,却不言语。
“你这样说下去身体会垮的……”
娟儿小嘴一撇,怔怔的落下泪来,道:“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现在都成了这样,如果他们有什么不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听她这么一说,姜剑然心里感觉很不是味儿,但此刻只盼她高兴起来,于是道:“不用担心,会好的!”
“人都找不到,毒如何解?”
“蜀山掌门古剑道长已经答应帮忙去找医仙了。”
娟儿这才眼中有些神色,道:“真的吗?”
“这我骗你做什么!”
正说间,古剑道长载一人从天而降,那人也是须发皆白俨有仙姿。
姜剑然一见,心中大喜,心道:这古剑道长虽然嘴有些麻烦,可还是个热心肠的好老头!忙起身相迎,道:“恭迎二位仙尊大驾!”
古剑道:“这位是南柯医仙推荐的毒仙,枯根道长!”
姜剑然心中担心二人伤势,并不想寒暄,于是道:“多谢!”
枯根道长分别查看二人伤情,道“此毒可解!”
一听之下,姜剑然欣喜若狂,娟儿也笑逐颜开。
枯根道长是又用法术又用药,忙乎了好几个时辰,天都黑了,这才收工。
“他们好了吗?”姜剑然急忙问道。
枯根道长道:“两个时辰之内必醒。”
姜剑然急忙拜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又向古剑道长也拜了三拜。
枯根道长拿起他的药箱,对姜剑然道:“你随我到后院一行。”
“是!”姜剑然心中惴惴:莫非师傅的伤情还有什么变化,怕娟儿接受不了,因此独说给我吗?当即跟上。
此时天色已黑,枯根道长身手矫健,一趋一步犹如壮年,行得极快,好在月光明亮,也不易跟丢。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后院。
只见枯根道长从药箱取出一团黑布,凌空一抖披在身上。黑衣黑头罩,与寇志一般无二。
姜剑然大惊。他未曾携带兵刃,只得立刻无量气海大作。
只听“寇志”“呵呵”两声道:“不用惊慌,我此行并无恶意!”
“你是寇志?”
“如假包换。”他又憋起了嗓子说话。
奇怪,他为何来此?他说此行并无恶意。嗯!他身上确实感觉不出任何恶意。等等!姜剑然想起,除了他受伤时那奇怪的怨念之外,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恶意”,包括他把枪刺入自己胸膛之时,或许此人能够隐藏恶意!天啊!他方才对大师兄和师父做了什么!惊慌道:“方才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自然是解毒!”
“你会有这么好心?”
“自然!他们对我来说并没有利用价值。我何必杀他们?我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与你化干戈为玉帛。”
“和我?”
“对!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姜剑然心道:加入你们?开什么玩笑!不过此人来路不明,探探虚实也好。于是道:“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
寇志道:“如今天道沉沦,六界皆有累卵之危。所以当务之急是正天改命,令天道长存世间……”
“口气倒是很大!我一介凡人可不知什么是天道。我看天挺好的!”姜剑然抬头看天,一副俏皮样。
“天道便是万物循环生生不息!你若有意请随我往伏牛山一观!”
姜剑然有心去一探虚实,可又怕是什么阴谋,一时迟疑不定。
寇志道:“看来你还是不信我!”
“我如何信你?”姜剑然撇撇嘴,“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怪人!”
寇志冷笑一声,道:“我是怪人?我们两次交手,我共计对你用了五百一十二种毒药,你安然无恙。幻术也对你无效,而且受致命伤都死不了。你觉得你不是怪人吗?”
姜剑然一惊,这些问题自己也想过。给他这么一说,顿时语塞。
“也罢!你看来并无此心,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后会有期!”说罢化一阵黑烟离去。
姜剑然回到屋内,见师父与大师兄已经醒了。
娟儿欢喜道:“毒仙果然厉害,已经全好了!”
姜剑然点点头。心道:他下的毒他自然知道怎么解。
王振岳最了解弟子,问道:“怎么……有事?”。
姜剑然又点点头,道:“毒仙即是寇志,毒是他下的!”
语惊四座。古剑道:“你如何得知?”
“他自己说的。”
“那……”
“他说想跟我等干戈化为玉帛。”
王振岳道:“那他人去哪了?”
姜剑然回想以前与他的对话,答道:“他并没说,但他提到了一个地名:‘伏牛山’!”
古剑和王振岳又是一惊。
王振岳道:“真的是伏牛山?”他这句话不像是质问姜剑然,因为是对着古剑说的。
古剑点点头,捋须道:“我说他重伤时为何隐隐有一股妖气。这么说也很有可能。或许到伏牛山我们就知道了。”
“道长你要去伏牛山?”姜剑然问道。
“不是我要去,是我们都要去!”
“我们?”
王振岳道:“临行前我说过此行另有目的。便是要去那伏牛山!”
姜剑然大为好奇,于是凝神倾听。
只听师父又道:“千万年来,人妖相争,从未有片刻停歇。近百年更是妖魔纵横,弄得民不聊生。但妖类向来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数年前,一些妖界结盟,称为‘诛异盟’,专和人间门派作对。伏牛山深处有一妖界入口,每逢血月之夜现形。传言那里是诛异盟总坛。我们此行正是为此。明日便是血月之夜。”
古剑“嘿嘿”一笑,道:“蜀山、正一、峨眉、昆仑,四大术派齐聚京师,却又不参加比试,你就没怀疑过吗?我们这些方外之士又岂是他皇帝老儿一封信就能召齐的?”
姜剑然点点头。天下术派虽然不少,但却深居简出,极少涉足江湖,这次名声响的都来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层。
众人约定明晚伏牛山嵯峨岭见。古剑御剑而去。
王振岳毒性刚祛,很是困乏,姜剑然与姜让便告辞离去。
姜剑然正要出屋,心中的疑窦一直不曾解开,不吐不快,转回身问道:“师父,那大唐皇帝真的是你的杀父仇人?”
王振岳略带苦笑地点点头。
“那你为何要替他挡镖?”
王振岳想都没想,脸上正气凛然,道:“他虽与我有家仇,可却于百姓有隆恩!有他在一天,天下就多一天太平。个人恩仇与天下大义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姜剑然全身一震。他从没想过什么天下大义,可眼前师父的慷慨激昂竟然让他也不自主地热血起来,而更多地,却是对师父的钦佩。
二人转身出屋,走出没多久,姜剑然耳边传来娟儿的欢声笑语:“今晚我要和爹爹一起睡!”
“都多大女儿了怎么还和爹睡!”
“不嘛!不嘛!这些天可吓坏我了,我可不要你离开我!”那声音甜甜的,懒懒的,听得出来她是在撒娇,语气中很是开心。
姜剑然心道:希望她永远这样单纯快乐。
仰望天空,一轮几乎已经是圆的月亮挂在正中。月光倾泻下来,是那样平静安宁。“明天是中秋节吧!”
“嗯!是的……”姜让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姜剑然不禁奇怪:“那为什么说是血月之夜?什么是血月之夜?”
“嗯……血月……之夜是一种天象,不是年年都有的。到时月亮会变成红色,阴力大盛,妖魔容易在这个时候肆虐。”姜让此时不禁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
姜让渐渐平息下来,道:“没事,只是想起了,另一个血月之夜。”他深吸一口气,道:“不说这个了……这次比武你表现的很好,这一天是迟早的。我还知道有一天你会更厉害!”
“是吗?就你相信我。”姜剑然心中最对他的这位大哥很是感恩,因为从小到大,他是最相信,也是唯一相信他的人。
“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吗?”
姜剑然侧过头,留神倾听。
姜让续道:“很久以前,就是一个血月之夜,我们部族的许多小孩、女人和老弱伤残受到妖怪的攻击,眼见不敌,突然间你娘握着你变成的巨剑,只一挥,半个朝都城都没了。那时虽然我还想,但我可以肯定,那是法术,而不是武技。所以至今我还是相信,你只是忘了些什么,终究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姜剑然惊喜交加,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所以在比武场上你的所作所为我从来都不会感到惊奇。”
姜剑然心头热起:有一天我真的也可以学法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