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吵起来了,方旭华赶紧起来打圆场:“燕子姐消消气,小孩子不懂事的。”
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话题中心的男子走了过来。“燕子姐,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说什么呢,小九!这里可不能让步啊!”美女杏目圆睁,俏皮又可爱。
看着小文和老板娘互不相让的样子,方旭华叹口气对名叫小九的男人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就随便来一局吧?”周围的人也都喊着“来一场吧,胆小鬼。”、“让你见识下职业的实力。”、“明明是个废柴不要太嚣张啊!”等等。男子的兜帽晃了一圈,似乎也明白了这是个无法推辞局面,点了点头。燕子拍拍他肩膀然后双手握拳,气势十足的为他加油。
店里的人围了过来小声的交头接耳,都认为现役大师级牌手能够轻松获胜。两人分别坐好,小九在腰带上摸索着。牌手们大都有这么一个腰带,上面带有数个储物袋用来存放自己常用的套牌。小九的腰带显然是自己手工制作的,与其他人动辄几百上千元的腰带相比显得十分寒酸。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用硬纸壳粘起来的简陋牌盒,从里面取出一副套牌。方旭华发现他的手有点不利索,手指关节也歪曲的不正常,明显受过伤。互相洗牌切牌后,手持计分表的燕子作为裁判喊了开始。
我也很在意啊,燕子姐说的“很强”,方旭华心想。抓好牌后他瞟了一眼老板娘,发现美女全神贯注的望着小九,眼神中全是鼓励,不觉心中一阵恼火。定了定神看向桌对面的对手,接着愣住了。
手中抓着牌的刚刚还是个猥琐样的男子,突然之间散发出迫人的压力,兜帽下微微抬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方旭华。那绝不是抱着‘随便’来一局的眼神,完全是生死相搏的姿态,眼神中透出哪怕已经胜券在握也要致敌人于死地的残忍,阴影下的嘴角似翘非翘,仿佛在冷笑。
方旭华咽了口唾沫,“开…开始了,我。”他说。
……
夕阳把余晖涂满城市的时候,伍氓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店里。“老婆啊,快来帮帮忙,这次收获可不小啊。还结识了几个水平挺高的COS团体,下次给你介绍。”
“老公,回来啦!”燕子蹦跳着扑了过来,伍氓强有力的臂膀稳稳的接住妻子,就这么转了一圈才放下,燕子甜蜜的依偎在自己男人坚实的胸膛上。伍氓长得高大威猛,和娇小的妻子对比鲜明。
“还有客人?”放下妻子,老板伍氓发现靠窗的桌子边坐着一个人,低着头一动不动。“哎?那不是方旭华吗?好久不见了啊。”认出了低头的人正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化身牌职业牌手,刚想上前打招呼,燕子赶紧拦住了老公。
“嘘——”美女把食指竖在嘴前,连拉带拽的把身高1米9的老公拉倒角落。
“怎么了这是?”
“输惨啦。(小声)”
“什么输惨了??”
“方旭华今天和小九对战来着——(小声)”
伍氓不说话了,他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完全没了原来玉树临风的样子。
“我都劝过了让他住手,可他非要赢小九不可,结果才……”燕子闭上了嘴,因为这时方旭华慢慢走了过来,脚步明显不稳。他向老板夫妇点了下头,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脸色苍白的好像死人。
看他走远了,燕子这才把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我从没看过方旭华这么狼狈过,他把随身带着的所~有套牌都用了一遍,还买下店里所~~有的卡包,结果还是赢不了。他甚至一度质疑小九作弊,结果我给读牌,小九盲打了一局,还是小九赢了,结果方旭华就.....,他当时的样子好可怕,小文他们都吓坏了。”本来是看不过小九被人小瞧才鼓动比赛的,但是没想到是这种结果,燕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唉,小九啊,真是说你什么好。”看着散落一地的卡牌伍氓摇着头叹气,“你这样只会让别人更讨厌你哟。”
……
回到小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九十二舒了一口气,走到楼梯口却又踌躇不前。本来自己外出都是刻意避开下班这个时间,但是今天的意外事件打破了规律,这让他十分不适应。他拉了拉本来就很低的罩帽,踮起脚轻轻的踏上楼梯,尽可能不发出声响,路过别人家门前时更是加倍小心。
过了四楼转向五楼台阶的时候,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九十二一阵哆嗦,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冲上了五楼,飞快的打开门,滑进屋里,然后虚掩房门。楼下传来礼尚往来的嘻哈声,过了一会人声散去,又传来“嘭”的关门声后,九十二这才轻轻的关上门,心中庆幸还好前几天用油润滑过门轴,才能这般悄无声息。此时才发觉自己一直忘了喘气。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窝里,十二感到分外的安心。来到卧室,随手把塑料袋放在椅子上,里面装的是半价面包和矿泉水。明明只是想买了刚发售的化身牌新系列卡包就回来的,但是没想到和陌生人比赛了整整一下午。虽然自己和老板认识多年,老板娘也对自己很好,但他不喜欢店里的气氛。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废物。”诞靠在墙上说,美少年的脸上满是讥讽。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没在意什么。”九十二喃喃的念叨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和那个人的对战用得着那么认真?”
“只要是对战就必须全力以赴……”
“哦~?你也只有在玩牌比赛的时候这么认真啦,明明是个废柴呵。”
“我喜欢化身牌,只有这个不能让步。”
“别说谎了!你不觉得空虚么?”
“…………”
“心中满是怨恨不是吗?你痛恨着那个人,所以才把他打得体无完肤。你痛恨到想亲手杀了他!”
“不!我没有!”
“明明就是!你痛恨他那种自然而然就把自己摆在高位的姿态!你痛恨他看到你穿着打扮时流露出的鄙夷!你痛恨他眼神落在你手上时神色中的好奇!还有那些客人!那些熊孩子!你都恨不得用你这双残破的手把他们折磨致死——”诞忽然贴到九十二的后背,语气一转,“甚至连美女老板娘你也想折磨她吧~~因为她的善意让你更难受,让你更自卑……”
九十二恼怒的转身甩手打去,结果失去平衡摔倒了。他环视昏暗的屋子,杂乱的床铺,破旧桌椅,还有倒在地上的自己,一如既往,再无其他。“我没有,”他嘟囔着,“我没有……”
就这么顺势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肚子早就饿了,但是却没有胃口,其实家中也没什么好吃的。他把手伸到兜里拿出卡包,那是用身上所有的钱买的,即使如此也只有一包。虽然伍氓老板和燕子都说过不用给钱,但他每次都会把钱放下,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用相应的价值去换取,这是他最后的尊严。手抖着撕开包装,里面的卡露了出来。
九十二拆包的手气很差,虽然开出过几张传说和神迹卡,但无一例外全都是能力强悍却释放费用超高的傻牌。
化身牌的游戏中并非卡牌越强力越好,因为能力强的卡往往费用高昂,在对战中很难使用。那种兼顾了超强能力和低廉费用的卡牌才是真正的强力卡,以他的手气和财力是不可能抽的到,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店里捡取别人不要的垃圾卡牌,而然这次“幸运”似乎降临了,一张从没见过的神迹卡出现在手中。
化身牌的卡牌分为六个不同的阵营。每个阵营都有自己的代表元素和象征意义。分别为:
“秩序”,代表元素是光,象征着光明、正义、纯洁、教条;
“自由”,代表元素是风,象征着自然、生机、敏锐、沉沦;
“灵感”,代表元素是水,象征着孕育、变化、智慧、冷酷;
“守护”,代表元素是土,象征着坚强、团结、财富、贪婪;
“混沌”,代表元素是火,象征着力量、革新、欲望、破坏;
“绝望”,代表元素是暗,象征着邪恶、死亡、污秽、重生。
手中这张UR神迹卡是绝望阵营,卡牌上画着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铠甲里的女性形象,手持一把巨大的武器正在砍杀敌人。鲜血和黑色的波动围绕在她全身,仿佛圣骑士加冕时的荣誉绶带。卡牌的内容如下:
卡牌名称:无尽绝望贝斯蒂娅
阵营:绝望
所需法术力:5点
稀有度:UR
类别:传奇战士;传奇恶魔;传奇代行者;
攻击值:5;生命值:5(战斗力5/5)
生物能力:
杀神(进攻时,消灭目标后可额外攻击1次;一次战斗中,造成2次伤害);迅雷(上场即可攻击;先制攻击);复生(同一回合中,第一次被消灭不会进入墓场区,然后生命值变为1点);嗜血(每失去1点生命值,+1点攻击值);暴虐(攻击时,如果攻击值大于对方生物的生命值,多余的数值对敌方代行者造成伤害。)
卡牌异能:
无尽绝望贝斯蒂娅可以用10点神识代替法术力费用召唤;
代行者异能:支付10点神识激活代行者异能
被动:对手操控的所有生物得-2/-2;
主动:1.抹杀目标永久物,需支付1点神识;
2.对目标代行者造成X点伤害,需支付X点神识;
背景描述:“我们完了,无论几千还是几万,对她而言都一样。我们完了……”——联合军元帅纳尔森。
九十二打了个激灵,这张卡强到令人发指,按照经验这种卡太过于破坏游戏平衡,十有八九要沦为比赛中的禁卡。但是她太强大了,尽管知道多半被禁但是他还是爱不释手。他凝视着画面上的女子,女子戴着头盔和面甲看不清容貌,眼睛部分透出红光,其战斗的姿态与其说勇猛更接近于癫狂。
面甲下肯定是一张坚毅不会迷茫的脸庞吧。九十二心想,她一定有着传奇的经历,还是个万人敬仰的英雄。那种巅峰的人物,高高在上的姿态,哪一样都不是我所能企及的。像我这种社会的渣滓、人生的失败者永远无法到达那种高度。“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过那样的人生啊。”不自觉的说出声,他自嘲的笑了。
忽然,仿佛回应他一般,一个声音响起。那是让所有生命都战栗的声音,虽然听不懂它说什么,但是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击穿了十二的大脑。他全身无法动弹,甚至连颤抖都做不到,眼睛不能眨动,也无法呼吸,耳中响起犹如万马奔腾般的轰鸣,意识被击飞,完全不能思考,一瞬间心脏停拍,连时间都停滞于此。这种感觉就像鬼压床,但是和平常的鬼压床相比,这次犹如一整个世界压在了身上。
意识越来越模糊,本能的感觉到不秒。他拼尽全力想让自己动起来,哪怕只是动动手指,然而一切都徒劳无功。多年穷困潦倒的生活让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平常都是靠减少肢体活动来勉强维持,可今天一下午的对战消耗了巨量的体力和脑力,这副躯体已经油尽灯枯。终于,在挣扎了一阵之后,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九十二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碰触自己的脸。他睁开眼睛,几只不知名字的小鸟叽叽喳喳的从他身上飞走。直起身,吐掉嘴里含着的草叶,莫名其妙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草地上
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小土坡,周围是一片原野,草叶和泥土的气味让人精神爽朗。前方远处有条小路,再远方连绵的山脉若隐若现。抬起头,湛蓝的天空清晰的可怕,天上云彩不多,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时间明显是早晨,从风的凉爽感觉来判断似乎是秋天。他看看自己,还是那身卫衣配牛仔裤。低下头发现名为“无尽绝望贝斯蒂娅”的卡牌安静的躺在手里。
我,死了吗?这是他清醒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