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眼中的失落,何预没看见,也权当没看见。
关了房门,把一切喧嚣烦心事隔绝在门外。可,他忘了,门内还有个不知所措,脸上挂着两横鼻涕的小女孩。何预替她擦眼泪,把小女孩揽在怀中,轻声安慰之余顺便把一旁睡得正香甜的黑猫一并撸了去,他就像个暖心的大妈絮絮叨叨了一整夜,两人一猫在客厅过了一晚上。
早上最先醒来的是猫。猫爪揪着何预的头发,何预手搭在一依的小脑袋上,一依捏着黑猫的尾巴,最柔软最舒服最顺手的地方是猫尾巴,也是猫咪最敏感的部位。
小女孩下手不知轻重,只知头上顶着个千斤锤子似的东西难受得很,一把呼了头上的物件,再一把掐猫尾,黑猫“喵”的一声,凄凄惨叫,朝着何预就是一顿乱挠,何预头皮都快被揪破了,痛得发出“嘶嘶”声,手掐着猫似要与它斗争到底,黑猫不甘铲屎官的威胁,尖尖的猫甲快要挠破何预的皮肤,“住手!”最终还是一依一声尖叫,看不下一人一猫激烈大战的场面,阻止了更杯具的事情发生。
何预满头黑线,嘴角却不自觉扬起,昨晚哭啼的小女孩终于露出了笑容。“一依,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我们一会儿就走。”
“去哪儿?”小女孩迟疑,十分敏感,像是不情不愿道:“哥哥,我们要搬家吗?”
何预差点没被一依的话噎死,解释道:“不是,带你去你爷爷家。”
“可是我还没看………还没去医院看望……”话没说完,一依埋头哭了起来,何预没了法子,他真不擅长应对小女孩,正束手无策时,王南在门外喊话:“快点,坐地铁要半小时呢!你们起来了没?”
“你先进来。”
“麻烦快点,我下午还要回公司呢!”王南打着吹欠进门,头发凌散,一副刚睡醒的懒散样子,径直躺在沙发一端随意打量何预:“你才起来?东西收拾好了?”
“完了,就是还没吃早饭。”何预没有理会王南的自来熟,“她哭了,你有办法吗?”
“女孩子怎么老哭?”王南有点不烦烦地说,为了她,他请了两天假还讨不到一个“好”字,还得巴巴赶着送她去深圳,有女朋友的时候他可没这么热心肠和积极过,他的狂热心思都给了他最爱的游戏世界,特别是昨晚还听到些不得了的惊天大事,他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何预呢!不过,昨晚他俩差点翻脸,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还是把话烂在肚子里吧!“一依,你再哭我就叫你小年哥哥来收拾你。”
王南毫不避讳地光明正大地威胁哭得一脸凄惨的小女孩,困意浓重,睡眠严重不足,王南几乎是半闭着眼半翻着白眼说话。何预当看见一只翻白眼的树懒,说话慢吞吞,没一点精气神。
何预象征性地责备了王南一下,何女士不在,他没心思老是哄一个小毛孩,目光投向一依,果然哆嗦了一下,一依马上闭了嘴,样子很委屈似的瞅着何预不放。
何预转向一旁的王南,正一脸坏叔叔的模样坏笑着望向一依。小女孩更委屈巴巴了,何预眼里带了笑意,砸吧着嘴在心里估摸着一依怎么这么怕霍小年,想起和霍小年第一次在楼梯口见面时,他就一副恨不得离人千里的清冷模样,又笑了笑,霍小年就是外冷内热,一想起他,何预就忍不住问王南:“霍小年呢?”
“切,”王南一声冷哼,不自然扭过头,硬是僵着个冷脸不屑道:“气走了,跟我呕气呢!走了,回到公司还跟他爸呕气,直接躲起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你终于可以清静了!”
“少了个人,单机玩没意思!”王南不掩饰脸上的失望和沮丧,闷坐了会儿,说:“边走边吃早餐吧!”末了补了一句,“何预,你不要心肠太软,你妈今早和我爸聊得狂嗨起来呢!”
“她没事就行。”何预脸上是挡不住的温柔,微微一笑,一扫昨晚的不愉快,“回程的车票定好了吧!”
“那当然。”王南有股挡不住的冲动,与何预视线持平那刻,他真想呼自己两巴掌,他之前怎么可以坑自己的好朋友呢!
何预他们差一点就赶不上高铁,高铁准点检票准点进站,由于一依临时想吃肠粉皮蛋瘦肉粥,王南和何预一路苦劝,她又开始无理取闹地大哭大叫,路上引来一堆路人的围观,还差点被别人当成人贩子,声称要报警,何预和王南一路苦瓜着脸不得不顺着“小祖宗”。
还是霍小年有办法对付小女孩!
好在只是差一点,他们还是很及时进了站上了高铁。
广州到深圳不远,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蓝二爷家。蓝二爷住在一处中档住宅小区,据老王说这是蓝二爷的儿子东拼西凑,贷了款,每月要供好几千才买下的房子。
他儿媳因为房产证上名字的问题和蓝二爷争吵,儿子死活不肯多加一个外姓,儿媳更激烈,扬言要与其离婚蓝二爷因为这事闹心,撇下孙女就跑到深圳来规劝两人,劝了几天没见效,又放心不下,直接在儿子家住下看住儿媳。当知道一依来了后,蓝二爷的心定下不少,手里好歹有了张王牌,好吃好喝招待不请自来的何预和王南。
其实王南心知肚明,早就从老王那听说了这事,觉得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他们总不能一辈子替别人看孙女,就和老王使了个计,直接送人上门,要怎么着是蓝家的事。当然,又一次骗了何预,王南心里不好受,只在脑中重复循环:“善意的谎言,正确的立场。”
见到自家爷爷,一依自是高兴,又是撒骄又是依赖地往他怀里钻,把何预和王南替她操的心忘了个干净。蓝二爷的儿子——蓝新泽,不在家,儿媳——张淑梅,却是提前下班回来看见一依在家,难以抑制的开心喜悦激动之情洋溢在笑容里,拼命地摇头感谢何预和王南。泪眼模糊,擦了好几次眼泪,张着嘴却一句话也道不出来,积压多天的委屈和压抑之情一扫而空,母亲的心情可以因为女儿的一个笑容冰释多天对公公的不满之情。王南只是感概于做妈妈的艰辛和伟大,却忽略了一旁看得很有感触的何预。
这让他不知不觉联想到何女士独自一人拉扯他的艰辛,何女士小时巴不得他快快长大,常愁着一张脸感叹单身妈妈的生涯何时了。何预没有辜负初心,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大城市打拼,虽然现在他谈不上有成就,甚至快失业了,他心里倒是很踏实,二十七岁,黄金时期,未来仍可期。王南受不了过于温情的场面,他觉得别扭,不愿多待一刻,早早地暗地里明地里催促着何预快离开。
王南的妈妈早早过了世,他从小跟老王生活,不懂什么叫温情,更继承了老王有话当面说的耿直劲儿:“我们先走了,人送到了,我们还有事儿。”
温馨过后,张淑梅的眼睛贼溜,起身挡住了门口,半推搪半哀求似的求何预和正南留下,全然没了刚才悲悲戚戚哭得满脸妆粉乱飞的模样。
王南不理解她的做法:“嫂子,你挡着不让我们走是何意?女儿我们给你平安送到了,你还想怎样?”何预拧了一把王南,这货说话真不留一点情面。王南横何预一眼,脸一板,扔了白眼,继续话题:“我们替你照顾一依这么多天,你还想我们这些邻居怎样,大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应该明白做人的底线。”
张淑梅一急,话未出,眼泪吧嗒吧嗒流出来:“我想你们替我主持公道。”
“你们的家事自己解决,还有,有事找警察,别找邻居。”
一番话下来,蓝二爷全程阴沉着脸,嫌弃似的劝自家儿媳:“别在外人面前丢脸,儿子都不生一个,你还想着房产分你一分!”
话语尖酸刻薄,张淑梅直接“哇”的一声开口大哭:“公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你思想落后,现在养个孩子多难,女孩子比男孩子懂事多了,我容易吗?下班带娃,上班还得顾娃,你俩就是大老爷主义……”
一依一看见自己的妈妈在哭,吓到了,赶紧小跑过去,一把抱住妈妈也“哇”的一声大哭。蓝二爷脸色青紫,冷漠观看,王南直接寒了心,心想蓝二爷不是思想挺潮吗,何时变得这么蛮横无礼。
何预颇为冷静地劝说张淑梅:“要不你们找律师或直接走法律途径,夫妻房产问题我们不大懂,还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公正。”
“你也太理智了吧!”王南眨眨眼,开口道:“你这是劝人离婚吗?”
“没有,只是建议,夫妻最好在结婚前就做财产公证,要不你们直接报警解决?”何预说道。
“直男思维,这倒也是!”王南托着下巴思考,“建议给了,不再多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