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昙岳沉吟,“可能就是之前我们猜测的,这人多少有些疯癫吧?”
“也许吧。但他却记得要逃回墨痕洞……我倒觉得这人不像是离开墨痕洞很久的,更像是就住在墨痕洞的人,急了才会往家里逃。”
“可是我们查看了所有弟子,都没找出那人啊?”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要么是他们还藏了什么人没出来见我们,要么他就是在那些弟子里面,只是掩饰的极好。”
“这,这可能吗?他们长老说弟子共三十八人全来了,也没人反驳,应当就是这么个数吧?今天事发突然,就算包庇串通,那么多弟子都帮着藏,都帮着瞒吗?这也太难了吧……”
“是啊,我也不信他们真的能做到……阿樾你觉得呢?”
“我觉得……其实我也觉得那贼能跑进墨痕洞,应该是墨痕洞的人。除非他没进去,根本躲在外面,或者半路跑了?不,不会……他的清气乾坤刀不会骗人的,我们两人合力才伤了他的,他真是好武功,一定是墨痕洞的高徒。可是为什么找不出呢?我也想不通……”
两人都想不通,各自默默苦思冥想,向前走了一段,昙岳又道,“说起方才伤他,你这鞭真是神了,我头一次见鞭还能这样用的!都怪我不熟悉,要是我们再练练,有你帮我,我不出三招就该能伤到他的!”
韩相宸想象了一下和昙岳两人练功的情形,不知怎么觉得开心,刚想嘴角上扬,想起方才情形又僵住了,“说起方才,他对我使的那一招,你怎么能整个人扑过来挡?太危险了,你不要命了吗?”
昙岳愣了愣,才想起他说的哪件事,笑道,“他不是只丢了个刀鞘吗?”
“当时也不知道不是刀啊!”
昙岳仍笑着,“管他是什么。当时你的鞭子在助我护我顾不上自己,我不过去你怎么办?你这路鞭法全交托在我身上,原本应当是个合二人之力以攻为守的,要攻敌之不可不守才对,都是我攻势不足,才让他有机会对你出招。再说了,只不过那一招,只要我挡过你就能匀出手来,你肯定有后招的,我信你。”
“……”韩相宸没能说出话来。她说的和自己想的如出一辙,自己原该是开心的,但整颗心像被攥住了一般,又酸又紧,几乎喘不上气。她为什么舍命救我?她为什么这样信我?她为什么在转瞬即逝的一招之间就能知道我要做什么?她为什么能一语道破自己多年未能参悟的里鞭法要义?
但他一句都没有问出口。只是艰难抚平自己不安分的心口,最后说了一句,“我欠你的。”
“啊?”昙岳顿了顿,“这,那,那个……那天我从树上摔下来,你不也救我一次吗?扯平了。”
“扯不平。我欠你的。”
昙岳不知怎么回答,不敢看韩相宸,支吾了一阵,没话找话道,“啊,那个……你说我们这次回去要怎么办啊?又没抓到人,真是……也不知道屯里阿柒他们能不能找到些新线索?抓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贼,没想到抓了这么久都没抓到。我原本以为这么件小事耽搁不了多久的,还和师父说月底前一定回去,如今……唉,过几天再没进展,我得给师父写封信,再多宽我半个月的假了。反正我一定要把这贼抓到!虽然现在看起来,我倒觉得他不那么像那个小张了……”
韩相宸有些心不在焉,没细听她说贼的事,只听她说过几天,便问,“若是过几天抓到了,你就要走了吗?”
“不然呢?”昙岳有些莫名其妙,“屯子里都是普通百姓,也不能再打扰了吧。”
“是,是。”韩相宸点头,“那之后,你是要回去禅正院吗?”
“也许吧。我跟着我师父这一趟出游有不少日子了,我想可能也该回去了。不过光华派的双甲子大庆只有一个多月了,要是赶不及回去一趟我可能就直接去光华山。你呢?你回相宸派吗?”
“我?我……相宸派已经没什么可回去的地方了。”
“……抱歉。”
“没什么。行走江湖四海为家,早习惯了。”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顺着小路进了一片树林,再走了一段,地上的路渐渐不太清楚了。
“这是我们来时的那片树林吧?”昙岳道。
“不错,”韩相宸点头,“再走只怕又要辨不出东南西北了。我看天亮最多也就还有两个时辰了,不如我们歇一下,等天亮了再走吧。”
“也好,”昙岳说着,寻了棵粗壮的树坐下,“我们轮流睡一个时辰吧,你先。”
“你先吧。”韩相宸说着,坐到了昙岳身边。昙岳拗不过,只好先盘膝靠着树闭上了眼。
她很快就睡着了,脑袋歪向了一边。韩相宸借着火光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脸恍惚了一阵,熄了火把,把自己的肩膀凑了上去。
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去想过几天,不想去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行走江湖四海为家是怎样的情形——明明是早已习惯的情形啊?
他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注视着她,忍不住想着他几乎从不去想的“将来”,自顾自地笑了。
更值得开心的事这世上其实是可以有的,韩相宸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