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回来的时候,换了便装,刚好遇到刘轩和恙打扫完果盘。
事实上,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察觉唐公子和老谢昨晚锦衣夜行,但任谁都看得到,今早的屋里,少了唐公子和老谢两人。
二人出,一人归。
刘轩问道:“唐公子,老谢呢?”
“走了。”
“走了?去哪呀?”
吴梦蝶和阿碧听到了这话,想到终于没有了皮肉之苦,心中一下子放松了一点,然后,又觉得更有大大的失落,低声问道:“谢爷爷,真的走了?”
刘轩,柳清涵,吴空蝉,也不禁有些怅然,陪伴自己走了一路的,喜爱插科打诨的老头,竟然不告而别,说起来的确有些突如其来的失落。
而在毫无直接的齐家兄妹二人之外,恙则最为动容的那一个,他拍着墙,掩面哭泣道:“老谢啊,咱才刚有了几天的交情,好好的人,你怎么就走了啊!”
唐公子倒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老谢让我代为拜托任大侠三件事,其一,便是若恙在他走后,哭他死了人,便劳烦任大侠代为出一拳。”
任侠点点头,说道:“这可以,多重的拳?”
唐公子笑道:“老谢说,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任侠点点头,便出了拳。
在任侠动手之前,齐安然已经提前拍了剑,但她根本没有尝试去挡住这一拳,以为她相信,一个六门武夫的出拳,一定比她更快。
所以齐安然觉得拿钝剑去击打恙,让他飞出,这样,便可躲过这一拳。
但这一拳还是太快了,它无疑是一个六门巅峰的武夫最为讲究的一拳,若是让一个五门武夫观此一拳,在心中演化一番,定能悟透三分武夫五六门之间的那道天堑。
这一拳,太过耀眼,恙只觉得一阵光迎面袭来,以至于他的双手来不及阻挡,便先闭上了双眼。
一拳击飞,便要砸向墙壁。
“嗯?”任夫人看了一眼。
恙便立刻被任侠的大手轻扶,缓缓停下冲劲。
恙浑身抽动地走了几步,嘴里一顿一顿地说道:“没事儿,真没事儿。”
倒地。
齐安然看了看自己手中钝剑,叹了口气,便上前抓住恙的一只脚,在地上拖动,带回了屋内。
刘轩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自己没有嘴贱。
唐公子这时候又说道:“其二,便是老谢想让刘轩去试一试论武令,争不争前百甲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在与武夫对拳之中,锤炼一番,但在此之前,还得麻烦任大侠操练一下刘轩。”
任侠点点头,又问道:“不知谢前辈这次又想让我出多重的拳?”
唐公子又笑道:“一样,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好。”
刘轩见状便是要逃。
不及任侠出拳,脚底便被齐步凡哈出的一条小白龙绊倒。
刘轩一脸惊讶,骂道:“混小子你敢阴我!”
齐步凡心安理得地答道:“我就阴你了,怎么地吧?”
刘轩正想骂人,任侠一拳便至。
“干!”
刘轩趴在地上,左右手撑地数次,竟又站了起来。
“你!”
还未说完,一拳又至。
刘轩,倒地不起。
惨不忍睹。
此后数日,论武令前,刘轩被任侠日日喂拳,说来可笑,当真被任侠打上了三门。
……
……
十三层楼。
十三层楼的门扉,破天荒地连续开了两次,而且,是为不同的男人而开。
铁守义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平日百般作秀,叶知秋姑娘的门扉也不曾为他而开,偏偏今日,门户顿开。
难道真是那传说中的,开了门的女人,不愿合上门?
不敢多想,不敢多想。
然后,铁守义胡思乱想地,走入了门内。
叶知秋沏了杯茶,恭敬候着。
不得不说,就算在铁守义这样的粗野又滑头的武夫看来,叶知秋也是那种最好的女人,看着顺心,听着顺心,待人接物,总会让人觉得舒坦。
铁守义作怪,抱拳相敬:“叶姑娘,久仰久仰。”
叶知秋却也古怪,豪迈握拳,竟有一丝江湖豪气:“铁公子,别来无恙。”
“叶姑娘为在下开门,小的我真是受宠若惊,不知叶姑娘有何见教呀?”
叶知秋一手托着脸颊,微微偏头,嘴角露出笑意,若小河淌淌:“我要你娶我。”
“哦,好说好说。”铁守义茫然点头。
忽而震惊!
甚至铁守义的浑身汗毛都立刻耸立,他似惊弓之鸟,颤抖着牙齿问道:“叶姑娘,你,你说什么?”
“我要你娶我。”
叶知秋一脸的天真烂漫,似少女思春,浮想联翩。
“小弟我……小弟我是第一次,姐姐你不要这样。”
“嗨,说这些。”叶知秋小手一摊,洒出些快意潇洒,“也不是要你白娶我,我嫁人也是讲规矩的。”
铁守义的脸,从惊讶逐渐转为烂泥般的灿烂,说道:“这个……您说啥,就是啥,能垂青于我,您就是那肉身活菩萨呀。”
“我的丈夫,一定要天下第一,你做不做得到?”
“好说好说,今年论武令,我势在必得。”
“好男儿志在天下,不在一人,我的丈夫一定要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你做不做得到?”
“好说好说,我今儿的武夫第一,是大唐的武夫第一!”铁守义忽而又笑道:“而且,天下归我,你,也要归我。”
叶知秋忽然收了所有江湖气,温润如水,低眉轻语:“那小女子,静候夫君了。”
“别静候了,就现在吧,我急不可耐了!”铁守义忽然猖狂,作势要上前一扑。
叶知秋一只手指,抵在铁守义额头上,便让他如负千斤。
“诶,这种事,不急的。”
铁守义微笑着做回座位,“是,不急。”
而后,他便看着叶知秋傻笑,笑到叶知秋也觉得有些纳闷了,“公子笑什么呢?”
“我看我老婆,高兴!”
“呆!”
……
……
与此同时,武夫子庙。
两个老人,当真靠在小山旁,凑合着睡了一宿儿。
日照高起,看门老头先睁了眼,一巴掌便糊在了老乞丐脸上,说道:“别在我这儿呆久了,还不快滚。”
老乞丐挨了一掌,自然清醒得很,却不生气,答道:“前辈也怕俗事缠身?”
“怕!怕得很,就算我只是个老武夫,但若是沾上点麻烦事儿,也不免得要被人多看那么几眼,烦得很。”
老乞丐点头认同,说道:“的确,被看着的滋味不好受。”
看门老头继续说道:“儒释道三家,就属你儒家最想做事情,也最容易作。你们老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是他自己做的孽。”
老乞丐却略有反驳:“师傅视生死为外物,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自然有他的道理。”
看门老头叹气,慢慢说道:“入世大家,可敬可叹。”
说罢,老头正经说道:“你走吧,帮不了你。”
老乞丐站起身,急切一句:“就算不为这弹丸之地,为这天地呢?”
看门老头看着天地,看了许久,缓缓说道:“我活在天地间,自然得顶天立地。”
老乞丐终于笑了,恭敬一拜,书生大礼:“谢过前辈。”
老乞丐站起身,便往出走:“那就不给前辈惹上脏东西了,晚辈这就告退,去见一见我那未曾相见的小师弟。”
看门老头叹道:“所谋甚远。”
他又骂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