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剪发
如果说,前几日从医院出来,是林露肉体上的一次重生,那么,今天,从护理院出来,就是林露精神上的一次重生。
林露回家,把车直接开到工大,然后往工大校园的步行街的简餐餐厅走去。林露一直都怀有深厚的校园情节,她很喜欢大学校园里这些小店,装修都很有特色,很有情调。
林露吃饭的店的对面是一家叫“悦己”的美发店。她记得以往从这条街走过时,看见学生进出频繁,生意很好的样子。
吃完饭林露就走进了这家美发店。她对门口接待的小美女说:“我想把头发剪短。”
小美女把林露让到里边,问:“您有指定的美发师吗?
林露说:“没有,我第一次来。”
小美女说:“那就请我们王总监给您剪吧!”
林露说:“行。”
林露洗完头到座位上,就有一位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帅哥走过来,胸牌是王总监。他问林露:“女士:您想剪什么发型?有自己喜欢的发型吗?”
“我刚刚吃饭时起的念头,还没想好要剪什么发型。”自从结婚以后,陈秋雨说喜欢长发,林露就再也没有剪过短发,对短发的发型没有什么概念。
“那我拿本发型书给您,看看您喜欢哪种发型,好吗?”王总监问。
“好!”林露回答。
王总监吩咐旁边的美发助理,把短发发型书给我拿过来。
林露翻看了一遍,指了一个发型给美发师。
王总监接过发型书看了一眼,放到一边,说:“女士,如果我说错话了,您不要生气噢!”
林露笑了,说:“没关系,你说。”
“您看上去好像不是很自信。”
“怎么看出来的?”林露反问。
多年来林露的生活重心都是陈一林和陈秋雨,她都与社会脱节了,越来越没有个性了,还怎么自信得起来。而且,女人被劈腿的伤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在婚姻里,陈秋雨是犯错的那个人,看着是林露执意要离婚,事实上,她是遭到被叛、被淘汰出局的那一个。表面看林露强势、眼里不揉沙子,但是在背地里,林露难免会怀疑,是她不够好。
“我观察到,您刚才看发型的时候在“沙宣”发那一页看的时间比较长,您很喜欢那个发型,但是没选,而是选了刚刚这个更普通一些的发型。”
林露佩服美发师的观察力,说:“我的确很喜欢那个发型,上大学时我就一直是那个发型,但是,现在这个年龄,我觉得可能不太适合了。”
“自己喜欢的,就是适合自己的。我建议您还是剪‘沙宣’,更符合您的气质,会让您更加有活力,更加光彩照人。”
“活力”、“光彩照人”,多么充满吸引力的词。林露接受建议,“好的,就按你的建议来。”
王总监拢起林露的长发,一剪子下去,手起发落,大概十几公分长的头发就在王总监的手里了。
王总监问:“剪下来的头发您还要吗?要的话我就让助理给您包起来。不要的话我们就回收了,剪发可以给您打个八折。”
林露看着美发镜上的小贴士:剪去愁丝,剪来幸福。说:“不要了。”
王总监把头发递给助理,开始剪发,边剪边跟林露聊天:“如果你不自信,那么就告诉自己,要做一个自信的人,如果不能从心底发出自信,首先告诉自己:我要像自信的人那样活着。慢慢地自己就会变得自信。”
“你讲话还挺有哲理。”
“在校园里,天天面对的大多都是老师和学生,我就告诉自己,每天要多看点书。这样才可以跟顾客交流。”
“这个店是你开的?”林露问。
“是的,我在这儿从学徒做起,后来当了美发师。去年老板转行做别的项目了,我就接手了。我很喜欢校园里的氛围。”听得出来,王总监很自豪。
“剃旧貌,换新颜。”、“吹出满面春风,烫就云卷云舒。”林露从左右两边美发镜上贴的充满文化气息的软广告上看得出来,这个小老板的文化素养也是不错的。
林露记得高中时班主任舒老师常常教导她班同学的一句话就是:“你想清华、北大,还是美容、美发?”
时代真的不一样了,行行出状元。这个小店不太大,开在大学校园里,面对自己喜欢的一个群体、一个环境,也算是属于自己的一份事业。
看着镜子里美发师认真工作的样子,画面很美。缕缕青丝随着剪刀落下,林露思绪万千。
林露回想过去:自己从小在父母的庇佑下长大,从大学开始就被陈秋雨保护,是一朵从来没有经历过社会风雨的温室小花。当年作为学生会主席的陈秋雨到火车站接新生,就对林露一见钟情,开始给林露写情书。
后来,林露、曲直和魏雨然三人在烤吧撸串,偶遇魏雨然的哥哥魏雨谋与室友陈秋雨等人。从林露一入校,差不多全校同学都知道林露是学生会主席陈秋雨的菜,所以林露在一个新的环境里从来没有感到过为难,因为陈秋雨会提前替她考虑并且办得妥妥帖帖。慢慢地林露也习惯了陈秋雨的陪伴作了他的女朋友,并且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林露生儿子时难产,经历了那种死去活来的痛,让林露更加坚韧也对儿子格外珍视。儿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牵动她神经的线。她生了孩子之后就没再工作,如果她出去工作,儿子没人照顾就得请保姆。
陈秋雨说:“雇保姆哪有自己照顾孩子照顾得好呢,有保姆在家哪有一家三口自在呢。”
林露想了想,说:“也是,我在家里,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在爱情里的女人,尤其是生了孩子的女人,是很容易满足的。要不怎么说:一孕傻三年呢!
于是,儿子、陈秋雨、家庭琐事就成了林露的全部生活。不知不觉间,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
中午,林露坐在养护院的长椅上,望着眼前红色十字的高耸的大楼,想想九楼之上的曲妈说的话:我活了快一辈子了,只图儿孙都好好的,等我走的时候,也就能闭上眼睛了。不能不说,曲妈的爱是伟大的!
林露从十八岁上大学开始,认识曲妈至今二十年。有着一半俄罗斯血统的曲妈与千千万万个中国母亲一样:为儿女操劳,任劳任怨;为家庭付出,无怨无悔。想着911的曲妈,林露越觉得曲妈伟大,就越为她感到难过。一个人的一辈子,只图儿孙好好的,从个体的角度讲,是个悲哀,曲妈好像从来都没为自己活过。
林露再想想自己:十六年安于相夫教子的日子,她除了是陈秋雨的妻子,就是陈一林的妈妈,唯独不是她自己。曾经觉得相夫教子的日子有多么伟大现在就显得多么可悲,她岂不是也没为自己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