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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的时候,林默音心里又开始矛盾。她怀疑自己是个感情不够专一的女人。在上官康和王猫儿之间,她不知道自己爱的究竟是哪一个?
确切地说,认识上官康的时候,林默音还不知道庞猫儿是何许人也。她对上官康的感情是始于认识王猫儿之前的。那时候,上官康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干什么事都不能左顾右盼,要始终如一地朝着一个方向。林默音知道,上官康指的是她的梦想,也就是这个文学。他怕她走歪了,走到别的不该走的道上去。单就这一点,林默音就觉得上官康一个真诚可信的人。从那时起,她开始敞开心扉,把自己的一切跟上官康坦白了。她那时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企望,只愿能跟他做个忘年交。她知道上官康的年龄比她大出许多,几乎是她岁数的两倍。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辜负上官康这样一个真诚的人。上官康给林默音的第一封情感暧昧的信就是在林默音对他敞开心扉之后。他在信的开始称林默音为“音音”,落款处又写上“上官兄”的字样。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被他们自己拉得很近。他们就像两个火石,只要彼此轻轻碰触一下就能够产生火花。
上官康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为了给林默音以力量,每个月,他都会把他编辑的那个刊物寄给林默音一本。林默音有点受宠若惊,然而她那时真的开始偷偷地爱上了上官康。她渴望了解他进而尽快见到他。书籍是打开心灵的钥匙。林默音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地读完上官康的散文集之后,她的心彻底地被他占领了。
林默音心里清楚,上官康顽固地驻扎进她的心里不是因为他的文章写得好而令她倾倒,而是因为他复杂的感情世界令她感动,令她心碎。在那本散文集子里,上官康把自己对一个女孩的痴情和跟女孩分手之后的伤痛写得让她动容。她不理解那个女孩面对痴心至诚的上官康,为什么还会那么绝情地离他而去,而把上官康这样一个钟情善良的男人丢弃在冰冷孤寂的角落里可怜得独自饮泣。那时候,林默音唯一想做的就是走进上官康,到他最近最近的身边,用她自己的疫情纯情来安慰他,抚平他内心深处累累的创伤。林默音从来没有想到过那叫自作多情。因为她的感情史真的,同时也相信上官康是个很解风情的男人。
那时候,除了看书和写作,林默音几乎无事可做,而思想中哪怕是一平方微米的空间都被上官康占领着。无论她走到哪儿,干什么事,在她的心里,都有上官康陪伴在身边。
那时候的人都没有手机,联系全靠书信。林默音就一个月给上官康两封信。上官康封封都回,而且在大半回信里,上官康都会说:想你,有机会一定来看你!这话一直让林默音沉静在甜蜜的等待中。
春天,林默印的户口还没有找到,她的父母为她以后的生存异常担忧。一个人没有户口,无论走到哪儿,别说工作,连落脚的资格也没有!村里有人建议说:“愁什么?女孩子害怕没人养活,找个婆家不就行了。”
林默音也觉得自己被那些犯人的事情折磨得异常疲倦。关于户口的问题,她已经彻底不报什么希望了,她幼稚地想到:“这么多日子,没有户口我还不照样活着。人不要给自己出那么多难题,做不了上等人,做一个下等人也该还是有资格的吧。有人选择隐居还不照样是一世。”这样,林默音就把一切全都咽下了。对于别人的建议,林默音听起来觉得刺耳,但细想人家说得有道理。女孩子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一辈子守在父母身边的女儿,自己当然觉得幸福,然而在父母的心里,这却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并且在外人的眼里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林默音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这点道理她懂。她大大方方地去跟父母说:“给我找个婆家,让我换换心境吧。老这样无事可做地啃父母,我心里难受。”
林默音的父亲问:“找婆家?怎么找?一个受过四年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在农村找婆家肯定不太合适。”林默音丧气地回答:“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管什么合适不合适?只要有口饭吃就可以了。”
林默音的父亲本来就不可能有好心情,又听女儿如此丧气,心里的怒火就不点自燃了,他张口就问:“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你上学多年,盼你长知识,学本事。可是你的本事都学到哪儿去了?工作和户口的事情我就权当我的女儿运气不好,在社会上遇到了一个黑帮,不幸被暗中陷害了;还有我和你妈为供你上学花去的那么多的钱我就权当被贼偷了,还有我们花去的那些时间,我就权当是犯了重罪被关在监牢里熬完了。这些就暂不说了。现在就说你自己。你一个女孩子家,都这么大了,上大学的四年里就连一个对象也瞅不到,你说我怎么就要了你这么一个无能的女儿呢?”
林默音一时沮丧万分,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上官康。因为到目前为止,上官康的确是林默音心目中最可倾心的人了。也算是为了安慰和搪塞父母,林默音就把上官康抬出来。为了让父亲相信她的话,她把上官康给她的几封信全部拿出来给父亲过目。
林默音蹲在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把上官康寄来的几封信简略地翻了一遍,然后说:“既然这样,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处理。都是有知识的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个底,我就不多问了。”
这一关就这么暂时躲了过去。两个月后,父亲再度问起,林默音就有点慌了。上官康屡屡说要来看她的,但都这么长时间了,他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在诓人?
“是与不是,去找找他不就知道了?”父亲帮林默音出主意说。
这倒是个可行之策。林默音仔细考虑了三四天,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出发了。
那个刊物社坐落在这个省的省会城市里,距林默音家居住的村庄比较遥远。林默音一大早出发,在路上倒了几趟车,加上路况一直不怎么好,到达那个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林默音边走边打听,一直找到了那个刊物社所在的那条街上。在杂志社对面的学校门将偶,林默音站住了。她犹豫着,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叫上官康的作家?见面怎么称呼他?跟他说点什么?他会是怎样表情?他会承认曾经给她寄过那么多书和信吗?他会那么容易就相信她就是那个跟他联系过的林默音吗?也许他会一口否定他就是上官康而把她从杂志社轰出来。还有,她确实在这个杂志社上班吗?找不到他她该怎么办?
林默音抬起头,浓密的树荫把整条街都遮得一片阴暗。学生们刚刚放学,他们把摆在街道两旁的小吃摊位围了个缕风不透。这还是一条相当热闹街道。“这样最好,在这个晚上,我可以在这条街上选择一个合适的角落歇脚而不怕被坏人拐走。”
林默音想着,朝那家杂志社缓步走去,她有点担心杂志社已经下班了……
林默音走神严重,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把面团和好,然后擀开的?总之她很忙碌,肉和菜统统炒好之后,她在锅里添上准备下面的水,然后去房间里看表,恰巧差十二点一十分。庞猫儿马上就要回来了!林默音三步并作两步向头门口走去。门紧紧地关着。林默音刚到门边准备开门,门外传来熟悉电动车报警的声音。她内心一阵惊喜:“庞猫儿真的回来了!”脸上笑容像绽开的花朵一般灿烂。
庞猫儿从外边回来,头发、脸上、手臂乃至浑身上下都沾着混凝土颗粒和石灰渣。这样子让林默音满怀歉意。她二话没说就去给庞猫儿打了盆热水。
林默音喜欢站在旁边呆看庞猫儿洗漱的样子。有时候,她还会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帮他几把。每每到这种时刻,她总是觉得自己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她不知道这究竟叫不叫爱情?上官康曾经对她说过:爱情和婚姻是两码子事。这句话很多时候会把林默音搞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