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早天明,夜翎早早起床,没有告诉任何人,便只身前往谭岭居住的宫殿。
请门口的侍卫帮忙通报后,夜翎独自在大门外等候。
这时,夜翎远远看见,仿佛有一顶轿子正在向这边而来。那轿子装饰得极为奢华,珠宝玉石累叠如山,轿帘更是天下稀有丝绸制成。前后一共四名轿夫和一个忙前顾后的女随从,个个身上绫罗绸缎。
轿子所经过之地,处处不许旁人围观,而且平民百姓都得跪下迎接,嘴里还得高呼“郡主千岁”。
“原来是个郡主……”夜翎自言自语道。既然是郡主,那么这么铺张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轿子离夜翎越近,夜翎就越感觉到,这轿子是冲这宫殿来的。
果然,在轿子距离宫殿大门还有几丈远时,那个年轻的随从就向夜翎跑来,示意他让开。
夜翎闪到旁边,站在跪下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夜翎眼见着这轿子毫无阻拦地进了宫中,大门两边的侍卫也都齐声山呼道:“恭迎郡主回宫!”
“好大的派头。”夜翎轻哼一声。
轿子进了门,路上跪着的百姓也都纷纷起身,热闹的集市也恢复了应有的气氛。
夜翎扶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位老态龙钟的老汉,向他询问道:“劳烦问一下,这轿子里的是什么人啊?为何可以随意进出国宫?”
那老人费力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叹了口气,说:“小伙子是外地人吧?这轿子里的,是国主的宝贝女儿,也是泽泷洲的安言郡主——谭雪摇。”
“我说呢,这么大的排场。”夜翎的语气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不满。
老人谨慎地四下看看,脸色十分难看。他将夜翎拉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十分痛苦地说:“谁说不是呢?每次郡主出行游玩,都得提前几天净街,各户人家都得拿钱出来举办宴会,说是为郡主践行。”
“可她去的地方,无外乎就是周围几个洲了,要快的话,两天就能打个来回。”
“每次她回宫的时候,都得像今天这样,无论老幼,远远地就得跪下叩头。”老人捶捶膝盖,呻吟道:“我这老骨头,跪那么一次就得疼几天呢!”
“而且啊,她一次生辰宴,四洲领主都得来进贡,进贡各种稀奇珍宝、山珍海味,比国主生辰宴的派头还大呢!”老人夸张地比划着。
“国主就没制止她吗?”夜翎皱皱眉。
“制止?!”老人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但紧接着就撕心裂肺地边咳嗽边诉着苦:“国主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不疼她疼谁啊?!”
“国主就这一个孩子吗?”夜翎问。
“那不那不。”老人摆摆手,“国主还有一个大儿子,名叫谭竞,为人可就好多了,那他可是个克勤克俭的好孩子啊!”
看得出,老人对谭竞和对谭雪摇的态度是天壤之别。
老人还想拉着夜翎说什么,这时看见有守卫朝夜翎走来,拍拍夜翎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了。
原来侍卫已经向谭岭通报完毕,夜翎可以进宫面见谭岭了。
夜翎长舒一口气,他现在的想法只是尽快见到谭岭,说明缘由。至于谭雪摇的事情,他不想插手,也没兴趣插手,毕竟这也算是人家的内政,而他不过是个局外人。
……
安言郡主谭雪摇的轿子在她自己的寝宫前落下了,女随从将谭雪摇扶下轿子。
那谭雪摇,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身材纤细高挑,肌如白雪,秀发乌黑浓密,衣着华贵,貌绝天下。若在古时,就连四大美人也要自愧不如。
谭雪摇将轿夫打发走,见四下无人,便低声对随从说:“刚刚那个穿白衣的人,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了吗?”
随从眨眨眼,道:“看清了,他好像是要进宫的样子。”
“进宫?”谭雪摇若有所思,“难不成是来找父主的?”
随从凑近谭雪摇,笑着低声说:“郡主,难不成……”
“去!”谭雪摇一挥手,脸色有些愠怒,道:“胡说什么呢?本郡主能看上那个穷小子?!”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升起一抹红霞。
谭雪摇踮起脚尖,眺望着宫门的方向,可眼前却只有国宫里的高墙大瓦。她叹了口气,很是失望。
她贵为国主之女、一国郡主,却无时无刻不像身处监狱一般。
随从赶紧谢罪。
……
跪拜在谭岭面前,夜翎才看清这个年逾半百的国主。
虽然他只有五十多岁,可发须中已经出现了斑白,面容也稍有憔悴。他虽然身着锦袍,但仍然掩饰不住他瘦弱的身体。
也难怪,他是一国之主,掌管手下五洲事务,难免显老。
正想着,大殿之上端坐的谭岭开口问道:“听闻贵客远道而来,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的声音不太大,但极富穿透力。
夜翎长舒一口气,说:“国主容禀。在下夜翎,不夜城人氏,烛山派大弟子,奉师尊清安祖师之命,来五洲国寻找一样宝物。今日特来面见国主。”
刚听到“烛山”二字,谭岭心中一惊:这不就是昨晚国师天门星所说的与祈天教向来不合的烛山派吗?
再听夜翎说,他是来找一样宝物,谭岭更加不安——眼前这个人俨然就是来找天门星麻烦的——自己绝不能让这个道士得逞!
谭岭攥了攥拳头,脸上渐渐有些愠色。夜翎看出了他细微的变化,心中渐渐谨慎起来。
谭岭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难道自己无意中触犯了什么禁忌?
夜翎想起之前老人说的话,可他也并没有提起关于祈天教和天门星的事情。
见事情不太妙,夜翎只得先求全身而退。
他委婉地说:“在下就先不打扰国主大人了。夜翎告退。”
说完,夜翎迅速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
终于,谭岭怒吼道。
这时,夜翎面前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一群禁卫军,个个手持兵器,眼神凶恶地凝视着夜翎。
“咣当”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直到那时,夜翎才意识到,自己已是身陷险境之中。
虽然以自己的身手,解决这些禁卫军不成问题,但烛山历代有严令,烛山弟子不许擅自伤害任何普通人。
也就是说,现在如果没有清安的命令,夜翎就算真的被他们杀死,也不许还手。
夜翎的手已经移到背后的剑鞘上了,但想起那条命令,他咬咬牙,还是放下了手。
“将他绑起来,送到祁天大殿国师面前!”谭岭站起身,怒吼道。
什么?!国师?!天门星?!
夜翎很惊讶——那天门星果然不是个小角色。
两个禁卫军手拿粗麻绳,渐渐向夜翎逼近。
夜翎心想,与其反抗,还不如先顺着他们,看看那天门星到底想干什么,到时候再动手不迟。何况那天门星自称法力高强,到时就算伤了他,也不算是伤害普通人。
这样,夜翎既保障了自己的安全,也不算违反烛山的禁令。
夜翎正这么想时,突然,“咣当”一声,门竟然不知被何人踹开了。
就在大殿之上人人目瞪口呆时,那人声音沙哑地说:
“我看谁敢动他!”
那声音冷酷而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