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临时居所后,傀儡师在湖心亭正中闭眼盘腿坐下,修养精力。
莫未静静走到湖心亭,站在傀儡师面前,凝视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认为,傀儡师一定对他非常失望。因为自己不但没有杀死夜翎,反而还被当成人质。
“你在想什么?”傀儡师闭着眼说。不知他是怎么知道莫未在他面前。
莫未不说话,微微低着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责备你?”傀儡师说。
又是沉默。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傀儡师语气中略带笑意。
他继续说:“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与夜翎二十年的师兄弟情义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断绝的,我也不会逼你。”
莫未没有想到傀儡师竟然会用这么语重心长的语气跟他说话。
“一个人的外在很容易改变,可最难改变的就是他的心。”傀儡师睁开眼睛,眼含笑意看着莫未,可是莫未总是感觉他眼角的笑容里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
果然,傀儡师紧接着一字一顿地说:“我会用尽所有手段,改变你的内心。”
莫未脸色一变,不禁往后倒退一步。
傀儡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莫未身边径直走过。
莫未瞥了一眼,傀儡师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却没了那么多狠毒。
傀儡师只离开了一会儿,很快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中还提着一壶茶,拿了两个茶杯。
傀儡师将杯子放在石桌上,倒上两杯茶,一杯里有茶叶,而另一杯里没有。
“又喝茶?”莫未走到石桌边。
傀儡师微笑着说:“你不觉得,喝茶的时候很适合商量事情吗?”一边把那杯有茶叶的茶顺手递给莫未,自己则拿起另一杯茶。
莫未迟疑着,不敢喝下去。
傀儡师端着另一杯茶,一饮而尽,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啊,茶都不敢喝了。”
莫未见傀儡师喝完了茶,半信半疑地饮了一小口,这茶口感清冽,唇齿留香。
“怎么样?”傀儡师试探地问着莫未。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的好茶?”莫未疑惑地问。
傀儡师神秘一笑,并不回答他,而是说:“你喜欢就好,哪儿来的就不必管了。”
莫未又饮下一口茶,这一口茶入口回甘,让莫未更加难忘。
傀儡师见莫未如此喜欢这茶,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当然,莫未并没有看见他的笑容。
“你先喝着,我还有点事情,马上回来。”傀儡师走出湖心亭,瞬间便消失了。
……
安澜城大街上。
天空中已经入夜,大街两边的店铺都陆陆续续地亮起灯笼。
应魁在入殓师身边问:“你那个三重幻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入殓师虚弱地神秘一笑,说:“这就说来话长了。那傀儡师自诩天地最强,心中从不惧怕任何人或事,因此普通的第一重、第二重幻术对他无用,只有最强的第三重幻术才能将他吸入幻境。”
“并且第三重幻术能够无限吸取他的内力,但同时,过度使用第三重幻术会对我产生反噬作用,因此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特别是面对傀儡师的时候。”
“在你们刚进安澜城的时候,我给夜翎用的就是二重幻术。”
入殓师绕有深意地看向夜翎。
夜翎想起刚进安澜城时那场噩梦般的遭遇。(见第24章初中幻术)
“那就是二重幻术?”夜翎问。
入殓师点点头,“不过你倒是挺出乎我预料的,普通人一般很难挺过二重幻术。”
“这就是为什么你不轻易对安澜城百姓使用幻术的原因吧?”夜翎问。
入殓师“嘿嘿”一笑,“是啊,他们不过是凡人之躯,玩起来没什么意思。”
“那你就来整俺们?”应魁不满地瞥了一眼他。
入殓师神秘地笑笑。
夜翎看了看应魁,想起了一个地方。“应魁……”夜翎找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问问他。
“咋了?”应魁看向夜翎。
“傀儡师说的天地战场,是什么地方?”夜翎轻声问。
不出夜翎的意料,应魁的眼睛迅速灰暗了。
“应魁……”夜翎本想说,要是不想说就不用了。
应魁摆摆手,虚弱地说:“没事,都过去了……”
“那天地战场,就是几十年前,俺被削掉三花聚顶的地方……”应魁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几乎都听不见了。
作为修仙之人,夜翎当然知道三花聚顶对修仙者的重要性。
应魁慢条斯理地再次讲述了几十年前天地战场的一切。
听完,夜翎久久无法呼吸。他仿佛可以感受到,当时应魁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傀儡啃咬自己的绝望。
“可天象师,为什么要帮助傀儡师?”夜翎问。
“天象师与傀儡师同根而生,自小相识,关系密切,天象师向来无条件支持傀儡师。只是当傀儡师被封入轮回珠后,天象师也不见了踪影。”入殓师说。
“而且,天象师是九师最强,能力高深莫测,一旦他同意与傀儡师联合,后果不堪设想。”应魁说。
夜翎几乎从未见过应魁这么严肃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感受到问题的严峻性了。
……
三人默默走着。
突然,夜翎感到大街两边的灯火中透出一股杀气。
路过一座大宅子,不知什么力量驱使着夜翎往旁边看。
夜翎站在宅子台阶下,抬头一看,牌匾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路府。
“路府?”夜翎自言自语着,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人——路敬天。
路府大门敞开着,院里面漆黑一片,时不时有阵阵冷风吹出来,只有门口悬挂的两个灯笼仍然孤零零地亮着。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在灯笼的映衬下,半面明半面暗,阴沉至极。
“怎么了,夜翎?”二人止住脚步,也都看着路府的牌匾。
“这不是那路敬天的家吗?”应魁也想起了路敬天。
“那阵风里,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夜翎轻声说。
二人也感到有风从里面吹出来,但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应魁用力地嗅嗅,“哪儿有什么味道啊?”
“好像有一股……血腥味……”夜翎轻声说,缓缓朝大门走去。
应魁与入殓师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夜翎谨慎地缓缓走上台阶,拔出锋利的剑。
突然,一声微弱的声音传入夜翎的耳中。
夜翎示意二人停下脚步,自己仔细听着,门内果然传来一阵摩挲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擦。
“啪!”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臂无力地耷拉在门槛上,手中还握着一把铁扇。
“这是……”夜翎认出那把扇子,是那天路敬天用过的。
夜翎赶紧跑进院内抱起那人,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那人的长相。
虽然满脸鲜血,但夜翎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人正是路敬天!
他华贵的衣服上全都是血迹和摩擦的痕迹,腹部和胸膛还有几处很深的伤痕。整个人身上皮开肉绽,衣衫褴褛。
刚刚的摩挲声正是他在地上拖着半死的身躯爬行发出来的。
夜翎顺着他身体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一条宽约一拃(约20厘米)的暗红色痕迹,一直延伸到正堂。
夜翎这才发现,院中竟然还隐隐约约地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距他粗略估计,至少有十几具尸体。他猜测,风中的血腥味就是这些尸体散发出来的。
也可以想象到,路敬天是从正堂一点一点爬到门口的,鲜血流了一路。
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敬天!路敬天!”夜翎轻轻摇动着半昏迷状态的路敬天。
路敬天的眼睛被凝固的血液糊住了,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竟是夜翎。
他奄奄一息地仿佛要说些什么,夜翎将耳朵凑得更近。
路敬天断断续续地说:“苏、苏府……有难……”
“苏府有难?!”夜翎惊讶地喊出声,应魁和入殓师应声跑过来,也被路敬天的样子吓了一跳。
夜翎将路敬天放在应魁背上,让应魁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照顾路敬天,自己则与入殓师径直奔赴苏府。
以葵,等我……
夜翎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