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是常朝,与昨日的朔望朝和节日庆典时举行的大朝会不同,大朝会和朔望朝更多的礼仪性,百官与外族酋长诸王都要来朝见。常朝就简单多了,没有大队依仗,要来的官员不是五品以上大权在握的职官,就是像薛绍这种供奉官和御史、员外郎、博士等。
就在薛绍等人冒着寒风在宫外等候上朝之时,武则天的寝宫中气氛凝重,替武则天梳妆的宫女心惊胆战,手上却不敢有一丝抖动,刚刚加封了昭容的上官婉儿正在向武则天禀报:“据前去打探消息的人说,昨夜戌时,坊正向金吾卫以及洛阳县衙报案说冯小宝在府中宴客时身着龙袍公然以朕自称,接到消息的金吾卫前去搜查,和之后来的洛阳县衙役在府中搜出了明黄龙袍、冠冕,其后冯小宝连同府上未走的宾客共三十四人,悉数被洛阳令魏元忠抓了。”
“哼,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都看不出来,他魏元忠是干什么吃的。”
“回太后,陷害之人手段拙劣,只是……”上官看了看武则天的脸色后拱手道:“只是冯小宝进宫之事已经传遍洛阳,流言之中夸大其词,引得议论纷纷,魏元忠也是无奈为之。”
“这些逆贼!”武则天伸手打掉了宫女为她画眉的石黛,吓得宫女连忙俯身跪地,战战兢兢。武则天转过头问道:“可查出流言是谁散出来的吗?”
“并未查出,只知道最先在盘踞北市的游侠乞儿中传开,随后经过商贾之口,迅速流传开来。”
“呵呵,那些游侠怎么会对宫中之事知道的这么清楚,定是那些乱臣贼子的手段。将知道消息的宫人杖毙,让羽林卫继续查,盯着千金公主,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
看着被拉下去的宫女太监,上官婉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只是默默拿起石黛,继续为武则天画眉。
站在宫外的薛绍,还不知道有几十人因他而死,只是知道了他也不能手软,自古伴君如伴虎,涉及后宫就更是禁区,沾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由不得心软。
龙袍冠冕自然是薛力等人藏在贺礼中送进去的,这时候虽然龙袍是皇家专用,律法却不怎么严厉,王公贵族府上私藏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暗地里怎么闹都没事,拿到明处就不行了,僭越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冯小宝身份敏感,这次进去却是出不来了,武则天只会尽快杀了他,免得他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不久宫门打开,官员按照品级大小列队进宫,常朝礼仪简化,众人只是拱手作揖先拜皇帝李旦,再拜太后武则天。此时的李旦刚刚被武则天扶上皇位,只是有武则天在前,他这个皇位坐的一点都不舒服,不但手中毫无大权,甚至连参与朝政的权利都没有。大臣奏事直接进宫面见武则天,他跟前连个奏折都没有,上朝只不过是摆给百官看罢了。
行礼完毕,众人刚刚坐下,任宰相兼户部尚书的韦方质便站了出来:“启奏陛下、太后,自始皇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其后度量衡各朝多变,此时各地度量衡混乱不堪,尺长短不一,斗大小不等,斤两有轻有重,既不利税收,也不利均田修道。臣与薛常侍同工部礼部商议之下,定米、斤、方之准数,请陛下圣裁。”
说完,薛绍与宰相武承嗣、工部尚书苏良嗣等人也行礼道:“臣等附议!”度量衡之事早就由薛绍等人同武则天商议定下,有韦方质和武承嗣两个实质宰相加武则天定下的事,到了朝堂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有那个不长眼的会出来反对,毕竟新定一套标准统一各地度量衡,只要制定合理,执行有效,以后一定会在史书上记载一笔,谁都想挣这个名声。
冯小宝之事虽然传的洛阳人尽皆知,却也没人在朝堂上说出来,既然人脏并货,那自然是按律办事,该杀的杀,该放的放,武则天也不会把这事拿到明面上。
……
一晃已是日上三竿,今日的朝会是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宰相尚书等回到各衙处理公事,薛绍无事可做,去中书省签押之后,便乘坐马车去了修善坊。
此时薛绍的旧宅中除了留作休息议事的后园和给匠人居住的前院四间偏房,其余厢房与院落中的家具物什早已搬得一干二净,薛力正在指挥匠人们干活。铁匠这边正在院角造炉,新垒起来的炉还不能用,得用小火慢慢烘烤干燥,不能着急,温度太高受热剧烈会让炉壁开裂,那样整座炉也就废了。木匠们已经在制作曲辕犁的部件,薛绍画出的曲辕犁非常简单,整体只有三个部件,造型相仿的犁底与犁辕就像两柄扣在一起的勺子,犁辕与犁底由榫卯结构连在一起,中间有调整耕地深浅的犁箭,都是木质,等造好之后,在犁底破土的地方套上生铁浇筑的犁铧,整个犁就完工了。
虽然造型简单,薛绍也见过后世的实物,只是他也只能按照记忆将大体造型与尺寸画下来,具体部件的大小角度还是要等造出来之后下地试验一番才能知道。太平此时正与婢女夏竹秋菊以及薛绍的侍女冬梅在正房中逗弄薛崇训,薛崇训此时不足两岁,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地上铺的羊毛厚毯松软又暖和,薛崇训正赤着脚在四人手中玩具的引诱下爬来走去,一路晃晃悠悠终于拿到了秋菊手中的绣球,小手抓着绣球在毯子上滚来滚去,乐的哈哈大笑。
太平站起来伸了伸腰道:“看起来就几块木头,其貌不扬,你们说真有郎君说的那么神吗?往年亲耕时我也见过犁,都比这大多了,也复杂许多。”
夏竹活泼,闻言皱了皱眉鼻子道:“奴也不知道,不过听家主说犁地比原来的直辕要省力多了,想来应该不差吧。”
正在主仆四人说话之时,就见薛绍进了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