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蜀中与南疆接壤处,一座鸟语花香的山谷中,一对老人相互扶持着,望着谷中一个小小的凸起默默伫立,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无法发现这片生机盎然之地,还有这么个小小的土包。
两位老人锦衣华服,袖口上都刺着一株血红色的怪异植物,两人这般静静伫立已经不知多久。
直到一声嘹亮的鹰啼打破这份宁静,一只黑羽金爪,眼神凌厉的巨大飞禽猛的冲下。
眼看要撞在那小小土包之上,却突然一个凌空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土包之旁,一双凌厉的眼睛也变得灵动温柔起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时这只畜生眼里,竟然有着一种叫做悲伤的感情。
“小黑,你怎么回来了。”神色悲伤的老夫人缓缓走近飞禽,缓缓蹲下,抚摸着黑鸟的后颈。
黑鸟怪叫一声,用翅膀笔画着什么,一会儿指着那个小土堆,一会儿指着远处的天际。这般模样,竟然是真的听得懂人话一样。
面容苍老的老者眯着眼,“你是说,小翊儿来了?”
这黑鸟竟果然听得懂人话,不住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思念,转瞬间又作势欲飞往远处,似乎想要迎接某人一般。
老人抬手安抚黑鸟,“不着急。”说着,老人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静静伫立的小土堆,喃喃自语到:“不着急……”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
“前面就是药王谷了,皇宫大内的御用药草都是他们负责提供的,每一代的药王谷都有人在朝堂为医官。
同时因为药王谷行医救人,天下豪杰欠着药王谷人情的不在少数,所以,药王谷的江湖地位显得无比超然。”曹变蛟望着眼前的巨型山谷,作为一个走过江湖的老前辈向刘翊介绍着。
就在曹变蛟喋喋不休之际,一个黑点从天际迅速靠近,破风声之剧让刘翊一行心惊胆战,曹变蛟猛的想起什么一般,脸色剧变,一个翻身下了坐骑,使出全部本领,一双铁腿瞬间发力,横移出十丈之远。
等曹变蛟身影再次显现,阳霆震惊了,一只浑身黑色羽毛的怪鹰正用双爪制住曹变蛟双臂。
年纪轻轻就位列江湖少年高手榜榜首的大煞天魔曹变蛟,在这只扁毛畜生面前竟然没有一丝还手之力,这般极速变换身形,居然还被抓到了。
刘翊正要出手相助,却听得那曹变蛟口中骂骂咧咧,“呔!你个杂毛鸟,爷爷不就是抢了你块肉吃,至于这般记仇吗!”
那黑鸟也啸呖不止,仿佛在和这碎嘴高手吵架一般,看的刘翊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用十位先天高手精血炼化的血影丹,可不是随便一块肉那么简单,小黑没有撕了你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
一直嬉笑怒骂的曹变蛟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尴尬,假笑一声,冲着远处喊叫到:“外祖饶命啊,蛟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听到这个称呼,刘翊瞬间愣神,他知道,曹厄曹变蛟一家,只有文诏叔叔和他两个活口,哪里还有什么外祖父,能让他这般称呼的,只有刘翊生母的父亲,也是曹变蛟干娘的老子,号称天下第五宗师的药王谷谷主,刘天元。
刘翊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玄青色袍服,身材挺拔的老人,从药王谷缓缓走出,只这一望,便觉如沐春风,便觉心酸不已,便已泪流满面。
“姥爷!”早已哭成泪人的少年下马跪地,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什么汉家男儿流血不流泪,这一刻通通抛在一边,有的,只是对这个老人深深的依恋。
数十丈的距离在老人面前如同无物,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少年面前,粗糙的双手不断颤抖,抚摸着这个女儿为之付出了生命的孩子,抚摸着这个女儿到死还在挂念的孩子。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千言万语,出口却只有这么一句。
一旁的黑色怪鸟也舍了曹变蛟,在阳霆和老人头顶飞来飞去,显得无比欢快,一旁等候的刀剑二奴想要扶起刘翊,却被怪鸟用凌厉的眼神警告。
……
无名小土堆前,刘翊静静伫立,这个不起眼的小土堆,就是那个曾经最爱自己的人最后的归宿,是这么平淡无奇,这么不起眼,这样容易被人遗忘。
就好像这个伟大的女人,这个为了自己孩子毫不犹豫牺牲的女人,从来不曾来过一般,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抹痕迹,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堆,甚至她拼命保护的那个孩子,脑海里都已经没有了她的印象。
“这只黑羽金雕,是我年轻时从不死火山里带来的,准确说,是你死去的母亲,从悬崖上带回了失去父母的它和白翎雪鹰。
雪鹰随着你母亲入了明王府,金雕则一直留在药王谷。
不过它每天都偷偷飞到明王府去陪你母亲,你母亲……之后,它也在一直寻找你。”
刘天元看着亲昵地蹭着刘翊的黑色怪鸟,缓缓解释着。
“不用难过,你还好好活着,她也算瞑目了。至于报仇雪恨,我还活着,这仇就不用你来报。我想,她也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
刘翊怔怔出神,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外祖父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刘翊回过头,问曹变蛟到:“你说,你查到河北袁家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曹变蛟脸色一变,却还是默默点头。
“你还说,当年是有江湖人士围攻药王谷,才让我母亲没有办法向药王谷求救?”
“目前我已经知道的,铁掌夏侯雷,神仙手袁洪,滴水剑杨明,这几人为了攀附河北袁家,当年带人在药王谷外驿道猎杀信使,一箭破天典熊带着神箭门,射杀了当日所有经过药王谷的信鹰。
白翎雪鹰和黑羽金雕当日都被张角三兄弟的气息所伤,所以药王谷当日根本没有办法得到消息。”
刘翊点点头,眼中有血丝出现,“现在还有几个人活着?”
“前不久我刚刚灭了神仙手袁洪满门,至此,除了典熊投奔了大宦官左丰,入了京城,其他人,都死在我手上。”
“那典熊的神箭门呢?”
“左丰排了手下的人常驻神箭峰,我单枪匹马闯过几次,虽然不惧那人却也难以行灭门之事。”
刘翊嗯了一声,抚摸着一旁蜷缩的黑鸟,眼睛变得血红无比。
刘天元忍不住出言到:“半个中原江湖已经归顺了袁家,你如果带兵动了神箭门,就是逼着半个江湖直接与明王反目,袁家巴不得明王与天下为敌,到时候,袁家真的造反,江湖所有势力都随他起义,家国天下,永无宁日。”
“我不带兵,就带着弓箭,江湖规矩,生死决战,我一人,决战神箭门。”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外祖父说的没错,既然自己连母亲的样子都回想不起,那么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孝顺,可是,男儿生于世,连母亲的仇都不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天下为敌?出身那一刻起,天下都想杀我,我本就是与天下为敌?天下大乱?十年前南华仙人死后,天下就乱了!
“曹变蛟,带我去神箭峰神箭门!。”
……
中原江湖,精彩纷呈,阴魔宫,药王谷,雪夜堡和藏兵阁四大门派坐镇,四大宗师,三教圣人,瓜分江湖气运,制定江湖规矩。
随后有年轻一辈的一魔两仙三道士,与那剑无影,佛无敌一起,力压当代天下豪杰,各中精彩绝伦之处,让人拍案叫绝。
百年前的几次天下大乱中,江湖中人死伤惨重,为保江湖元气,武林魁首李剑仙,命四大宗师联合三教圣人定下江湖规矩,不得干预朝政,不得无故残杀,不得勾结外族。
但是为了给有血海深仇之人一个报仇的希望,也留下了生死决的规矩,凡是有血海深仇必报之人,可以与人生死相决,只要有江湖名宿坐镇,不论死生,事后不得再次寻仇。
神箭门外,两名看山弟子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人马,有些震惊,自从门主投入宦官左丰门下,多少年没见过人来神箭峰闹事了,这个少年,居然说,要生死决?
“去去去,你道我神箭门是什么地方,想要扬名也不选个好地方,是要白白送死吗?挑战我神箭门,你有这资格吗?”
看门弟子不耐烦地驱赶着刘翊一行人。
刘翊也不说话,抽出弓箭,对着远处神箭门的金字招牌,一箭射出,嘭!牌匾化作齑粉,无数神箭门人涌出,怒不可遏。
“何人在此放肆?!”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闻之让人心生厌烦。一个阴柔男子随着众人走出,脸上画着浓浓的妆容,举止扭捏,赫然是个宦官。
等到看清来人,宦官轻蔑一笑,“我道是谁,明王家的小狗仔子,又来自取其辱吗?”
曹变蛟面不改色,微微一笑,不去搭理那人,“我曹变蛟,以大煞天魔之名,为刘翊刘阳霆作保,准许此次生死决,对决双方,刘翊,神箭门!。”
“刘翊?这是哪冒出来的野小子?又是明王家新养的狗吗?”
“左仲,把嘴闭上,准备受死就好了。”曹变蛟眯着眼,淡淡说到,随即让开位置,让刘翊直接面对那左仲与其他神箭门人。
刘翊默默弯弓,搭上箭矢,也不言语,感觉不到丝毫威胁的左仲不屑地嘲讽到:“一个只有先天气息,没有先天修为的小子,怎么,难不成现在的江湖,是谁的力气大谁就厉害了吗?”
神箭门人一片哄笑,却没有看到,那只原本普普通通的箭矢上,挂着一枚泛着黄色光泽的符箓。
噗!箭矢射出,左仲轻而易举地捏住了飞来的箭矢,“我想起来了,刘翊,就是那个靠着自己母亲换命才活下来的可怜虫,哈哈,难怪你要来神箭门,不过……”
话还没说完,箭矢上黄色光泽大作,嘭!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以左仲的手,准说说是以阳霆的箭矢为中心,爆发开来。
“这是张角三兄弟的本命符箓,可以说是他们三人的第二条命,你汲取其中气运,便可以稳定境界,真正步入先天之境。
如果有难以抵挡的危险,你也可以引爆这三枚符箓,以三人生前步入仙境的修为,这一击,就算是一座城墙,也得塌方开来。”
这是当初曹文诏将张角三人本命符箓交给阳霆时交代的话,也是阳霆以伪先天境界挑战神箭门的底气所在。
左仲,可与年轻一代魁首曹变蛟打个有来有回的高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神箭门外。与他一起阵亡的,还有神箭门近乎全部的精锐。
刘翊收起弓箭,对着刀剑二奴询问,“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爷爷的?”
二人立即下跪,“唯主公之命是从!”
“好,现在还活着的神箭门人,废了。”轻飘飘地说完这句,刘翊转身离开,不再看残垣断壁中哀嚎的众人一眼。
曹变蛟还想说什么,刀剑两人却早已开始动作,没有血溅三尺,没有厮杀捉对,菁英尽失的神箭门,在两位先天高手的全力出手下,转眼便是鸡犬不留。
废了最后一个试图反抗的神箭门人,剑奴擦拭了下手中宝剑,“果真是乱世,人命贱如狗。”
刀奴对着空气一劈,清空刀上血迹,“刘伯温那老头子又算准了,主公的江湖之行,终究是以杀戮为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