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骂之后,这些人又企盼起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快些儿来阵大风吧!
其实,不难理解这些人的心态。
虽然有一些人跟宋青书有着深仇大恨,但那毕竟是少数,而大多数人之所以朝宋青书喊打喊杀,其实不过是出于义愤,觉得此人一日不除,江湖便永无宁日!
这个绝色女子柳绯舞,跟宋青书这个大魔头在一块,但看她这般彬彬有礼,举止端庄秀雅,谈吐大发得体,显然是出身大家闺秀,有着极其良好的修养,并非班淑娴口中所言的什么****荡妇!
如此一来,众人自然对她有了不少的好感!
空闻神情淡然,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双手合十道:“柳施主不必客气。”
宋青书当即又将在场的众人一一做了简要介绍,那柳绯舞一一欠身施礼,众人均礼貌地回礼。只不过她给昆仑派何太冲夫妇见礼时,何太冲夫妇均是冷哼了一声。
柳绯舞显然知晓他夫妇倆跟宋青书不合,也不在意。
空闻大师目光如炬,在她身上打量了半晌,转头朝宋青书问道:“柳施主似乎是中了天下间至阴至寒的玄阴掌,不知对也不对?”
旁边众人一听他说那柳绯舞是中了玄阴掌,个个均是心惊不已,这娇滴滴的美人儿真是不幸,竟然中了这那阴毒之极的玄阴掌,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半点儿武功,能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支撑到如今,这份忍耐力,真是难得!
众人之中不乏年轻后生,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紧接着扬眉嘘叹,甚至捶胸顿足,看那情形,分明是不忍她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受如此痛楚,均期盼着能代她受这痛苦难熬的罪,以期博得红颜青睐!
众人均是江湖中人,对这玄阴掌非常了解。这玄阴掌乃是当世最为阴险毒辣的掌法,正是王保保最厉害的手下——阴天绝的独门功夫!
凡给他这玄阴掌掌风击中之人,周身会变得冰冷异常,若不及时运功将体内寒气逼出,否则,一旦那阴冷之极的寒气侵入五脏六腑,那时,无论你内功多么深厚,都难逃毙命一劫!
内力深厚之人尚且如此,她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弱女子岂能奈何?看情形,这寒气显然是已侵入这女子五脏六腑了,否则宋青书这大魔头也不会束手无策,眼巴巴地跑来这里找空闻大师求助!
是以,各人心中都升腾起两个疑惑不已的念头——
首先,这女子跟那阴天绝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迫得阴老儿给她施展如此惨重的手法!这手段用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些!
其次,迄今为止,中了这玄阴掌儿而寒气侵入的人,尚未听闻有人能幸免于难,也不知空闻大师能否救得了她?
各人心中悬疑一阵,纷纷将目光投向场中。
只听宋青书朗声道:“大师果然是见多识广,不愧是一代高僧。不错,我这位朋友确实是中了玄阴掌,只不过在下救得她之时,她体内的寒气已侵入五脏六腑,在下已无能为力,是以,只得依照那位神医之言,前来寻大师求助!”
空闻淡然一笑,道:“宋施主,老衲听闻这玄阴掌厉害之极,一旦寒气侵入人体内五脏六腑,那是无人能破解得了的,老衲内功虽然自问尚算深厚,但也没有把握救得了这位柳施主啊,不过,既然你口中那位神医如此高台老衲,老衲便试一试就是!”
宋青书大喜不已,感激涕零道:“大师如此厚爱,晚辈感激不尽!”
空闻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尽力而为就是,宋施主不必客气。对了,方才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位神医,究竟是谁人?”
宋青书眉头一皱,道:“不瞒大师,这位神医晚辈其实并不认识。”
他这话一出口,不啻于从天空落下一块巨石,立时在场中轰然震动起来!
“笑死人了,连那神医是谁都不清楚,竟然还敢称呼他为神医?”
“他娘的,这家伙准是没安好心,明摆着想来谋害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您可别为了一个女子以身犯险,得小心宋青书这厮的阴谋!”……
宋青书听着听着,眉头已然皱起,心中腾起一阵怒气,这些人实在太没器量了,我宋青书难不成就是那种卑鄙小人么?何况,空闻大师德高望重,我景仰他还来不及,岂有害他之心?
空闻摆了摆手,压下众人话头,朗声道:“诸位朋友不必见疑,老衲相信宋施主。”
宋青书心中对他油然升起一种由衷的敬意,道:“方丈大师,其实晚辈也不是冒然说那人是神医,只是因为那位神医的徒弟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这才敢说方才言语!”
“哦?”空闻眉头耸动了一下。
“说起那位神医的徒弟,其实正是江湖上人称‘妙手观音’的罗美薇罗姑娘,若非她当时在场,又称呼那位神医为师父,晚辈心想,罗姑娘医术已然那般不凡,她的师父想来更为了不得,是以,晚辈这才听从那位神医之言,前来找寻大师相助。”
说到罗美薇时,场中众人神情早已尽皆耸动,待他一说完,七嘴八舌地交头接耳起来。场中不一会便响起一片嗡嗡之声。
这罗美薇是最近几年名动江湖的奇人,虽然容貌不见得如她名字那般出众,武功也不见得有多厉害,但是她医术了得妙手回春,单是去年湖广一些地方爆发瘟疫,她凭着一人之力便活人无数,博得了极好的名声,但凡江湖中人,无人不拍手称赞!
树上的周子寒突然听到“罗美薇”三个字的时候,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绞尽脑汁想了一阵,就是没有头绪,只得罢了。
众人吵吵闹闹嘀咕了一阵,忽听空闻插口问道:“宋施主,那……那位神医可是一名女子?”他说话的声音明显带有一些颤抖。
“不错,怎么,大师认识此人?”宋青书目光犀利,有些奇怪他的反应。
空闻大师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说着,朝俏立一旁的柳绯舞道:“柳施主,你且去那边的石板坐下来,老衲好替你运功疗伤,不论成与不成,总得试上一试。”
柳绯舞感激万分,双眸中泪花闪闪,施了一礼道:“如此有劳大师了,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完,径自往那处石板走去,不过,看她柳眉紧锁,每走两步便要停下一阵,显然是那玄阴掌寒气已深入她五脏六腑,不然也不会走得如此艰难。凭此可以想象,每当寒气在她体内肆虐之时,娇滴滴的她要忍受着多么痛苦的煎熬。
宋青书见她如此艰难,心中不忍,抢前几步,道:“二妹,小心点儿,我扶着你过去。”说完,伸手将她扶着。
经过周芷若跟前时,柳绯舞有意地停了一停,秋水般的妙目,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弯弯的眉头朝她一挑,却不发一言,便又由着宋青书扶着,往那石板走去。
周芷若见她如此挑衅,粉脸立时沉了下来,心中怒气上涌,正待暗暗给她使绊子,可目光一触到宋青书,想及自己以前那般待他,心儿立即软了下来,不过,她素来心高气傲,怎会轻易肯服输,当即朝柳绯舞回目而视。
宋青书垂着头,一心一意地将她扶着,并没有瞧见她与周芷若正眉来眼去地交战。
空闻大师坐在柳绯舞身后,坐姿端正,神圣庄严,犹如古庙里的高塔。只听他道:“柳施主,身心放松,不必紧张,如此,老衲运功也就顺畅多了。”
柳绯舞撇头过来,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一旁的宋青书,后者投来鼓励安慰的一笑。
这一幕落在周芷若的眼里,心中禁不住地揪心一般疼痛,昔日爱自己爱得发狂的人,今日自始自终,却再也没有正眼多瞧自己一眼了。正要收回目光,不料他却突然抬起头头来,朝自己淡淡一笑。
啊,他……他终于朝我笑了,他终于朝我笑了!
周芷若先前的满腔幽怨,立即化成心花朵朵,变得喜不自禁起来,紧绷粉脸上渐渐也有了笑容。可一瞥间,却见不少人正讶然地望着自己,立时醒起此时的场合,急忙压下心中悸动,摆正了姿态。
于是,又以一副神情端庄凛然生威的掌门人姿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不过,众人之中不少人都是过来人,这男女之情早已经历过,心里都是跟明镜儿似的,再一瞧她眉宇间荡漾着喜悦的春意,哪里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过,众人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取笑,只能憋在心里暗乐!
笑话,这峨嵋派掌门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她武功绝顶,生性孤傲,谁敢没事儿去招惹?据闻,曾有几个好事的拿这事儿肆无忌惮地取笑她,结果,那些好事的全给她斩了双手!我的乖乖,还是少惹事儿为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闻大师依然静坐,双手抵在柳菲舞的背后,除了两人头上冒着腾腾热气外,却不见半点动静!
在场众人已等得颇为不耐烦,好在这会儿的日头已给黑压压的浓云遮盖,不然晒得周身冒油,众人会更加不耐地躁动起来。
忽然,众人听得一声“咚”地一声,寻声望去,却见空闻此时已然倒地,众人均是大吃一惊,“哎呀”“啊哟”“不好”之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侯在一旁的空性见状不妙,伸手凑到他鼻前,只觉他气息微弱,已然奄奄一息,惊叫起来:“方丈师兄,你……你怎地了?”说完,一把将他扶起来,眯着眼凝神把住他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空闻大师怎么样了?空闻大师怎么样了?”人群中众人均是关切地问道。
“空闻大师,空闻大师……”一连叫了数声,宋青书也察觉到不妙,顾不得查看柳绯舞的情况,连忙上前道:“空性大师,情况如何了?”
“宋青书,你这个大魔头,耍得好奸计,老衲今日一掌毙了你!”空性怒目圆睁,放下空闻,抬起一掌,往宋青书迫去。
宋青书见空性怒发冲冠,心中大急,本来自己已处于极其不利的境地,如今,空闻大师因替二妹疗伤,落得个生死不明,这就更加坐实了自己是“大魔头”,要想逃出生天,那是不可能的了。
眼见空性那一掌快要触到胸前,宋青书再也无暇多想,抬手一掌跟他对接。
“轰!”
两人身子均是晃了一晃,宋青书退了一步,而空性却是退了三步!两人之间的功力高下立分!
场中众人一见两人二话不说,便争斗起来,纷纷散了开来,中间立时空了好大一片场地!
空闻大师德高望重,在武林中素来备受景仰,如今陡然见他给大魔头设计陷害,生死不明,许多受过空闻恩情的江湖中人,面孔中禁不住流露出悲怆之色。
无数双冷狠的双眼,均如锋利的匕首,齐齐往宋青书射去,似要将他穿心而死这才甘心。
这当儿,斥骂声,警告声,拔刀声,拔剑声不绝于耳,局面登时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宋施主果然好生了得,老衲再来领教!”空性给宋青书激起了傲性,脸上阴沉不已,犹若罩上了一层寒霜,恨恨道:“老衲用龙爪手来会会你!”
话音刚落,空性踏上几步,瞬间便至宋青书跟前,右掌忽地变掌往他头顶抓下来,他僧袍长袖随风舞动,听那嗤嗤的声音,声势显然非同小可。尤其是他这一抓自手腕到指头,伸得特别笔直,劲道凌厉之极,叫人瞧见禁不住心惊胆战!
宋青书大叫一声:“空性大师,还请罢手,还请罢手……”说话的当儿,右踏一步,身形一侧,轻飘飘让了开去。他这动作潇洒自如,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之态,博得在场众多高手暗暗喝彩!
空性对他的话根本就置若罔闻,一抓不中,又一抓紧接着跟来,来势更加凶猛快疾。
宋青书急得直跳脚,叫道:“空性大师,暂且罢手,暂且……”无奈空性攻势迅疾,根本就来不及再开口,只得斜身又闪避,正好躲过!
空性心中怒气冲天,对宋青书恨极,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然而出,瞬息之间,便将宋青书迫退了好些步。再加上宋青书一味闪腾后退,既不攻击也不防御,一时间,给他弄得极其狼狈。
旁边众人瞧得心驰神往,对空性如此厉害的龙爪手佩服不已,不禁高声喝彩起来,喝彩声中,却夹杂着一女子颤巍巍的声音:“宋大哥,你……你还手呀!”
“师弟,快……罢……手!”
正在酣战中的空性一听此话,慌忙停了攻势,后退两步,扭头往石板上的空闻望去,一见他醒了过来,喜道:“方丈师兄,你……你醒了?”说完,跨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空闻脸色卡白,双眼空洞无神,胸口不住起伏,气息难继,显然是大限将至。
空性心中大恸,含泪叫道:“方丈师兄,方丈师兄……”说着连忙伸出右掌,抵在他背后,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他。
空闻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这才断断续续地道:“师弟,不要……跟宋施主……为难,这不干……他的事,是我……自作……自……受。”
旁边众人担忧他伤情的同时,也在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均觉不可思议,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明明是他大发慈悲以身犯险救人,怎地一下就成了他自作自受了?
旁人不明白,空性那就更不明白了!
空性恨恨道:“方丈师兄,这姓宋的大魔头明摆着是陷害你,你为何还替他说好话?”
空闻缓缓摇了摇头,道:“师弟,答应……我,别再跟……宋施主……为难了,答应我!”说着,双眼圆睁起来,手也紧紧抓着空性的手臂!
空性含泪点头,道:“方丈师兄,你放心便是,我不跟那大魔头为难就是,不为难就是!”
空闻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断断续续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方……丈。”说完,双眼突地一闭,空性凑上去探他鼻息,已然气绝!
“方丈师兄,方丈师兄……”空性撕心裂肺地痛哭失声起来。
早已涌上来的少林僧众一见方丈仙逝,个个神情悲痛,也是撕心裂肺地痛哭失声叫喊:“方丈,方丈……”
旁观众人齐齐一惊,纷纷凑上来,一见空闻没了气息,均是长吁短叹:“空闻大师德高望重,如今仙逝而去,真是武林中一大损失,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这时,遥远的天际响起一声轰雷,似乎动了雷霆之怒!
空性惊醒过来,怒气上涌,跳将起来,指着站在宋青书身旁的柳绯舞,厉声斥骂道:“妖女,你这罪魁祸首,今日老衲要你血债血偿!”说完,纵身一跃,欺身近到柳绯舞面前,龙爪手源源而出。
少林众僧此时也是悲痛欲绝,一见空性如此,纷纷也跳将起来,抄起手中棍棒,往宋青书与柳菲舞奔去,旁边众人一见这阵势,纷纷后撤,让了出来。
宋青书一把扯过柳菲舞,伸手疾疾往空性手腕一拍,将他的龙爪手荡了开去!
空性给他这一拍,弄得勃然大怒,吹胡子瞪眼道:“姓宋的,老衲答允了方丈师兄,已不跟你为难,怎么?你要迫老衲动手么?”
宋青书强忍怒气,和颜悦色道:“大师,你跟一个弱女子为难,这实在不妥当吧,何况空闻大师方才也说过了,教大师你不要跟我为难,你出手对付我的朋友,不是违了空闻大师的意愿么?更何况,大师如此做,似乎对少林的声誉有碍吧?还请大师网开一面。”
空性听他这么一说,呆了一呆,随即扭头过去,扑到空闻身躯前,号啕大哭道:“方丈师兄,方丈师兄……”
旁边少林僧众也是一脸悲戚,齐齐放声悲哭起来。
一时间,呜呜咽咽的哭声轰然大作,夹杂着呼啸而来的狂风声,声动原野!
旁边众人一见此状,又一听众僧哭得昏天黑地,心中均是大为悲痛,禁不住黯然泪下。
这时,人丛中忽然有一人愤然高叫道:“宋青书,你这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你先前口口声声地狡辩自己受了冤枉,如今害死了空闻大师,正是大伙儿亲眼所见,现在还有何话说?”
众人一听这话,立时勾起了心底的仇恨,纷纷侧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斥骂起来!
这时,突然身后响起一阵高叫声:“少林寺的弟子干么哭哭泣泣的,到底哪位大师仙逝了?”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黄土大道上一男一女正联袂赶来,定睛再瞧,立时便有人认了出来,高声叫喊道:“原来是虎啸山庄的罗庄主来了!哎呀,那位不就是‘妙手观音’罗姑娘么?”
宋青书一听“妙手观音罗姑娘”,大喜不已,心道这罗姑娘真是来得及时!有她在此,正好可以帮我澄清误会。当即朗声叫道:“罗姑娘,真是罗姑娘么?”
不远处幽幽传来一声:“谁人叫喊我?可是宋青书宋大哥?”
树上的周子寒目光死死地盯着黄土大道上的一男一女,那男的他认识,正是他的老朋友罗镇,而那个女子,他却是半点不认识。不过,听方才那些人的对答,显然这女子便是所谓的“妙手观音”罗美薇了!
周子寒先前听宋青书提到罗美薇,便觉得耳熟,抓破了脑袋去想她是谁,偏偏没有半点印象,如今这一见她与罗镇联袂出场,脑子立时忆起罗镇给他的那块玉佩——他终于记起了这罗美薇是谁了!
周子寒想起罗镇那阵怪怪的笑容,再看看那个女子身材与面容,感觉自己脑袋往火坑里钻似的,相当的憋气窝火。靠,这女子实在是太没养眼的地方了,姿色平庸倒也罢了,至少身材也得像个魔鬼吧?
可你看她,除了能生养的臀部倒还算丰满,其他地方就没有点惹眼的了。胸部平平坦坦,实在是像极了“太平公主”。腰肢儿粗粗的,感觉像是根柱子,虽然能跟杨玉环的“环肥”媲美,但也太倒自己胃口了!
他娘的,自己不是乡下地主老财,没他们那般没见识,要想娶了她,哼,我看得了!嗯,对头,哪天有空了,得将玉佩还给罗大哥,说什么都不能再将它存在自己这里了,这太容易引起什么误会了。
他娘的,原先听着她的名字,还乐呵呵地意淫了好久,哪知竟是这般模样!
一旁的司马芸见他心事重重,掐了他腰间一记,恨恨道:“你东张西望什么呢?叫我们如何给你化妆?还不老实点?待会儿还得你去救场呢,万一给他们认出来了,以后咱们休想有什么安稳的日子过了。”
周子寒连忙收摄心神,讨好道:“好好好,不东张西望就是。”说完,摆正好姿态。
这时,贝锦仪忽道:“可以涂抹了。”说完,将一个盛着四种糊状颜料的小塑料盘平端起来,横在周子寒面前,问道:“子寒,你说说,该如何涂抹?”
周子寒道:“用手指蘸一点,然后抹在我脸上就是了。每隔一道用不同的颜色,这样别人就不会轻易认出我了。呃,这样吧,锦仪,你右手食指蘸红色的,中指蘸绿色的,芸儿,你右手食指蘸蓝色的,中指蘸黄色的。”
他之所以如此小心谨慎,其实不难理解,毕竟他现在要在这个时代过一辈子,若是给太多的人知晓自己的一身超越时代的超能力,估计会招来不少居心叵测的狂蜂浪蝶,日日受人纷扰也就罢了,若是搞得最后连小命儿也丢了,那就大大地不值了!
现在宋青书已将少林的空闻方丈挂掉了,自己再晚点出场,怕是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本来这宋青书跟自己非亲非故,自己确实不想多管闲事,可贝锦仪她这个未来老婆再三恳求,自己实在是狠不下心肠来拒绝,只得答允了下来,哎,还是家和万事兴才行啊!
但是自己若是贸然上场,保准会给人认出来,虽然有司马芸的纱巾可以遮面,但是那多丢自己男人的面子,你说,一个大男人,用一块纱巾遮面,那还不成为别人茶钱饭后的笑谈?
但自己用这颜料涂面,那效果就大大地不同了!不但让别人认不出来,而且可以标新立异,甚至还可以收到震撼人心的效果,一炮将自己打红,让自己名传天下,如此也不枉来这个时代走一遭了……
想着想着,周子寒嘿嘿地笑出了声来。
且说宋青书听闻那女子飘来的声音,更加确定她便是罗美薇,心中激动莫名,正要上前去迎接,却见周遭的众人纷纷晃动起兵刃来,只得退了回来。他倒不是他惧怕这些人,说实话,凭着他的轻身功夫,在场之人,怕是没几人能及得上他!
不过,如此一来,柳绯舞的性命固然不保,而自己的声名将会更加狼藉,定会让众人误认为自己要趁机脱逃。如此一来,倒不如就在原地等候。
“到底是哪位大师仙逝了?”离众人还有四五丈远,罗镇就扯开了大嗓门叫喊了起来。
人丛中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几人一致的声音:“是少林派的空闻大师!”
紧接着又有人补充了一句:“是宋青书那个大魔头害死的。”
罗镇听闻空闻方丈死了,吃了一惊,脚步陡然变疾地,几个起落便到了众人跟前。他拨开少林僧众,挤了进去,一见慈眉善目的空闻大师正紧闭着双眼,叫道:“方丈大师!”上前一探鼻息,半点温热也没有!
这时,罗美薇也已到了众人跟前,朝宋青书招手打了声招呼:“宋大哥,果然是你!”
众人仔细打量这传说中活人无数的奇人,只见她一身白色素衣,约莫十八九岁,双眸倒是黑亮,姿色却是普通,肩上挎着一个花布包袱。众人猜想,那包袱里多半是她救死扶伤的医药器具了。
宋青书欣然道:“罗姑娘,久别重逢,想不到你竟然来了。”
那罗美薇笑着解释道:“我听江湖上传闻,今日这里有一场会盟,这就赶来了,不料竟遇上了些麻烦,若非大哥及时出现,恐怕我早已成了阶下之囚了。”说着,笑了一笑,朝他身后的柳菲舞道:“柳姐姐,你怎么还蒙着纱巾,难道你的脸还没有完好么?”
众人心中好奇,不知她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儿,竟然险些成了阶下之囚。不过,由于彼此间并不熟悉,是以不好贸然问话。
柳菲舞点了点头道:“多谢罗妹妹关心,姐姐我已好了大半了,只是还有些……”
罗美薇近到跟前,道:“姐姐,你摘下纱巾来,让我再瞧瞧,看看能不能将你变得更加貌美如花来。”说着,嘻嘻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米牙。
她这出乎自然的少女神态落在众人眼里,众人均是一呆,同时暗叫可惜,若是她长相再好看些儿,再配上她这笑容神态,那就有一点美人味道了。
柳菲舞听她打趣,跺了跺脚嗔道:“罗妹妹就会说笑,姐姐不理你了!”话一说完,醒悟起旁人在侧,立即涨红了脸,垂下了头去,显然是羞涩不已,幸而纱巾遮面,不然她更加手足无措。
旁边众人瞧得又是一呆,心中一窥她庐山真貌的念头更加浓烈起来!
罗美薇嘻嘻一笑,正待再说笑几句,却听罗镇大呼小叫道:“妹子,快来快来,快来瞧瞧空闻大师还有救没有?”
罗美薇甩了句道:“来了!”说完,朝宋青书柳绯舞道:“宋大哥,柳姐姐,待会再跟你们叙叙旧。”
罗镇提着心问道:“妹子,空闻大师还有没有得救?”
罗美薇不置可否,道:“还得看看情形。”说完,取下肩上的花布包袱,轻轻解开,包袱里立时出现了一个檀木制成的长盒子,那盒子长约一尺,宽约十公分,厚约三公分。
盒子一掀开,却见里间密密麻麻的一拍细针,针针尖细,银白透亮,排列得整整齐齐。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她是要施展针灸之术来解救空闻方丈。
罗美薇吩咐众僧如此如此,众僧听得瞠目结舌,个个面露犹豫之色。罗美薇眉头一皱,道:“我都不怕,你们还怕什么,还不快点,若是耽误了大师的性命,你们可担当的起?”
众僧这才依言将空闻扶正,再将身上的灰衣僧袍剥去,不一会,空闻的上身便裸露了出来。
罗美薇也不避忌,施展回春的妙手,在他身上各处穴道上,先是捏着针端轻轻一捻,随后快疾地往空闻肌肤里递送,然后再取出一只长针,如法炮制……
忙活了不知多久,众人等得不耐烦之极,忽听罗美薇摇头叹声道:“方丈大师内力耗尽,此时已无力回天了……空性大师,究竟是怎地一回事?方丈大师内力深厚,为何虚脱成了这般模样了?”
原本还抱一线希望的众人,一听此言,纷纷叹气不已。
空性怒容满面地指着宋青书,道:“还不是宋青书那大魔头耍的诡计?他使心计诓骗方丈师兄,说那妖女身上所中的玄阴掌寒气,当世之人只有方丈师兄一人能救得。我当时苦劝方丈师兄,勿要上了他的恶当,这下可好,方丈师兄……”说到这,已然泣不成声了。
这时,一个手持禅杖的僧人近到前来,粗声道:“小僧法号圆空,见过罗施主。”说着,双手合十朝罗美薇施了一礼。
罗美薇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了此人一番,见他一脸凶恶之相,瞪得牛眼大的双眼布满了泪水。她不知他为何找上了自己,恭恭敬敬回礼道:“圆空大师,不知有何见教?”
“小僧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请教。”
“大师但说无妨,小女子但有所知,必定坦诚相告。”
“方才宋青书那大魔头大放厥词,说那位柳施主身上所中的玄阴掌寒气,当世除了敝寺方丈师伯外,再无他人能救得了,本来方丈师伯不大相信,但这大魔头抬出了尊师的名头,说什么是尊师指引他来的,方丈师伯这才同意出手相救,不料……哎,小僧想问问罗施主,那大魔头所言,是否属实?”
罗美薇点了点头,道:“对呀,确实是我师父指引宋大哥来的,怎么,有何不对么?”
那圆空连连点头,语气古古怪怪道:“那就好,那就好。”随即又问道:“罗施主,不知尊师高姓大名?”
罗美薇面露难色,道:“圆空大师,师门有命,恕小女子无可奉告。”
圆空脸色一变,暴戾本性毕露无依,阴阳怪气道:“罗施主打得好圆腔啊!”
罗美薇心中有气,眉头一挑,横眼过来,压住心中怒气,沉声道:“圆空大师,你这话何解?”
圆空正待说话,却给一旁的空性插话道:“罗施主,还请告知尊师名讳,老衲也就不会跟你为难。”
罗美薇听到此处,再也沉不住气,气愤道:“空性大师,你这话说得也太过了吧?方才我不是说过了,师门有命,实在是无可奉告!”
空性嘿嘿点头,道:“既然罗施主如此说,那老衲就说声得罪了!”话音方落,挥动长袖,一股柔和之极的真气激射透出,罗美薇立时动弹不得!
罗美薇给他制住穴道,又惊又怒,想破口大骂,偏生哑穴也给他点了!
“空性大师,你……你干么点我妹子?”一旁的罗镇见罗美薇被制,大惊失色道。
“罗施主不必忧心,老衲不过是委屈令妹一下,待除了宋青书这大魔头,老衲自会放了令妹!”
“可我妹子……”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他也给制住了穴道,点穴人却是圆空。
圆空朝罗镇施了一礼,歉然道:“罗施主,委屈你片刻,待除了宋青书这大魔头,小僧自来向你致歉,任打任骂,小僧绝无半句怨言!”
罗镇猝不及防也给制住,气得七窍生烟,双目中欲射出火来,想骂几句话出来,偏生哑穴也给点了!
圆空朝空性道:“师父,我去宰了宋青书那厮,为方丈师伯报仇雪恨!”
空性点了点头,嘱咐道:“去吧,一切小心,但有不妙,立即退回来!”
圆空提着禅杖,近到离宋青书尚有七八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将禅杖重重地在地下一顿,红着双眼朝宋青书喝道:“大魔头,今日你害死我方丈师伯,还有何话说?”
宋青书一直在注意少林派众人,见他们人人朝自己怒目而视,心知今日事已然难以善了,不论如何,都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当即悲痛万分地道:“空闻大师不幸仙逝,确实出乎在下意料,在下虽无害方丈之心,但方丈却因在下而死,在下自当给贵寺一个交代!”
“那咱们呢?”人群中忽然又响起一声怒喝之声!
这一下不得了了,立时又惊起“蛙”声一片,四处均是责难的声音!
“住口!”宋青书大喝一声,这一声他用了七成内力,众人听在耳里,脑袋嗡嗡作响,禁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这一来,场面立时寂静了下来。
宋青书目光森然,环顾了众人一眼,当看到那些给自己点了穴道的众人,纵身一跃,落到他们跟前,出指连番疾点,解了他们的穴道,随即又奔回原位。
众人早已见识过他轻功的厉害,这当儿也不再惊奇!
那些给解了穴道的众人,正要大声开骂,却给宋青书大声阻断道:“在场诸位听着,尤其是那些口口声声,说跟我宋青书有深仇大恨的人也听着,我宋青书自问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但也不是什么卑劣无耻的小人。”
说到这儿,人群中传来阵阵冷笑之声。
宋青书耳力极好,自然听得清楚,也不在意,续道:“今日空闻大师不幸仙逝,在下确实颇感意外。但事已至今,也挽回不了空闻大师的性命了。造成这种后果,不****这位朋友之事,希望诸位不要跟她为难!种种前因后果,全在于我,待会在下自然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嘿嘿,说得倒轻巧,你们这对狗男女,两个都是狼狈为奸,岂能轻易便放了?”
宋青书压住怒气,深沉的目光一凝,往那人望去,原来是昆仑派掌门人何太冲,当即冷笑一声,沉声道:“何掌门,你的意思是要跟我的朋友为难了?”
何太冲见他犀利如刀的目光飞来,感觉自己的心跳猛然加速,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暗想,若是自己强出头,那可是要吃大亏的,还是别去触他霉头的好,待他毙命了,再去收拾柳绯舞那妖女不迟,嘿嘿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宋青书见他老实了许多,也不再迫他,目光再往周遭众人扫去,只见个个晃动着手里兵器,一脸愤怒之色,立时浓眉一皱,低头沉思了起来,众人正觉奇怪时,他已转身往左侧的周芷若一步步走去。
此时,盈立一旁的周芷若,那双亮闪的眸子,正落在他的身上,这时突然见他望向自己,又迈步朝自己走来,回神过来慌忙垂下头来,翘翘的眼皮儿,心儿立时如同鹿撞砰砰直跳,无论自己怎么竭力压制,就是平复不下来。
眸光一瞥之际,却见无数道目光正瞧向自己,心中更是慌乱,双颊禁不住飞起两片红云。正手足无措之际,忽听到他沉重的步子发出笃的声音,感觉他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终于,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已到了自己跟前。
周芷若这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抬起头来,双眸刚一触到他诚挚的目光,心儿禁不住一颤,两道目光像是打了个死扣,立时交接在一起,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周掌门,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周掌门能答允。”宋青书饱含深情的深沉目光,突然变得黯然无光平淡无奇,将她从迷离的痴想中拉回了现实。
周芷若听到他叫自己“周掌门”,而不再是以前那种亲昵的称呼——芷若,双眸之中的惊喜之色渐渐黯淡了下去,心中说不出的揪心难受,但她素来刚强,从不肯轻易示弱,强忍着心中哀伤,淡然道:“先说来听听。”
其实,她哪里知道,宋青书之所以称呼她“周掌门”,实则是为情势所迫——这众目睽睽之下,要让他称呼她“芷若”,这如何开得了口?更何况,他如今落魄如斯又声名狼藉,他怎还会有脸面去称呼她一声“芷若”?
宋青书低着头,不曾瞧见她的神情,听到她语气淡淡的,心中升起悲凉之意,再想及这些年来日日为她所思,夜夜为她所梦,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结局,心中万般悲苦,眼眶中的泪花渐渐蓄积了起来,眼中的丽人渐渐模糊了……
宋青书呆了半晌,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微微一笑,但仍是垂着眼皮,语气诚挚地道:“周掌门,我想将绯舞妹子托付给你峨嵋派,让她成为峨嵋派的弟子,教她修习你峨嵋派的武功。”
此言一出,场中立时有人高声叫骂起来:“他娘的宋青书,竟然还敢打这下三滥的主意,周掌门,小心这王八羔子故技重施。咱们今日宰了他,你若是收留了那妖女,那不是养虎为患么?万一哪天她学全了你峨嵋派的绝顶功夫,岂不是要打着为宋青书复仇的名号为害武林?”
众人一听此话,均觉有理,纷纷附和起来。
“宋大哥,我……我不去峨嵋派,我不去峨嵋派,我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场中忽然响起了柳绯舞那黄莺般的声音。
众人听到这生离死别的话儿,人人心中均是大为一颤。
宋青书扭头过来,朝柳绯舞喝道:“不行,二妹!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
柳绯舞给他那一声暴喝,弄得六神无主欲言又止,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滚滚落下,浸湿了面上的丝质纱巾。
宋青书瞧得大为不忍,想安慰她几句,可最终还是狠下了心来,不再理会她,扭头过来,朝周芷若又道:“周掌门,你看……”
“实在抱歉,这样的要求,我不会接受,你找别人吧。”周芷若摇头拒绝道,眼神不敢看他,游离闪烁不定。
那柳绯舞明显地将自己视为情敌,可以说是跟自己势同水火,自己若是将她留在峨嵋,还教她武功,若是哪天她撒泼起来,甚至跟自己拔剑相向,那自己不是自讨苦吃?传将出去,岂不是堕了峨嵋派百年来赫赫威名?
宋青书见她断然拒绝了自己,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沉落到了谷底,神情懊丧地点了点头,颤声道:“那……那就叨扰周掌门了!”说完,不待她回话扭头便走,步履无限沉重,沉重得让人感觉压抑。
这一刻,他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周芷若望着他落寞之极的背影,想及以前那般伤害他,今日竟然又伤了他一次,哎,自己怎么会这样呢?今日他深陷重围,生死未卜,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说明自始至终,他对自己的情谊都是矢志未渝。
既如此,自己还有什么苛求的呢?就应了他这最后的要求吧!
想及此,正要张口叫住他,耳旁忽然响起一声:“宋兄,倘若你相信我,不若将柳姑娘托给在下,在下乐意与柳姑娘义结金兰,将她视为自己的亲妹子!但若有人敢欺她半根毛发,我司马豪绝不等闲视之!”
宋青书突然闻听此言,失色的目光重新回复神采,心中也激动起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扭头朝司马豪望去,抱拳道谢道:“司马兄,大恩不言谢,若今日能有命活着出去,他日必定涌泉相报,若今日命丧此地,来生结草衔环再报此恩情!”
司马豪受他情绪感染,抱拳回礼道:“宋兄放心便是!”
周芷若心中幽幽一叹,看来自己还是慢了一步,今生今世,这段磕磕绊绊的爱情,最终还是给自己活生生地葬送了。看着他伟岸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口中喃喃道,青书,你还能原谅我吗?还能原谅我吗……
宋青书朝司马豪点了点头,一脸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再朝柳绯舞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待她到了跟前,故作和颜悦色地道:“二妹,从今以后,司马兄便是你的结义大哥。司马兄为人耿直豪爽,林嫂子也是温婉大方待人极好,以后你有他们照料,也不致于四处漂泊,过那孤苦伶仃的日子。以后,你要乖巧些,别跟他们添麻烦,若是碰着了好人家,你就嫁……”
“不!”柳菲舞听到此处,突然上前扯住他衣袖,不住地轻摇臻首,盈着一汪清泉的目光变得哀婉起来,凄然道:“宋大哥,我不,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离开……”
宋青书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听话!再啰哩啰嗦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柳绯舞给他震住了,脆弱的心突地咯噔了一下,立时止了哭声,睁大了泪花闪闪的双眸,怔怔地凝视着他,眸子里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像是刚刚认识他一般。
宋青书不再理会她,沉声道:“司马兄,林嫂子,人我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多多费心了。”
司马豪林黛儿两人齐声点头应是。
宋青书点了点头,大踏步上前,环顾了众人一眼,这些人中倒有不少是旧识,一见之下,登时激发了万丈雄心,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众人听得耳膜鼓动,嗡嗡作响,纷纷捂上了双耳,待他笑声过后,这才又撤手回来。
宋青书神色忽地一凛,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们口口声声说在下是大魔头,嘿嘿,在下却是半点不知自己魔在哪里了。你们既然一意要杀在下,在下倒也无话可说。”
说着,突然大声喝道:“那位跟在下有仇,上来便是!”
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人冷哼一声,接着便跳出十来个少林武僧,各人手持领头人棍棒横胸而立,当先之人正是那圆空。
紧接着,又有人不断跳出来,不一会,便有七八十人围了上来!各人抢占好一个位置,手里握着各自的兵刃,做好了全神戒备。
人实在太多,全部一拥而上,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像武当峨嵋两派及丐帮等,都在外围掠阵。
“大伙儿齐上!宰了他这大魔头!”
一个持刀的大汉忽地大踏步冲上前,瞅准宋青书的后背,猛然劈下一刀!那一刀虽非惊天动地,却也快疾绝伦。
“对,大伙儿齐上,对付这大魔头还讲什么江湖规矩!”胡三娘早已按捺不住,斥骂一声,舞剑上前,剑尖缀起一团团的剑花,直往宋青书面门迫去!
众人早已跃跃欲试,只是不敢贸然出头,如今有人率先发难,士气立时一振,也嗷嗷叫地冲上前,手里的家伙齐往宋青书身上招呼!
“啊!”场中忽然响起一声惨叫!
众人瞥眼望去,只见先前那持刀大汉已然蹲地,手里的那柄大刀已遗落在地,右手无力地垂着,正不住抖动,看样子伤得不轻。
原来,宋青书就在那一刀即将落到脊背上时,突地矮身,飞腿闪电踢出,来了一招神龙摆尾,正好踢在那大汉手腕处,那大汉吃痛不住,这才发出一声惨叫!
旁边众人见此状况,先是一惊,前进的动作稍稍一滞。
“姓宋的,看剑!”胡三娘势头丝毫不减,剑尖已距宋青书鼻尖一尺的距离。
胡三娘见他不闪不躲,心中大喜,手中长剑劲力又加了两成。哪知刚往前递送了两寸,却再也无法前进,紧接着胸口受到一股强劲的压迫,呼吸有点难以为继。
这时,圆空等人已奔到近前,挥舞着刀剑棍棒从四面八方攻来!
“来得好!”
宋青书大喝一声,真气忽地鼓荡起来,迫退那胡三娘,胡三娘身形晃了一晃,受力不住往后急退倒去。
瞥见那圆空一棒横扫过来,宋青书疾退一步,避开后随即挥出一掌,一掌挥出,紧接着又挥出一掌,两道刚猛霸道的劲力,排山倒海往圆空及他身后的僧众呼啸而去。
但听“啊哟”“哎呀”“啊”的惨叫声,十来个僧众已然倒地,除了那手持禅杖的圆空。
那圆空内功果然了得,听到呼呼风声逼近,犹若滔天海浪一般迅猛,心中骇然一跳,慌忙侧身避过,哪知刚避过,身形尚未站稳,紧接着又有呼呼风声卷起尘土扑来,他脸色立时大变,好在他应变极快,飞身腾空而起,从地上看去,犹若一条的腾龙。
刚一落地,瞥见众同门无一不是受伤,那圆空脸上横肉不住抽动,咬牙切齿道:“宋——青——书!”想也不想,迅即又扑了上去!
宋青书此时正跟华派崆峒昆仑三派相斗,只见他身形晃动,犹若一条矫健的苍龙,手掌扬处,接连不断发掌,但听一阵砰砰砰之声,已然有十来人中招倒地哀嚎,场中一片混乱。
他脚下依旧不停,快疾如风,随势冲入不断后退的人群,施展近身功夫,又是肘撞拳击,掌拍脚踢,霎时间又有七八人惨叫着倒下。
这时,耳旁忽然出来几声低沉的尖啸,心神一凛,已知有人发暗器过来,不知是梭镖钢锥还是飞针冷刀,宋青书冷笑一声,身子陡然加疾,闪了过去,又扑向另外一人。
刚撂倒那人,身后就传来几声惨叫,扭头一瞧,原来是华山派的几个弟子中了招,各人胸口都插着几只梭镖,只听那几人叱喝叫骂:“狗崽子的昆仑派,竟敢使这下三滥……哎哟,哎哟……”
宋青书哈哈一笑,忽听头顶有异动,心中一跳,急忙收摄心神,向前疾走三步,却听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扭头往后望去,却见圆空手里的禅杖正落在自己先前所立之处。那禅杖重约百斤,若是砸到自己头顶,岂非要一命呜呼?
宋青书怒发欲狂,双眼射出森寒的杀机,猛一沉腰,气沉丹田,双掌一推,来了一招亢龙有悔,两股狠厉霸道的真气,如同狂风暴雨般直往圆空卷去,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接连推送了几股霸道刚猛的真气,连绵不断地往圆空压将过去!
圆空眼见情势不妙,又依着先前的法子,纵身一跃,哪知刚跃起来,耳听着又一团掌风如怒潮狂涌朝自己卷来,心猛地骇然狂跳,如今自己已身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这如何躲闪得开?
“啊——”
片刻之后,身在空中的圆空,忽地惨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团血雾,身子突然受了什么撞击似的,仿若一只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不住地哀嚎。
“圆空师侄!”空性见圆空受伤,失声大叫起来。
宋青书仰天长啸,声音之中鼓荡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笑声一毕,再冲入人群中,再放倒十来人,这才纵身一跃,落入场中心,傲然环视一眼,只见围着自己的众人已然少了许多,可站可立之人,除了武功不凡的二三十来人,余者全都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叫骂声,警告声响成一团,不绝于耳!
风智清孙远山何太冲等人对望一眼,均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只听风智清大声疾呼道:“大伙儿都后退些,别靠太拢,这大魔头轻功与掌力均非同小可。”
众人轰然应是,眨眼间,已空出一小片场地来。
宋青书冷眼看着余下之人,大喝一声:“还愣神作甚,都齐齐上吧!”说着,大踏步上前,近到地上一柄大刀前,左足踢出正触刀端,那大刀受力立时飞起来,直往风智清划空而去,速度快无绝伦!
风智清早已留神他的动作,待见到一柄亮闪闪的大刀扑面而来,不慌不忙正要侧身躲过,忽听身侧何太冲大叫道:“风掌门小心,那厮……”
话未说完,只见风智清突地一弯腰,咯出一团血来吐了一地,身子摇摇晃晃,一阵风也能将他吹倒,原来那柄大刀已尽数没入风智清小腹,穿透而过。
风智清勉勉强强吐出几个字:“降龙……十八掌……果然名不虚传!”说完,轰然倒地,震起地上的尘土。
“掌门师兄!”
“师父!”
“师叔!”
瞅见掌门人中招倒地,众华山弟子均是大惊失色,纷纷失声叫了起来!
这时,一个五旬老者抢到前来,将风智清扶住,大声叫道:“掌门师兄!掌门师兄……”见风智清已神志不清,那老者连忙将他扶到后面去了。
众华山弟子再不敢跟那宋青书相斗,趁机退出了战圈,如此一来,场中围着宋青书之人,除了已倒地正痛苦哀嚎之人,只剩下崆峒昆仑两派。
眼见崆峒昆仑两派势单力孤,外围的汪志明立即率领丐帮弟子加入战团,另外还有张士诚、林启雄、刘福通和冯国胜四拨人马在旁掠阵。
汪志明大喝一声:“打狗阵!”
众丐帮弟子听闻帮主下令,由丐帮诸位长老率领,各各分散开来,东一拨西一拨,已将宋青书围在核心,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严明的阵法。
众丐帮弟子各人左手持着一根竹竿,右手拿着一只破碗,敲打着竹竿,发出撞击之声,这些人嘴里也不放松,或高唱曲儿,或大叫大嚷,或哎哟连天,落在众人眼里,只觉实在好笑之极。
宋青书先是一怔,随即醒悟,这些丐帮弟子是故意发声,旨在扰乱自己心神,又见他们脚步错杂,但进退自如,相当的严谨有度。
宋青书不敢大意,这打狗阵虽由一群乌合之众的叫花子组成,看似不堪一击,但威力估计非同小可,当即身形一晃,已从冲入阵中,瞅准一个鸩衣百结的八袋长老,在他后被一拍,已点穴将他制住,再抓起他的后领,往众丐帮弟子抛掷而去。
那八袋长老硕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他去势极快,瞬间便落入众丐帮弟子之中,众弟子猝不及防下,立时便给压倒了七八人,但听得一阵哎呦哎呦之声,显是受伤不轻。
宋青书见状冷笑道:“丐帮打狗阵不过尔尔!用来打狗尚可,但若想降龙伏虎,那就不管用了!”说着,身形又是一晃,已闪身冲入另一拨离自己最远丐帮弟子中。
众丐帮弟子见他冲进阵中来,猝不及防下慌忙变阵,可骤变来得太突然,哪里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但见他的动作娇若游龙,一气呵成,杀气腾腾,不禁叫人心胆俱裂,不一会,众丐帮弟子又倒下了一大片。
汪志明见己方弟子尽皆遭殃,大急不已,大吼一声:“姓宋的,老叫化儿来领教你的高招!”说着,腾空跃将起来,双掌一错,发起一招飞龙在天,一道刚猛的劲风直往宋青书扑去。
宋青书斗得正酣,听到头顶一道威猛绝伦的劲风迫来,要闪躲已然来不及了,急忙双掌一举,推出一道掌风,两道掌风甫一接触,立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巨响一落,汪志明已然从天空中落下,犹若大鹏展翅一般。刚一触地,瞅准宋青书方位,一掌送去,紧接着又是一掌,后掌推前掌,双掌力道合在一起,只听风声呼啸,劲厉刺耳,犹若千军万马般的奔腾之声。
宋青书瞧见他也是施展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大呼一声:“来得好!”说着,回敬一招“亢龙有悔”,他要见识见识,到底谁人的降龙十八掌最厉害!
“轰!”
两人各自后退了,宋青书两步,汪志明四步,高下立分。
汪志明定了定神,凌厉的双目中闪过一色惊异,心中傲气顿生,大呼一声:“再来!”说着,一招亢龙有悔推送而出,这一掌他用了十成劲力。
宋青书不敢怠慢,也用了十成劲力,刚推出一掌,新掌劲力未生,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呼啸之声,似乎是棍棒破空失声,不禁大吃一惊,自己现在正与汪帮主对掌,如今背后有人偷袭,那可是大大不妙了!
慌忙反手一掌推送,试图将那棍棒迫开,哪知那棍棒颇为刁钻,竟然避开了去!
“宋青书,还我方丈师兄的命来!”但听一声“咔嚓”的棍棒断裂声,宋青书的脊背已然给一根棍棒击中!
“噗!”一团鲜红之极的液体从宋青书口中喷薄而出,渐渐化开,化成淡淡飞舞的红雾。
“宋大哥!”场中响起了柳绯舞惊慌失措的声音,正待冲入场中,却给身旁的林黛儿紧紧拉住!
宋青书受了那棍棒一击,身子吃力不住,立时屈膝倒地!
若在平日,休说这么一棒,就是十棒,也伤不了他分毫,但方才那一棒,偏偏在他跟汪志明对掌的那一当儿击来,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身子正处于极弱的状态,这如何抵挡得住?
“哈哈哈,宋青书这大魔头不行了,大伙儿快上,宰了他!”人丛中忽然响起何太冲的声音。
“快,趁他还未回神过来,大伙儿冲上去宰了他!”班淑娴丝毫不落后。
“大伙儿,拼着一口气,冲上去宰了他!”
一时间,群情怂恿,呼声震天,场中原先萎靡的士气立时大振,胆怯不前的,藏头露尾的,倒地哀嚎的,冷眼旁观的,这时全都像是吃了豹子胆,个个举着耀眼的兵器,嗷嗷叫地扑来。
乍一看去,平地上像是起了波涛汹涌的浪潮,直往场中孤零零蹲地的宋青书而去!
先前宋青书这大魔头仅凭一人,就伤了己方不少人,幸得没人死去,可绕是如此,谁又敢以身犯险贸然去攻?这大魔头一身武功诡谲,如疯虎,如鬼魅,他又忽东忽西地乱窜,叫人防不胜防,不一会,众人便给他打得心惊胆颤了!
如今这大魔头已然中招,整个人蹲身在地,分明受了极重的伤,正是将其除去的最佳时机!
这时,空性已然靠了近来,立在他身侧,大笑道:“宋青书,这一棍棒滋味儿如何?”原来,方才那一致命棍棒,正是他所发。
宋青书一动不动,似乎死了一般!
“宋青书,还敢装死?”空性极为恼火他害死自己方丈师兄,大怒起来,飞起一脚,往他额头踢去!
空性那一脚离他额头尚有几寸的时候,却见宋青书突然抬起了头来,额头上的一根青筋暴现,双眼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空性心中一震,此人好大的杀气!那一只脚不知不觉地竟停了下来!
“啊——”
宋青书突然起身,伸手一把将空性的那只脚抓住,再施劲力往上一挺,空性偌大的身躯倏地腾飞起来,瞬即之后,空性便给举在空中,宋青书这才仰头嚎叫起来,正在急冲的众人忽地身子一震,个个捂着了双耳不住地后退。
空性给他抓在手心,身子又给他点了穴,半分动弹不得,好在他内力深厚,宋青书这挟着内力的嚎叫声倒也没曾伤害到他。
宋青书仰起头来,双眼通红地盯着空性,只见他满目的仇恨之火直往自己射来,心中一震,脑海中立时闪过一个念头:今日我害死了空闻大师,已是罪大恶极,怎能再累及无辜,哎,罢了,罢了,我宋青书活该是个大魔头,留在这世上只会增加自己的罪孽,还是早做了断吧。
想及此,出指急解了空性的穴道,随即施巧劲猛地将空性一抛,空性硕大的身躯在空中飘了一阵,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众人见空性的安危已出,个个喜出望外,又见宋青书神色木然,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一个个更是欣喜若狂,都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心中均是一个念头:
亲手宰了宋青书,扬名天下,扬名天下!
眼见目标越来越近,宋青书依旧摇晃不已,冲在前面的众人心都快跳出来了。
三丈,二丈,一丈……
“啊——”
伴随着宋青书发出的一声凄厉长啸,众人只觉面前突然多了一堵厚厚的墙,不论怎么冲怎么突,就是靠不近宋青书的身子,就在这当儿,啸声忽地加重,紧接着一股霸道刚猛的力道迫来,推着自己不住往后退!
就在众人后退的当儿,忽听一人大叫一声:“咦,老子的刀呢!”
众人不经意地瞥眼望去,眼前已有一道阴冷的光影划过眼际,直往给围在核心的宋青书飞去,再一眨眼,一柄大刀已落入宋青书的手里。众人大惊失色,这大刀落入宋青书的手里,那不是意味着他要大开杀戒?
众人正自惊骇后退的当儿,忽听宋青书朗声道:“今日在下迎战天下英雄,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方才在下出手孟浪,伤了不少武林同道,幸而未曾杀死一人。空闻大师乃在下钦慕之人,虽非在下亲手所杀,却因在下而死,在下声名狼藉,除了以命换命别无他法!”
话音刚落,只见宋青书手腕一动,大刀飞转之际,刀柄已给他倒握了起来,刀尖对准心口猛然刺下,但听“噗”地一声,阴冷森然的刀身已然没入他的心口,一抹鲜红的血液,沿着刀身急速流出!
“啊!”在场的众人不自禁地失声叫了出来,个个张口结舌瞪大了眼睛。
这……这真是大出众人意料!
原以为这大魔头还要拼命恶斗一番,不料他竟然突然自杀!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瞪大了双眼,讶异地看着宋青书渐渐倒地,红润的面色渐渐转白,精光爆射的瞳孔渐渐黯淡。
一个汉子伸手探他鼻息,摇了摇头,意思是说,他已经没了气息死去了。
“宋大哥,你怎么了?宋大哥,你怎么了?”
众人身后忽地响起一声尖厉的声音,扭头瞧去,原来是柳菲舞,只见她神色慌慌张张,一面猛力地推开众人,又一面高声尖叫:“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
眼下宋青书已然气绝,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些跟宋青书有深仇大恨的苦主,如今亲见大仇已报,哪里还会再跟她一个弱女子计较?被她一推,都让了开去。
柳绯舞凝视着宋青书的尸体,怔怔地瞧了半晌,俯身下来,将他的身子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双目渐渐湿润,泣不成声道:“宋……宋大哥,你为什么这样傻?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傻……不是说好此番事了,咱们就成亲的么?你这样去了,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