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时许,敌七十七师沿青石关南下,如入无人之境,气势汹汹,先头进入和庄我伏兵之地。
根据华野指示,和庄战斗预定下午三时打响。但敌七十七师提前赶到。敌变我变,在来不及请示的紧急情况下,许世友甩下了帽子,当机立断,命令部队提前发起总攻,以二十五师主攻和庄之敌,二十六师担任阻歼南援及溃逃之敌。
十一时,指挥若定的许世友准时下达完命令,担任主攻的二十五师的七十五团,似神兵天降,首先打响第一枪,接着发起了猛烈攻击。
在李仙洲集团中,唯有七十三军是蒋军嫡系,而七十七师又是七十三军的“王牌”。敌人碰到我胶东健儿,一时乱了阵脚,慌乱之中,忙把老百姓的门板、桌椅、床架、板凳全部搬出来垒成简易工事,拼死顽抗,并组织班排到连营的反冲击。通过掖县、招远整训,九纵各级指挥员的指挥能力和战士们的战术技术水平,都有了很大提高。七十三团的突击部队勇猛穿插分割,枪声、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把敌七十七师打得晕头转向,顾头顾不住尾。
十二点,许世友接到二十五师向纵队的报告:“我大军进展顺利,打起来和整训时演习差不多!”
“好!”许世友按捺不住心头的高兴,“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狠狠打,迅速穿插分割。彻底消灭七十七师,使他无一漏网!”
时值黄昏,从前指的电台里,可以清楚地听到敌人向莱芜惊慌求救的呼喊。
此时此刻,莱芜之敌已自顾不暇。李仙洲曾令第一九三师北上增援,当发现华野主力已逼近莱芜城下,亦匆忙缩回。当晚,华野五个纵队向莱芜发起了总攻。这时,和庄战斗打得更紧,敌我之间逐屋逐街逐巷展开了激烈争夺。二十三时许,二十五师报告:“冲进七十七师师部,击毙敌师长田君健!”随即以七十五团向和庄进攻,协助九纵围歼该地之敌。至21日晨,敌七十七师大部被歼。残敌纷纷向北逃窜,被我二十六师七十八团会合鲁中警卫五团在青石关地区兜堵歼灭。从博山南下增援的敌第二绥区特务旅一个团遭我军截歼。
23日下午五时,九纵接到华野通报,莱芜告捷,率部突围的李仙洲被活捉,另有千余人窜入吐丝口,伙同新三十六师部残敌向博山方向逃窜。
这一股敌人来得正好!我七十三团早在和庄地区张开了堵歼逃敌的口袋。许世友当即命令七十三团:“你们一定要坚决堵住,不让敌人漏网!”
当惊弓之鸟的大批敌人涌来的时候,我军迎头一排炮弹,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接着又一排炮弹,拦截了敌队的先头;第三排炮弹,射入敌队,使敌人分崩离析。接着,漫山响起了“缴枪不杀”的喊声,战士们端起闪亮的刺刀,勇猛地杀入敌阵。数千名敌人拥挤在一条干涸的大沙河里,完全无力抵抗,在我军的刺刀见红下,乖乖地把枪炮搁在一起,成群结队地当了俘虏。在俘虏群里,许世友查到了敌七十三军中将军长韩浚。他哭丧着脸道:“共军厉害,许司令更是厉害!”
莱芜战役全歼李仙洲集团七个师,共毙伤俘敌六万零八百余人。此战役胜利地粉碎了敌人南北夹击我军的计划,并迫使山东之敌一个多月不敢出动,控制了胶济路西段及其南北广大地区。使鲁中、胶东、渤海解放区重新连成一片。许世友率领九纵参战,是整编为九纵后初试锋芒,痛痛快快打了个歼灭战,以很小的伤亡,换取了很大的胜利,共毙伤敌六百余人,俘敌六千九百余人,胜利地完成了阻敌增援、断敌后路的任务。出师大捷,许世友高兴,全纵队更是高兴。
七天七夜的白马关阻击战,许世友受到华野首长的通报表扬。
莱芜战役把敌人打了个灵魂出窍。从1947年3月起,国民党蒋介石被迫放弃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陕北和山东两个解放区,企图在东、西两翼迫使我主力决战,各个击破我军,然后转兵进攻华北、东北。当时,国民党蒋介石把进攻解放区总兵力的三分之一,共二十四个整编师,六十个旅,四十五万人,压向山东解放区。这次,敌人吸取莱芜李仙洲部被歼的教训,采取加强纵深、密集靠拢、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战法,以图首先打通津浦路徐州至济南段,然后迫使我华野主力于莱芜、新泰、蒙阴、沂水一线决战。
中央军委依据全国战局的发展及华东当前情况,决定华东全军继续坚持内线作战,拖住敌人,创造战机,每月歼敌四至五个旅,到年底争取歼敌四十至五十个旅。并决定华野全军应在3月份休整一个月,以利而后作战。正在此时,传来西北战场蒋军胡宗南部占领延安的消息,全军上下群情激愤,一致表示要在山东战场狠揍国民党反动派,打几个大胜仗,用战斗的胜利支援西北战场我军作战,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
1947年4月中旬,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坐镇徐州,统一指挥三个集团军,共十三个整编师,约二十五万人,沿临沂至泰安一线向新泰、蒙阴地区进犯。华野首长为打破敌人的进攻,决定集中三个纵队吃掉敌之左翼、泰安守敌整编第七十二师。4月19日,许世友奉命带九纵赶至白马关、九女山一线阻击敌整编第十一师,策应泰安作战。
队伍又上路了,顺着西山大道向南驰去。快马加鞭急如星火,包裹马蹄的麻袋片、棉絮已经磨烂了,好在路面起伏不大,纵然快马急驰,马蹄声也不像走在平原上那样节奏有致。
傍晚,马蹄踏碎片片晚霞,部队来到殷堤口。突然,背后传来了急促的喊声:“司令员,请等一等!”许世友急忙勒缰收马,那枣红大马一声嘶鸣,仰起前蹄,收住马足。他转首向后望时,只见侦察员飞马驰来。
“什么情况?”许世友问道。
“敌整编第十一师驻扎在仲村附近,离白马关一线仅二十里,正在蠢蠢欲动。”侦察员回答道,“如果以此速度行进,我们将完不成阻击敌人的任务。二十里对一百里,情况很紧急,请司令员早下决心!”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许世友也心急如火。
“改走山道,缩短距离。再是加快行军速度。别无他法。”侦察员对答如流,显然也经过了一番考虑。
“山路你们知道吗?”许世友又问。
“知道。”
“那好,按你们意见办!快通知司号员吹号,通知部队改走山道,加快速度。”许世友目光炯炯。
“是,司令员!”
部队经过一阵紧张的调整,上了山道。一支红色队伍像闪电一样,挟着雷火,裹着疾风,直驰白马关。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决定于行动的迅速,谁先争取时间抢占白马关阵地,谁就能掌握主动权。二十六师不负许司令员厚望,五个小时行军一百余里,先敌一步,于拂晓前到达白马关一带。
白马关居蒙山要隘,地势险要。前有峰峰相连的天台山、黑山,西有突兀的云头山,东南有高耸云天的九女山,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二十六师以白马关为主阵地,在其他几个山头上,马不停蹄地布置了防御力量。这一带山地,均是黑岩石,又坚又硬,难构工事。我阻击部队只能选择高大突出的岩石及自然石棚为掩体。
部队进入阵地,大汗淋漓,喘息未定,敌人的炮火已在二十六师阵地前沿炸响。
敌整编第十一师为国民党军队“五大金刚”之一,装备好,火力强。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我部此时已卡住了交通咽喉。攻击一开始,敌人即以飞机和密集的炮火对黑山、天台山狂轰滥炸,顿时我阵地前沿炮弹呼啸,乱石纷飞,敌一个团乘着硝烟弥漫之际,发起集团冲锋。经过反复激烈的争夺,黑山、天台山、云头山阵地先后被敌攻占。情况十分危急。
“二十六师!二十六师!”听说几个山头被敌人攻占,许世友坐卧不安了,他连忙抓起话筒,像一头发了疯的雄狮直呼二十六师。
“我是二十六师。”对方答道。
“要师长刘涌接电话。”
“我就是刘涌。”
“刘涌,我告诉你!你们要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阵地上,卡住敌人的喉咙,叫敌人吐不出,咽不下!”
“坚决完成任务,请纵队首长放心!”刘涌当即表示。
夜深人静,月色朦胧。
刘涌也动了真格,连忙组织两个团兵力,稍作动员,直插敌人的黑山阵地。从敌人的战斗组织和炮火看起来,敌人对我夜袭是早有准备的。两强相逢,一场恶战又起。我部战士们在炮火的掩护下,一鼓作气,像旋风一般卷上山头,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慌乱的敌军官兵四处逃窜,蛰伏在石缝里、壕沟旁,成了我军俘虏。
24日,敌整编第十一师向我军阵地同时展开了两个旅的兵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轮番冲锋。漫山遍野,灰压压的一片,尽是持枪冲锋的敌人。我部因黑山一带无法构筑工事,不利坚守,即主动将部队收缩至白马关一线。敌跟踪追来,更是猖狂。许世友立即下令,以一部扼守要点,吸引住敌人,以七十六团主力从敌侧翼出击,直杀过去。这一着完全出敌不意,敌人纷纷掉头向山下鼠窜。下午,黑山、天台山、云头山阵地重新飘扬起我军战旗。
连日来,敌整编第十一师遭到许世友部队的顽强阻击,伤亡累累,军心浮动。我军七十七团四连坚守在阵地上,英勇顽强,先后击退敌人五次进攻,并两次向敌反击夺回阵地,杀伤敌人四百余名,荣获“白马关战斗模范连”的光荣称号。
在白马关七天七夜的顽强阻击战中,九纵以一个师阻击敌整编第十一师三个旅的进攻,在白马关一线组成一道攻不破的防线,歼敌一千五百余人,圆满完成阻击任务,与攻占泰安的部队同时受到华野首长的通报表扬。
大山掩护了大军,大军感谢大山的掩护。沂蒙决战,敌人的汽车轮子赛不过许世友的飞毛腿。
1947年5月,蒋军侵占津浦线后,三个兵团一线摆开,向北席卷。企图同我华野主力决战于沂蒙山区。
在敌人气势汹汹的攻势面前,中央军委的作战值班室里,料敌如神的毛泽东同志正在一张展开了的地图前,分析敌情,研究对策。此时,主席认为,形势危机但存在于维妙之隙。从表面上看,敌军密集不好打,但只要有耐心,总有歼敌的机会。胶济路以南广大地区仍可诱敌深入,让敌占领莱芜、沂水、莒县,陷于极端困境,然后歼灭,并不为迟。接着,主席又征求了朱德、周恩来二同志的意见,一封加急电报直接发到华野总部。电文如下:
……蒋军攻势凶猛,我军不必急躁,以疲治急。一要有极大耐心,二要掌握最大兵力,三要不过早惊动敌人后方。凡行动不可只估计一种可能,而要估计两种可能,在局势未定时,我主力宜位于应付两种可能之地点。
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这些指示,及时纠正和克服了我军一部分干部中出现的焦躁情绪。大家胸有全局,比较清楚而深刻地理解了调动敌人、诱敌深入的妙处,教育部队运动作战,待机歼敌。
许世友所在的九纵和兄弟纵队一道,遵照中央军委、毛主席和华野首长的指示,避敌锋芒,插进沂蒙山区。
且说沂蒙山区,周围数百里,峰峦层叠,气势磅礴,山势险峻,非常有利于我大军隐蔽行踪。正如陈老总在一首诗词中赞道:
临沂蒙阴新泰,路转峰回不怪,
一片好风光,七十二崮堪爱。
鲁中南的山,经过剧烈的地壳运动和千万年的风蚀水浸,逐渐演变成了山顶平原、山底坡缓而中间突现陡峭山壁的地貌,这在地质学上称之为崮。
鲁中南有七十二崮之称,高者上千米,壁立千仞,矮者数十米,同样危崖陡峭、峭峻奇耸。别看从崮下瞧时险峻峥嵘,上得崮顶却别有一番天地。崮顶平坦,大者有数百亩,小者有几亩。丰腴的,树木葱茏;贫瘠的,面坦骨露。宛如一个个面目各异的巨人,屹立在鲁南各地。
大山掩护了大军,大军感谢大山的掩护。许世友率领的九纵在沂蒙山区,紧紧地依靠解放区人民群众的帮助和支援,谱写了一首首军民情歌,缭绕在沂蒙山区。部队日夜机动在崇山峻岭之间,随山起伏,逶迤回旋。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前后两个山头,对面看得见人影,呼哧呼哧走上大半天,才刚刚爬上半山腰。可是,战士们心里都很明白,我们一进山区,忽南忽北,时东时西,就把敌人搞昏了头,使其始终摸不着我军的踪影,成了瞎子聋子一般。纵队每避过一次敌人的锋芒,都情不自禁地唱出一曲欢快的竹板歌:
运动战,方法好,指挥敌人跟我跑;
今向西,明向东,敌人错误犯得凶!
战士们自豪地说:“敌人的汽车轱辘,赛不过我们的飞毛腿!”敌人所吹嘘的美械装备重炮坦克,在山区不是开不动,就是拉不上,成了累赘。我军在沂蒙山区牵着敌人鼻子转,行程数千里,无论山高、路滑、坡陡、石坚,都阻挡不住英雄战士们前进的脚步。
沂蒙山区的人民群众,在敌人进犯时,家家户户实行坚壁清野,使敌人得不到一点粮食给养的补充。地方人民武装则神出鬼没,到处袭扰敌人,使敌人吃尽了苦头。当我军机动作战时,群众纷纷返回家园,烧水做饭,送信带路,竭尽全力支援人民子弟兵作战。
战争是残酷,残酷中又孕育着鱼水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