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恰巧赵保原派剧团来河源西沟唱京戏,据点内守敌看完戏后,连吊桥都忘了吊起,一个个安然进入了梦乡。我军第十三团从水岔出发,犹如一把利剑,穿透浓重的夜幕,直刺河源西沟。夜静更深,守敌睡意正浓,鼾声阵阵。第十三团迅速勇猛地发起进攻,大量使用炸药连续爆破,一举突入四座碉堡。敌人猝不及防,退守西沟西北角的三座高堡。我军干部战士骁勇善战,夺堡克敌,杀得敌人鬼哭狼嚎。赵部四团团长栾子超被当场击毙。赵保原连夜派五个连前来增援,被我军第十四团二营击溃。据点内残敌向东南方向逃窜,遭我北海军分区独立团一部截击。王子绍侥幸漏网之后,给莱阳伪军中的朋友写了一封信,活画出河源被歼的实况:“河源之役,一败涂地,伤亡惨重,突围者不及二百余人。弟也是从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惊火复发,请兄设法给购买大烟土二两……”云云。
黎明时分,河源西沟据点被我大军彻底摧毁,守敌几乎全歼。我部缴获兵工厂一座、机枪十四挺、长短枪八百余支及大量物资,新开辟了莱西北根据地,孤立了赵保原的老巢万第,一举改变了我南海分区腹背受敌的形势。
这一战役的胜利,对沆瀣一气的日、伪、顽反动势力是一个沉重打击,动摇了敌人依恃坚固筑垒地带据守顽抗的信心,标志着胶东我军攻坚能力和战术、技术水平有了长足的发展,不仅对胶东军区所属部队,而且对整个山东部队的攻坚作战,都起到了有力的推动作用。为此,许世友又代表军区首长向第十三团颁发了嘉奖令。
就在这天晚上,田普的身影又出现在许世友的面前,她把又一双新鞋送到了许世友手中,那脉脉含情的眼睛使她欲言又止。不过许世友已经从吴克华处得知了田普的心意,他立时对田普道:“打下河源西沟,这只是兴师直捣匪巢的第一步,等彻底打败赵保原后,用胜利的场面为我们的婚礼增彩!你说好吗?”
“我听你的。”田普向许世友报了个甜甜的笑脸,接着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你赠我新鞋作纪念,让我送你什么作纪念呢?”许世友边想边道,“我一无所有,只有这颗小小的弹头可以给你做个纪念!”许世友掏出弹头送到田普手中,道:“请你收下。这是万源保卫战中,敌人给我的纪念。我许世友不死,乃是苍天保佑!”
田普接过弹头,放在手心上。只见弹头闪光锃亮,熠熠生辉。姑娘的眼睛湿润了。这哪里是一个弹头呢,这是将军献给自己的一颗心!
赤心,可映五洲明月;
爱情,可鉴人间真诚!
讨伐赵保原,群情激昂
许世友送走田普后,当天晚上又召开了一个紧急的军事会议,会议一直开到大天亮。会议明确指出:胶东区应以赵保原为主要作战对象。赵保原死心塌地卖身投靠日军,已经成为胶东军民坚持抗战与准备反攻的重大障碍!
是时候了,该捣赵保原的老巢——万第了。
会议考虑,这次战役行动必须打得早。此时,赵保原所辖兵力总计一万八千余人,在胶东大大小小的二十多个伪、顽“司令”大多被我军打掉以后,赵保原依仗这支队伍,称霸一方,成为山东全境最大的一支投降队伍。这支反动力量的存在,不仅经常分散与牵制我军相当大的一部分兵力,使我军不能集中全力对日军作战,而且随着抗日战争形势的长足发展,对于我军争取最有利的反攻阵地,并进而转入大规模的对日反攻作战,是一个重大的威胁。赵保原不除,后患无穷。
讨伐赵保原必须打得狠。赵保原是日军统治胶东的主要帮凶。以往,虽然每次敲掉他的主力一部,但是并没有全部歼灭他的主力;每次都打痛了他,但都没有摧毁他的反动巢穴。如果我军打不掉他的有生力量,他还会卷土重来。
那么,能不能打歼灭战呢?单从军事实力上看,赵部兵力多,并且大部分是日式武器装备,一个班有一挺机枪,战斗力也不弱,且有坚固的工事。而我军参战部队一万余人,在数量上并不占优势。可是,除了总的形势对我有利之外,还有:我军指战员对赵保原恨之入骨,士气高昂,又有大量地方武装和民兵配合作战;我军可以选择其要害位置予以攻击,在一点或几点上,集中数倍于敌的兵力,形成压倒优势;经过留格庄、滕甲庄、蛇窝泊,尤其是河源西沟等攻坚作战,我军指战员学会了运用炸药,而且组建了以迫击炮和钢炮为主的炮兵营,增强了摧毁敌人坚固碉堡和城寨的能力,这些都是我军打歼灭战的有利条件。所以,这一仗不打则已,打则力求全歼,直捣他的老巢,彻底清除这个大祸害!
……
清晨的阳光是明媚的,空气是新鲜的。许世友走出烟雾弥漫的会议室,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他抬头望了望冉冉升起的旭日,心里充满了胜利的希冀;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连打了几个哈欠,接着带领警卫人员向部队走去。作为司令员,他要把军区党委指示传达给部队,他要亲自动员。这已成了他的惯例。
许世友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人把他团团围住,问这问那。
“司令员有仗打没有?”
“这赵保原早该揍!为啥不下命令?”
“群众盼望共产党、八路军早早打垮赵保原,好过太平日子,请首长快下决心吧!”
还有的连排班送来了请战书。书中写道:“呈请司令体念民众呼声,拯民于水火之中。人民群众在同赵保原的严酷斗争中,认清了一条真理:命,是要自己动手从敌人手里夺出的,谁若向敌人俯首帖耳,谁就摆脱不了当一辈子牛马!”
……
许世友面对指战员的求战要求,在第十三团作了战斗动员。他大手一挥,道:“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讨伐赵保原的战役明晚七点打响!你们十三团在河源西沟的战役表现突出,受到军区嘉奖是无愧的!这次攻打万第,直捣赵保原的老巢,再让你们当先锋,这次满意了吧?!”
全场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少战士振臂高呼:“坚决完成任务!”“为解放莱阳几十万同胞而献身!”“为团结抗日、准备反攻扫清道路!”……面对群情激昂的指战员,许世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解放万第,赵保原毙命
月色溶溶,原野上那些树木、山崖,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可以看见黑黝黝的轮廓,却看不见那苍苍郁郁的雄姿,一切就像梦境一样缥缈。弯弯的山道上,蠕动着一支支队伍,既不打灯笼又不说话,像一支支离弦的箭,向万第——赵保原的老巢射去。
这次战役胶东军区共集中五个团、四个营和一个炮兵营的兵力,在地方武装、民兵和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援和积极配合下,开往作战地域。作为总指挥的许世友,也随前线指挥部前进。此次战役的胜利与否,关系到胶东的命运。虽然他指挥过不少大小战役,今天他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他最担心的是第十三团能不能撕开口子,河源西沟之战该团有些损失。再说由于对间紧,该团攻坚的方向侦察得还不够细致,万一情况突变,又怎样应付……许世友右手按住驳壳枪,快步去找作战参谋道:“快给十三团发个电,询问情况有何进展?”
“是,司令员。”作战参谋回答一声,转身跑向电台。不一会儿,那作战参谋又追上许世友,报告道:“十三团已准时按计划进入作战地域,先头已向敌人开了火!”
“正面敌情有没有变化?”许世友又问。
“没有变化。”
“快发电,通知他们狠狠地打。坚决撕破口子,为我军主力攻占万第打开大门!”许世友又道。
“是!”作战参谋又应了一声。转身去通知电台。
恰在这时,十三团来电:“敌人兵力有变,全团伤亡较大,二营营长阵亡,要求炮火支援!”
许世友听到报告后,怒火中烧,他一边通知炮兵营狠狠地打,一边翻身跃马,跟随进攻部队跃进到了寨墙外的树林子里,审时度势命佯攻部队变为主攻。
第十四团接受任务,在我军炮火的强有力的支援下,从侧后方向发起了猛攻。一阵猛似一阵。
这时以城固守的赵保原,眼见城东南方向炮火猛烈,固城已成危城,忙调兵遣将,向东南方向增派兵力。“娘的,共军向来声东击西,原来主攻方向在这儿!打了半天,我还以为在城南呢!”赵保原脸色铁青,两眼放射着凶光,下巴骨突起一个小肉丘。接着,他又命令他的副官马长河快到城东南坐镇指挥,道:“如果城东南有个闪失,我拿你的人头是问!”马长河起身欲走,这时,一颗炮弹从空中飞来,落在钢筋水泥的敌指挥所右方,“轰隆”一声,汇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把指挥所震得四处掉渣落灰,震得赵保原目瞪口呆。敌人招架不住了,慌忙撤回内墙里。
接着,城北、城西、城东也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赵保原此时完全被我军的炮声震懵了,再也辨不清我大军的主攻方向。听听城北也像,看看城东南也像,正在他举棋不定之时,我主攻十三团一举突破城南城墙,接连爆破敌人钢筋筑成的八个碉堡,打了进来。
“报告司令,共军从城南突破,正向指挥所袭来!”一个通信兵慌慌张张、风风火火地跑来报告。
“给我顶住!”赵保原两眼喷火。
“是!司令!”那士兵见司令拔枪,连忙掉头就跑,生怕迟了一步,就要落入司令的枪口。
怎么办?赵保原送走了那士兵,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正在这时,城北方向也来人报告:
“报告司令,城北共军也突破了我防线,共军正要向这里运动!”
“给我顶住!”赵保原眼睛发直,吼声如雷。
“共军兵力太多,难以顶住啊!”那连副刚说到这里,狗急跳墙的赵保原拔枪撂倒了他,那连副胸前连中三枪,最后倒在血泊里……
大局已定,八路必胜。殊不知那声色俱厉的赵保原也是一个怕死鬼,他见大势已去,一面命令部队紧紧顶住,一面带领两位贴身保镖,匆匆化了装,钻入地道,人不知鬼不觉地溜了。
“赵保原叫我们给他卖命掩护,他自己却溜了!”敌群中不知谁喊了声,顿时炸了窝,乱了方寸……
“娘日的!我们不为他卖命!”有人干脆扔下了枪。
“他跑了,我们就投降共军!”有人跳脚甩下了军帽。
“国有国法,军有军纪,谁敢投降共军我就毙了他!”一位小头目,原是赵保原的心腹,立即站出来反驳,说完他便推上了一梭子子弹。
“叭!”
没容那小头目开火,枪声响了,敌群中一发子弹射来,正好击中小头目的后脑勺。顿时他瘫倒在地。
“谁敢再反对投降,就是同样下场!”开枪者主动站出来亮相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保原的勤务兵,名叫魏大山,此时他双手端枪,双目圆瞪,威如凶神。大家看后为之一愣。
“你们知道吗?!赵保原昨夜还奸污了三位姑娘!要说出他干的坏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魏大山继而又道。敌人顿时为之哗然。
“我们投降共军,谁要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接着放下了武器。
“冲啊——”
恰在这时,我军十三团一营营长周文礼带部队冲了过来。“缴枪不杀!”敌人乖乖地作了俘虏。
“你们长官赵保原哪里去了?”周文礼问道。
“他让我们在这里卖命,而他却钻地道跑了。”魏大山回答。
“地道口在哪儿?”
“在那边。”魏大山说完,用手一指身后那间土屋。
“追!”周文礼又带队冲进那间土屋,发现敌人正往地道里钻,有三个伪兵还没有来得及跳下,被周文礼抓了俘虏。
“下地道!”周文礼又挑选了三名精干的战士,连同他自己下了地道,急急追去。
这地道不像外面,里面很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屏着呼吸,睁大眼睛,寻找豺狼的身影。狡猾的敌人像是听到了声音,“叭”的一枪,子弹从周文礼身边飞过。
枪声暴露了敌人,周文礼手疾眼快,趁机还了一枪。在枪弹的掩护下,他们继续向前摸去……
走了一段,周文礼投石问路。敌人“哎呀”一声,向前跑去。趁机,周文礼端枪射击,那家伙惨叫一声倒地。接着,他们顺着黑洞洞的地道一直追到了尽头,却不见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