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流影回放结束,狐妖们看得兴高采烈,纷纷议论。
“我观母亲神通,强过亢金龙星君许多。”
“一声轻吟制魔魂,母亲那风轻云淡的气度,令我辈仰止。”
“母亲的三昧烈焰和消魂冷焰,名不虚传。修成一种便可纵横天下。”
“母亲被咬到的时候,我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也是。恨不能以身相替。”
…………
心月狐享受着孩儿们谀词如潮,心里乐陶陶。突然发现阿紫没说话,一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孩子怎么了?平时她是最会奉承我的。
“阿紫过来。”心月狐让阿紫坐在身边,牵着她的手。
“按说你们修炼有成,不用我操心了,不过我心里还是惦记。阿紫你最近怎么样啊?我看你这样子,是该渡化形劫了。”
“承蒙母亲点化,阿紫修炼一千五百年,早该渡劫了。靠着混迹红尘,压制修为,用尽办法拖延了两百多年。正如母亲所见,现在已经压不住,感觉雷劫即在刻下。阿紫心中害怕,请母亲护佑。”
“说说你害怕什么。”心月狐拍着阿紫的手。
“怕死。阿紫知道早晚有一天要经历雷劫,所以每次听闻有谁将要渡劫,便不远万里前去观看,希望学到渡劫的经验。我看过独角兕、鼋鳌、九头鸟这些异种大妖渡劫。可是,它们都抗不过雷劫,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母亲啊,我虽有你的血脉,但这凡狐点化之体,如何经受天雷暴击?自忖必死无疑。阿紫请求母亲,搭救则个。”阿紫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哭诉。
心月狐叹道:“修炼之道,当先强志。雷霆加于身而心不惩,天威凌于顶而神不移,然后可以识天机,可以夺造化。如今你既起畏惧之心,此劫必定过不去了。”
“阿紫不想死,母亲搭救则个。”阿紫哭拜于地。
心月狐闭目思索片刻:“天道有常,物莫能两大。除非你舍去一千五百年修为,换得活命的机缘。”
“阿紫愿意,求母亲指点机缘。”命都没了,要修为何用。
“我可授你夺舍换形之术,但此术也只能施行一次,延长一世寿命。除同族之外,其他各种生灵,随你挑选。若喜猛虎之威,便夺舍一头乳虎,做一世山林之王。若爱龟命之长,便夺舍一只幼龟……”
“母亲。阿紫想做一世人。”
“夺舍人身?也好。你可去往帝王贵胄之家,夺舍其儿女,从此精舍美食,逍遥一生。只是,夺舍人身与夺舍其他生灵不同,活人夺不得,须是方死之身才好。”
说罢,心月狐便将夺舍换形之术教授与阿紫,随后嘱咐道:“一旦换形人身,你的遗蜕和元丹,须仔细藏好,休要被人看见。”
阿紫正待拜谢,忽闻洞天外雷声隐隐,当时心有所感,惊慌道:“母亲,雷劫将至,只怕来不及了,怎的好?”
“莫慌。”心月狐感应了一下:“至少还有二个时辰,正好你带了童男童女来,可就此夺舍换形。你想夺舍哪一个?”
“此心已乱,全凭母亲主张。”
心月狐注意看了一眼班子乔和童女,忽然面露诧异,飘身过去,从班子乔脖子上摘下一个布袋,掏出一面玉牌,看了看笑道:“不意我儿竟有如此机缘,阿紫,过来看看。”
阿紫看了玉牌:“这不是瀛洲山洞天的传度牒?难道这个童子是瀛洲山弟子?”
“应该说,你……将是瀛洲山弟子。”
“母亲是说,阿紫夺舍这个童子……哎呀太好了,阿紫可以用这个童子的身份,拜入瀛洲山修炼,以后还能成仙了道。母亲……”阿紫激动起来。
其他狐妖见了阿紫的好机缘,纷纷表示羡慕嫉妒恨。
心月狐也是倍感期待,这条路若能走通,九尾狐一族将多一条修炼之路,说不定久后还能掌控人类。她搓了搓手,命阿紫将此男童拿去净胎泉中浸泡。
净胎泉是灵台清光洞中特产的一池天然温泉。之所以叫净胎泉,是因为泉水不仅涤垢荡污奇效非凡,更有一逆天的好处,可令骨肉之躯返老还童。从此泉中洗浴出来,全身内外便如刚出胎的赤子,纯净稚嫩,生机勃勃。
阿紫遵命,摄起班子乔,刚要飞去净胎泉,心月狐忽然想起一事,遂与阿紫道:“你且将他放下。此身没有我族血脉,便无从施展天赋法术。我欲将真精之血,打入此人体内,使你夺舍之后,仍可施展法术。修炼之路凶险莫测啊,不可缺了保命手段。”
“谢谢母亲想得周全。阿紫怎敢奢求母亲的天狐精血,就将自身精血来用吧。”
“不可。你的精血尚是凡血,无法化生新血,且会败坏此人的血脉。”
心月狐说罢,瞑目蹙眉半晌,张口吐出一大滴真精之血。她双手掐诀施法,将那金光灿灿的精血,打入班子乔胸骨之内。
班子乔本来昏迷着,一下被疼醒了。胸口炸裂般的剧痛,可是前心那道符,使他动不了,喊不出。
阿紫泣泪拜倒:“何以报答母亲大恩。”
心月狐笑道:“精血要慢慢发生作用,以后你试试法术,看能施展到什么程度。不要耽误时间了,速将此人浸入净胎泉底。一定要确保淹杀,再行夺舍。”
班子乔全身被剥得精光,沉入泉水之下。同时心口处贴的符也被拿掉。
他感觉身体可以活动了,但是一股无形怪力,将他按在水底。
不一会儿,一缕缕灰黑色的雾,从班子乔全身冒出来,又被水流冲走。五官、肚脐、包括所有毛孔都在冒,从浓到淡,直到最后消失。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感觉胸口的剧痛也减轻了。
半个时辰后,阿紫将他从水底摄出。
此时班子乔全身,已是泡得通红粉嫩。他决定装死等待机会,便紧闭双目,屏住呼吸,浑身绷得僵直。
阿紫贪婪地看着身体。
幸亏是泡在温泉里,哪还像具死尸。
忽然阿紫笑咪咪的。
班子乔在心里喊,天杀的狐妖,你要干什么。
轰隆隆……,一阵及时的雷声,将班子乔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阿紫急忙闭上眼睛,开始念咒语——颠倒离魂咒。
咒语声伴随着雷声,由缓而急。
只见阿紫的头顶,先是冒出一条透明的淡绿色狐尾,飘飘摆摆的。随后是第二条狐尾,第三条、第四条……。九条狐尾出现后,阿紫头顶褪出狐狸屁股,再往后是腰、后腿……最后褪出的是狐狸的头。
一只淡绿色九尾狐,立在阿紫头顶。它先是茫然地呆了一下,接着便往班子乔身上一扑,没入他体内。
班子乔的身体突然抖动起来。
……
心月狐一边与狐妖们谈笑,一边等待阿紫夺舍归来。
她忽然注意到,洞天外的雷声消失了,估计阿紫已经完成夺舍换形,应该快回来了。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命身边一狐妖:“阿离,你去看看阿紫,怎么还不回来。”
阿离领命,刚一出上玄宫,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快来看快来看,哈哈哈……可笑死妖了……哈哈哈……”
众狐妖跑出去一看,顿时哄堂大笑。
只见一个浑身精赤的粉嫩童子,拖着一只紫金毛色的九尾大狐往这边走。好笑的是他走路的样子,蹒跚摇摆,跌跌拌拌,像个学步的娃娃一样笨拙。
心月狐一招手,将童子摄到面前。
童子放开大狐,对心月狐作揖:“母亲,阿紫换形了。就是这个身体把握不好,别扭得紧。”声音稚嫩,颇有阿紫音韵。
心月狐随手化出一领红色衣袍和一双厚底皂靴,笑道:“过来,穿上衣服。”
给童子穿上后,握着他两只手:“让我看看,是哪里别扭。嗯?怎会如此?身内竟然没有灵脉。”
“没有灵脉?”童子好奇的声音。
“是啊。没有灵脉。此人怎会得到传度牒?奇怪啊。”心月狐略歪着头沉思起来。
其他狐妖听说没有灵脉,便纷纷议论起来。
童子听了一会儿,听明白没有灵脉就是不能修炼,眼中立刻透出深深的失望。不由得叹一口气:“唉——!”
稚声一叹,把心月狐叹乐了:“我儿不必叹息。不过小事一件,待我给你造出灵脉。”
“母亲,灵脉还能造?”
“如何造啊?”
“母亲教教我们。”
狐妖们纷纷询问,这可关系到它们以后能否夺舍换形去修炼的大事。
心月狐见儿女都关心此事,便道:“也罢。趁此机会,我就给你们讲一讲,人与其他生灵的不同之处。
想当初,混沌初分,天地交合,万物皆生。世上所有生灵,都是混沌元气化生始祖,其后始祖得阴阳交合之气,再化生出血脉后代。
不同气机感应之下,始祖所生后代亦各有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比如凤凰为飞禽始祖,则所有飞禽都与凤凰大体相似,有翅有羽有喙。白虎为虎祖,其所有后代,小至狸猫大至刍吾,其形象皆似白虎。”
众狐妖趁机凑趣:“所以我们都像母亲。”“而且所有始祖里,母亲生得最美。”
心月狐慈祥地笑笑,继续讲道:“可是混沌初开,并未化生人祖。人之为物,乃是盘古委托女娲娘娘造出来的。
当初,盘古见天生万灵皆有后,使得世界生机盎然,非常欢喜。盘古想亲身体验世界的生机与活力,便委托女娲娘娘,造就一种生灵。
女娲请盘古示下,新造生灵是什么样子。盘古乃以天道之数为规范,将自身演化出人的形象。
女娲遂取五色之土与息壤,参造化之机,仿盘古之象,抟土塑形,造就新生灵,名之曰人。所以盘古和女娲可称人祖。”
一只狐妖脑筋一动:“呃可是可是,母亲为何也化形成人的样子?”
另一狐妖:“笨蛋。母亲是效法盘古的。”
动脑筋狐妖:“可是可是,我又不想效法盘古。却为何必须渡那化形劫,变成人的样子?”
另一狐妖:“笨蛋,我们是追随母亲的。”
一只道行更高的狐妖:“不懂别瞎说。盘古以天道之数演化人形,人的样子就是符合天道之数的。所以母亲和其他混沌始祖才愿意化形。”
动脑筋狐妖:“可是可是……”
童子急道:“都住嘴,不要打断母亲讲古。”
心月狐笑抚童子面颊,继续讲道:“女娲造就新人之后,却发现他们无法像其他生灵那样,在世间生活和繁衍。因为那是完全按照盘古化形塑造的,而盘古是神灵之体,无须饮食繁衍之事,因而只有经脉,没有血脉脏腑。所以这批新人也是只有经脉,没有血脉脏腑。
女娲娘娘只好再加改造,给新人增加了一套血脉脏腑,使其能够消化饮食,繁衍后代。
女娲造就人之体,盘古则以一丝纯净神念,赋予人之神魂。此神魂历过世情,便有所成长。人生一世之后,其身归土,神魂则复归盘古。
随着人类繁衍,盘古放出千丝万缕神念。随着人类死亡,盘古收拢亿万神魂,并从中体验亿万世情。
通过不断吸收成长的神魂,盘古变得更加强大。久而久之,这倒成了盘古的修炼方式。”
“母亲说的这些,与造灵脉有何关系呢?”阿离见童子脸上着急的样子,便提醒母亲快说重点。
心月狐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盘古赋予人的神魂,乃是以些微混沌元气,包裹着一点灵光。神魂归位后,这些微的混沌元气,便随意寄存于人身。而人是否有灵脉,便与此相关。
若混沌元气碰巧寄存于经脉,人就能感应和运转灵气,则此经脉便称为灵脉。若混沌元气寄存于经脉之外的血脉脏腑,那就是没有灵脉。”
“这是不是说,将混沌元气引入人的经脉,便可以造出灵脉。”童子的声音有点兴奋。
心月狐赞赏地点头:“对。正是如此。我收藏有混沌元气,可以分一点给你,只须注入你的经脉即可。”
“这可多谢母亲了。”童子连连作揖。
心月狐将一缕混沌元气,自神庭穴注入童子经脉,又握着他的手感应片刻,很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将那面玉牌挂在他脖子上,不停嘱咐道:
“今后不要忘了这里,青丘山是你的故乡。”
“你现在变成人了,不再能变幻飞腾,本领低微的时候,莫要逞强。”
“瀛洲山我进不去,帮不上你,全要靠你自己。还有,你的遗蜕和元丹我收了,以后你须努力结金丹。”
心月狐说一句,童子便应一声。
最后:“没什么要说的啦,我这就送你回瀛洲。”
待其他狐妖各自与童子说了保重,心月狐双手一掐诀,一阵旋风过后,童子便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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