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一边在火药工坊内转悠着,一边听着身边的孙元化为他介绍着火药工坊的最新现状。
“…现在这家工坊的火药月产量已经达到了100吨,以现在的生产规模,这个产量已经达到上限了。
每个月的火药产量大约有四分之三,都是被用于矿山开矿,其中有一部分更是运到了洛阳,用于修筑洛阳-三门峡道路的修缮。
还有四分之一的产量则是储备在火药仓库,用于军事训练及各处的军事行动。
不过现在不管是民用还是军用,火药工坊的产量,都远远不能满足各处的需求。
市场上的黑火药价格已经从每斤1角涨到了1角6分,军器监的督查部门已经几次发现,火药仓库储备的火药被盗卖到了市场上。”
朱由检稍稍心算了一下,便向着他询问道:“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火药的产量?如果我们解决不了市场对于火药的需求,那么就算管理的再严厉,也总是有人铤而走险的。”
孙元化避开了路上的一个箩筐后,才张口说道:“想要再提高工坊的火药产量的话,只有增加生产车间。
但是火药工坊的地方已经无法扩大,再增加生产车间,恐怕对周边的安全会有所影响。
臣以为,陛下应当考虑在京城以外开办新的火药工坊,来解决目前的产能不足问题。”
朱由检没有立刻出声,而是默默的关注着车间内工人们的工作,直到他走出了这处碾药房后,才停下脚步对着孙元化说道:“你且说说看,军器监想要在什么地方设置新的火药工坊。”
孙元化不假思索的回道:“臣以为在天津、洛阳、上海、福州、广州各设一火药工坊,如果未来军器监的火药产能,可以扩充到每月1000吨以上,那么想来就能极大的缓解市场上火药缺乏的状况。”
朱由检颇为疑惑的问道:“这上海、福州、广州也产硝么?去这些地方开办火药工坊,军器监能不能控制住火药的质量?如果控制不住火药的质量,就算产量提高了,也没什么意义。”
孙元化顿时有些焦急的辩解道:“质量管理上面,只要制定制度,严格执行,火药的质量是应该能够得到保障的。
南方虽然不产硝,但是柳树可远远超过了北方,而且经过我们的研究,能够取代柳炭而又价格低廉的,大约只有椰壳炭了。
相比于北方,南方河流众多,更可以利用水力研磨材料,从而更好的降低成本。且这些地方都处于河海交接之地,不管是输入材料,还是外运成品,都非常的方便。
更何况,陛下现在允许民间商人前往云南开矿,这火药的价格必然居高不下。与其到时让那些商人私下制作火药,倒不如军器监先开办几个工坊,也好控制局面。
这些工坊的投资,以现在的市场价格计算,不到一年就能全部回本,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朱由检沉默了片刻后,便开口说道:“上海那边已经有了一所江南制造局,军器监既然有意南下,就要好好去做,不要让人小瞧了去。”
孙元化顿时大喜的说道:“多谢陛下恩准,臣一定会亲自督促此事,不会让人看了笑话去的。”
火药工坊的产值高达每月32000元,毛利接近一半,而随着火药制作规模的扩大,成本却减少了起码20%,虽然这只是刚好抵扣了原料的上涨幅度。
由于崇祯对铁路、道路、水利建设的大肆投入,对铁矿和石灰石的需求几乎永无上限。
原本并不普及的爆破采矿法,迅速成为了京畿矿山的普遍模式。如此一来,黑火药的市场需求很快就超过了市场上的供应量,特别是军器监生产的质量优良的黑火药。
火药带来的滚滚利润,不但让军器监的官吏们开心不已,也让他们对于如何提高火药生产效率,充满了兴趣,因此有了今天孙元化对皇帝的建议。
官吏们希望能把军器监的影响力,扩展到全国各地区,从而垄断国内黑火药的市场。
而对于崇祯来说,他并不反感军器监想要垄断市场的想法。黑火药虽然是等级较低的火药,但毕竟还是一种可以危害到生命的火药。如果有可能的话,对于黑火药的生产,他还是希望能控制在朝廷的手中。
巡视完火药工坊之后,朱由检继续向孙元化询问起了,关于军器监生产火枪的状况。
崇祯Ⅰ、Ⅱ型两种轻重火绳枪定型之后,军器监下的火器工坊就进行了生产。因为崇祯听说了,此时欧洲已经出现不用火绳的火枪,所以要求军器监以最低的生产下限生产这两款火绳枪,并开始研发不需要火神的火枪。
而大量的生铁被使用在了铁路和各种铁制机械上,因此火器工坊每月生产的火枪固定在了800支。其中有200支重型火枪,剩下600支都是轻型火枪。
这些火绳枪的式样虽然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燧石火枪,但是这些火绳枪的质量已经同这个时代使用的主流火绳枪,没多大差距了。
在军器监的火枪库房内,已经存放了1800支轻型火绳枪,和600支重型火绳枪。
孙元化犹豫了下,还谈到了关于火炮的问题,“之前向陛下申请的铜料,军器监经过多次试验,终于以失蜡法成功的铸造了一批,采用11斤炮子的青铜大炮。
该炮炮管长1.7米14.4倍口径,口径118mm,炮身重559.7公斤,如果加上车架,就是1112公斤。虽然它看上去很难移动,不过比起红夷大炮来,已经减轻了三分之一的重量了。
它的标准装药是1.13公斤,不过即便是1.5倍或是双倍装药,它也没出现任何问题。
在标准装药下,他可以在1500-2000米之间同敌人作战。如果采用双倍装药,那么可以打的更远。臣可以担保,这绝对是一门好炮…”
听着孙元化不断的夸奖自己铸造出来的大炮,朱由检顿时有些狐疑的打断了他询问道:“你究竟铸了几门?”
孙元化支支吾吾了一阵,然后对着崇祯比划了一个六字。朱由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感觉不对,又继续追问了一句,“你铸了六门,成了几门?”
孙元化眼睛有些飘忽的看着左上方,口中说道:“虽然只成了这一门,但是臣已经摸到了诀窍了,只要陛下把这次从日本运回的铜料再拨下一些,臣一定能提高成功率。”
饶是朱由检再大方,听了孙元化的话也感觉头有些发晕。每门炮用铜差不多1000斤,六门炮就是6000斤,从日本运回的铜料姑且算它每百斤10两,六门炮就是600两。
其他辅料加上工匠的人工费用大约占40%,那么这门青铜炮成品的造价就达到了840两。
问题在于,前前后后,他大约调拨了近30000斤铜给孙元化,除去了几门小炮,和一些轴承之外,就剩下了这门青铜炮了。这么一算,这门炮的造价已经突破1000两了,这已经相当于一艘福船的价格了。
这么一算,澳门人开出了1000两银子一门4000斤红夷大炮,的确不算贵。
不过朱由检终于还是忍住了对孙元化的抱怨,虽然这门青铜炮的造价如此之高,但这可是在减少了自重之后,威力并没有减弱的,第一门更适合于野战的大炮了。
如果能够多造几门,倒是可以弥补弗朗机火炮射程过近的缺点,两种大炮可以进行混合使用。
朱由检心里想了许久,终于开口对着孙元化说道:“这次郑彩带回来了22万斤铜,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批日铜了。
朕再让人给你调拨3万5千斤铜过来,不过这次朕希望你能省着点用,明年6月之前,朕可没铜拨给你研究了。
军器监最好还是研究下,怎么用熟铁铸炮,那个可便宜的多了。”
孙元化大为感激的说道:“现在主要是新高炉才修了一大半,估计要12月份,门头沟铁矿的新高炉才能正式开炉,只要新高炉能够出铁,臣就会开始试验铸铁大炮。
否则光凭这小高炉的铁水,第一太少,第二杂质太多,实在是没法用于铸炮。
不过还请陛下放心,这青铜大炮的铸造方法,我已经摸出了头绪。下次再铸,应当不会再低于30%的成功率了。”
对于孙元化的安慰,朱由检也只能沉默不语,不过想着这个年头,十门炮能够铸成功一、二门,就已经可以称为高手了,他也就失去了对孙元化的责难。
既然孙元化提起了新式高炉,朱由检便顺便问了关于开滦煤矿、蓟州镇、迁安铁矿、唐山炼铁厂的现状。
虽然这家煤铁联合体属于宫内经营,但是军器监也一直关注着它的施工进度。毕竟铁路现在也算是军器监研发出来的一个新事物,而想要修建铁路,就必须要大量的钢铁。
不过埋头于研究的孙元化,大约是没怎么关注这些事,他叫过来了军器监的一个分管执事,向崇祯汇报了情况。
遵化铁厂恢复之后,铁厂首要的任务就是提供几个矿山所需的劳动工具,还有替附近农民打造的农具。
开滦煤矿的煤层由西北向东南滨海倾斜,唐山附近的煤层离地面最近,之前就有人在开采了。
筹建了开滦煤矿之后,这几个小煤矿便被并入了进来,然后以乔家屯为中心,开始修整并重新规划开挖的矿洞方向。九月初开始正式出煤,现在日出煤约30吨,矿上有工人240余人。
这并不是开滦煤矿矿藏不丰富,而是唐山、开平卫过于贫瘠,本地人口不多,想要从外地招募,当地又缺乏粮食。
而原先工部主张的开挖运河入海方案,现在看起来似乎过于缓慢了,倒是修建芦台到唐山的马拉铁路来的快速一些,不过这里要修建复线,而不是单线铁路。
唐山到芦台约90里地,而芦台正是位于宁河边上的水陆重镇,正可以从此运煤出海。
孙元化预估,一条铁路加上一个煤码头,造价不会超过15万两,而工期约在6个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