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燕尾鹰腾空而起,巨大的翅膀吹开四散的尘埃,盗贼团一行人向着遥远的白云迅速飞掠而去。达斯死死盯着那白色的身影,他知道白鹰盗贼团的名声,也认得那纯白的燕尾鹰。终于,他忍无可忍,将自己的怒火肆虐出来。
“饭桶!我花上钱费上力找到你们,就这样给我护卫的?”达斯宣泄着怒火,但他的教养让他无法吐出什么脏字来,只得面红耳赤,提高声音教训起手下的守卫。又转过头怒斥起劳工们“还有你们!当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说什么?这破白鹰盗贼团在你们口中吹得,还老板的天敌?还穷人的救赎!?行,今天我看谁救赎你们!都给我滚去通宵三天!”
话音落下,每一位劳工眼都红了——他们忍耐着,忍耐着委屈、不公、愤怒和绝望,只为了还能看到明日的太阳。看着劳工们一个个疲劳又愤怒的面庞,达斯稍稍好受一些,声音也放平缓了“啊,气吧?气就对了,要恨就恨那什么盗贼团去!”
白鹰盗贼团也许一辈子也想不到吧,他们的行为不仅没能救到劳工们,反而使劳工们受到了更过分的对待——通宵三天做体力活,这可是很容易就会脱力的。白鹰盗贼团高举着帮助穷人的大旗,也无非是伤害了一方,然后把那伤害拿来救另一方罢了,实质上和拆东墙补西墙没什么不同,而所谓劫富济贫的义贼,就是这样一种自己没有钱救人,却慷他人之慨的一群自我满足的无能群体而已。
“怎么回事啊?达斯兄。”赛因缓步走出,看了一眼骚乱的山道,心中有了些底,表面上却还是向达斯询问起来。达斯只得连忙赔笑,向赛因告罪,对他好生招待,而在转过身的时候,眼中仍然闪过一抹锐利而阴狠的光,达斯在心中狠狠地念叨“白鹰盗贼团!”。
盗贼团的一行人在经历了最初的颠簸之后也稳定了下来,如同往常的任务一般回到了据点。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整个过程中,领头人背上的那个孩子竟一直昏迷不醒,却依然紧紧地用手脚捆住了那个包裹,无论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无奈,领头人只得将包裹取下,任由那孩子抱紧包裹。看着抱着孩子的领头人,他们纷纷议论起来“怎么办啊这孩子”,“不好办……”,“你,你废话。就是不好办才问怎么办”,“要不,先让他睡会?”。这一提议也是无奈之举,确实,也只能让这孩子暂时睡在这里了,众人稍微思忖了一下,各自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领头人就要把这孩子放在一张床铺上,可他一低头正准备放下,看到这孩子的身体,又发愁了“各位,这孩子……太脏。”几位这才注意到这个脏兮兮的小孩:身上穿的刚被监工换上的干净衣服已经因为在地上拖动,各种陷阱触发产生的残渣,以及高速飞行蒙上的灰尘而变得面目全非。再看衣服里面,那就更了不得:每五天只有半桶洗澡水可以用,还是别的劳工用剩下的。由此可见这皮肤反而比衣服还要肮脏,甚至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腐烂与病毒的味道。
一行人眉头紧皱——这样一个孩子,任谁看到都会眉头紧皱吧。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提议了“那,就放阳台的地上吧”,这尖利的声音很有特点,就是刚才放陷阱的那位。领头人点点头,缓缓走向了阳台。
说是阳台,实际上是白英的宿舍,和他们一行人的宿舍只有一墙之隔,以一道门相连。单是白英这一只燕尾鹰就占据了整个阳台,要知道,这个阳台可顶半个多主卧大。领头人打开通向阳台的门,沉默了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白英开口。白英等着他,见他一直沉默,只得率先开口,它嗓音低沉,能言人语“什么事?”
领头人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白英啊,这个孩子……能先在你这地上放一放吗?”白英眯起了它的鹰眼,嫌弃地冷哼一声“哼!有麻烦全来找我?我的卧室不是卧室么?我的房间就不怕脏么?”领头人被这几个反问给说得又沉默了,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反驳,他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白英看出他的难堪,也知道此时的情况,只得叹口气继续说“这是你我关系好,就放这一晚上,醒了立刻带他去清洗,然后让他睡你们那,别让他糟践我的底盘。”领头人点点头,将这个孩子放在了阳台角落的一处地面上,回首向白英郑重道了声多谢,带上门,离开了此地。
看得出来,领头人是个非常负责的人,既然已经将余淳带在了身上,他的性格就让他不得不处理好这个麻烦的孩子,即使他可以随手把余淳丢弃,即使他没义务照顾余淳,他仍然将余淳安排好了。
在浑身紧绷到酸痛的肌肉与头痛欲裂的双重折磨下,余淳慢慢清醒了过来,但房间内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醒了。余淳扶着脑袋努力地对焦自己的视线,缓缓环顾起这个房间:整个房间除了床铺没有多余的装饰,有着可容纳两排三行共六个床铺的空间;四面没有刷过油漆的水泥的墙壁,那沥青的颜色让人感到压抑;余淳躺在角落的一侧,对面的墙上安装了一道单开门——看上去是出口的样子;右手边的墙顶端挂着一面盾牌形状的旗帜,深红的底色金黄的花边,旗帜正当中纹着一只纯白的鹰——和其他成员衣服上某处的那个白鹰标记一样;余淳的背后靠着一面墙,但墙上也安装了一道门,却是个双开门,门的上面挂着名牌,写着两个字。
余淳不识字,不知那两字写的是什么,他也没心思去想,他正警惕着四周的这些人,他记得很清楚,就是眼前这些人将他辛苦采到的矿石夺去的。而此时,余淳注意到了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里面似乎透露出了一丝闪光。见状,他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袱,随着包袱的开口被拆得越来越大,那银色的闪光也越来越亮。
余淳这里的亮光引起了这些盗贼团成员们的注意,那精瘦的成员转过头,正看到余淳拿出了寒晶矿爱不释手地紧紧抱着。这寒晶矿对盗贼团来说可是个珍贵物事,精瘦的成员急忙上前几步拽住了余淳的手,想要把余淳紧紧抱住的手扯开。余淳被拉扯得跌跌撞撞,但仍然死命抱紧那珍贵的矿石,他还想着达斯老板给他的休息时间呢,这些人一定也跟那些劳工一样,也想要那珍贵的休息时间,他怎么能让这些人抢夺而去!
精瘦的男子气从中来,本来他就烦这小破孩,此时还遇到余淳的抵抗他就更加烦躁,单手提起余淳就向地下摔去。余淳吃了一摔,背部着地,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气,他感到整个胸腔都被震得麻痹了、颤抖了。那领头人简短又严厉地制止他手下的成员“猴子,住手!让我跟他谈。”那被称为猴子的男子正想摔第二下,听到此话,也只得松开手,回头向领头人解释道“队长,他……”
队长抬起手,打断了那精瘦男子的话语,走到余淳面前蹲下来。余淳被那严肃的眼神吓得有些畏缩,手中却抱得更紧。队长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也没有展现任何温柔的情绪,就用那谈判式的语气对余淳说着情况:“首先自我介绍,我们是白鹰盗贼团。”然后就盯着余淳,像是在等待余淳的自我介绍。
余淳看他沉默,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或许是那呆滞懵懂的样子逗笑了队长,他轻轻呵了一声,点点头,而周围成员听到这声“呵”则是惊讶地看着余淳,要知道,在队里最大的共识就是“队长不会笑”。
余淳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此时只觉得新奇——只有他,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在自我介绍之后会等着自己,这种被人询问看法态度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就像是把自己放到和他平等的位置对待一样,而不是像劳工们,或是监工、达斯老板面对一个低自己一等的孩子那样的轻视和欺负。余淳却是不知道,这第一次体会到的感觉正是“尊重”,毕竟以前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尊重,他以前唯唯诺诺的胆小生活受到了他视为家人的劳工们,老板监工的轻视,却在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身上感受到了尊重,真是讽刺。
于是余淳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带着一丝害怕和新鲜感“我,我叫余淳。”“余淳是吗,我叫桐赫,当时你抓住的就是我背上的包袱。你……是想要这寒晶矿?”那位队长桐赫试探地问道,余淳点点头,桐赫便继续问道“为什么?这寒晶矿,对你很重要吗?”“因为,达斯老板说,可以用这个换三个小时休息,我想休息,所以……”听到此,盗贼团的这些成员们都明白了大概了,一个个咬牙切齿,甚至有的人怒骂起达斯老板来,在他们看来,这么贵重的一个寒晶矿就只顶得上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能这样虐待一个孩子的人真是禽兽不如!桐赫也是呼吸粗重了些,显然也是在压抑愤怒,正想说话,却被余淳接下来的话给堵在了嘴边“你们不要骂达斯老板了,他……他人很好的,给我吃给我住,我……我很感谢他。”余淳像是想起了什么,情绪激动起来“你们才该挨骂!抢了我的矿!我现在回不去了,达斯老板会边打我边让我赶工的!我,我会累死的!”
余淳毫不夸张,他看到过某个劳工一边被鞭笞,一边赶工,活活累死在矿洞里,当天晚上他们这些其他的劳工加餐了——是荤菜,瘦肉。盗贼团成员们听余淳诉说着他的经历,都多少有些不忍,那精瘦男子提议道“队长,要不,留下他吧?”
其他成员纷纷点头,桐赫也心中觉得可怜,低下头藏起怜悯的表情对余淳说道“以后你的吃住我们来负责吧,保证比你以前吃的好,休息时间也很充裕,只是……要加入我们队伍,成为第六个成员,也要把寒晶矿交给我们,算是你入队的条件吧。你觉得怎样?”
余淳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不断询问自己意见的人可以信任,他犹豫了一会,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无家可归无米可炊,也只有加入这盗贼团一条路了。于是他抬起头“好,我加入这个……这个什么?”精瘦男子翻个白眼无奈地提醒道:“白鹰盗贼团!”“哦,好,我愿意加入白鹰盗贼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