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榕城到余杭，每天来回的列车都只有一趟，来时是下午，去时却是早上，雨桐昨晚几乎一夜未眠，今天正好早起送芳菲上火车。
“你可以多呆几天么，这里空气好，没有雾霾，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还没去呢。”雨桐率先打破眼前的沉默，找出一个话题，企图活跃一下现场的气氛，不管怎样，他希望芳菲能带着一颗轻松明快的心回到余杭，开始她愉快幸福的新生活。
“不了，我只有两天的假，现在我们科室里人手不够，今晚我就得去值夜了，另外，云云现在功课紧，时间长了我也不放心。”芳菲低着头，讲话的声音很轻，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不过，现在云云也大了，她懂事了好多，学习成绩也好，你放心，我们的女儿挺好的。”
“辛苦你了”雨桐说这句话时，不禁也低下了头。
“没事的，倒是你，我不在你身边，这里也没有一个朋友，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平常你的胃就不好，以前还常有便血，让你检查你老是不肯，以后吃的方面一定要注意了，酒尽量不要喝，要喝也只能喝一点点，泡面也要少吃，那个没营养的，还有，你的血管性头痛，这里的阳光很厉害，出门记得一定要戴个帽子……”芳菲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跟雨桐讲，这时，火车已经行驶进了站台。
孟芳菲走了，带着满心的期许，她以为下一个周末她还会来，她甚至期待着和吴雨桐再次找回恋爱时的感觉。火车在启动之后，芳菲还在车窗边，朝着雨桐的方向用力地挥手，她看着雨桐瘦长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她的手依然停留在空中。她眼里并没有泪，相反还隐隐带着笑意。孟芳菲在想，也许这样也好，他们互相呆在不同的城市，但是内心依然装着对方。这一趟榕城之行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在这一天里她是如此地快乐，她没有想到竟然和雨桐找回了当初认识他时的那种感觉，那时候，就在她第一次见到雨桐的那天，她的内心就兴起了一股强烈的愿望，此生若能和他生活在一起，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吴雨桐目送着孟芳菲的列车远去，在芳菲已经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之后，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跟随着列车前行的方向跑动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奔跑，路人的惊讶、列车员的喝阻他完全无视，列车高速地向前行驶，他早已不在芳菲的视野里，但他依然疯狂地奔跑着。此时此刻，他就想上前去拥抱芳菲，紧紧地去拥抱那个他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女人，他奔跑着，双手挥动，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他想大声地向芳菲喊出一句挽留的话语，但什么声音也喊不出来，他知道，他终于是无可挽回地，并且几乎是永远地，失去芳菲了……
“雨桐，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回去，你觉得呢？”在一次晚饭后的散步中，孟芳菲再次向吴雨桐提出了这个问题。
之前，关于是否举家搬回余杭与父母生活在一起的问题，芳菲和雨桐已经讨论了多次。雨桐大多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选择沉默，对于这个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一年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五年，他们仍然住在那间婚后刚买的“蜗居”中，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生活有些拮据，但勉强也能维持。唯一让他们感觉到歉疚的是他们的女儿，尽管婚后的很长时间里，芳菲听从了雨桐的劝告，暂时不要孩子，但仅仅是在结婚后的第三年，也就是他们刚刚搬进自己买的房子还不到一年，他们的女儿就愉快而执著地飞奔过来了，而且一定要降生在雨桐和芳菲的世界里（哪怕是在他们采取严格避孕措施的前提下）。对于这个“倔强并顽强”地要来到他们这个家庭里的小生命，雨桐至今都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来了，雨桐只能是苦笑着接受。他知道他如果坚持要芳菲去做手术，芳菲也会顺从；但他不能拒绝芳菲想当一个母亲的渴望，也许，正是芳菲在潜意识里的这种强大而殷切的想做一个母亲的渴望，让这个小生命在天空中也得到了感知，于是她飞奔而来，执意要成为他们的女儿。不管怎样，芳菲的意外怀孕都让她无比开心，这种快乐也感染了雨桐，让他终于也欣然接受了他很快要成为一个父亲的事实，而且，雨桐知道，芳菲一定会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然而孩子的降临还是给他们原本就局促的生活增添了更多的压力，毕竟就只是间30多个平米的小房，容纳两个人已经够呛，再加上一位新的来客就更显得逼仄。雨桐只得牺牲自己原来放书桌与书柜的空间，好不容易挤进了一张小孩床，家里几乎所有的柜子、桌子、椅子上都堆满了各种婴儿用品：孩子的衣物、玩具、奶粉、米粉、尿不湿……但这些并没有减淡女儿的降临所带给这个家庭的欢乐，雨桐虽然没做好当一个爸爸的准备，但他用心地学习，毛手毛脚地配合芳菲做着各种照顾女儿的琐事，看着芳菲成天抱着女儿笑个不停的样子，他也会感到无比的开心。
然而生活毕竟是生活，雨桐换了工作，原先的外资药企的工作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医药代表这个职业让他越来越感到畏惧，他不擅做人，天生就不喜欢热闹，不愿意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人与人的交往上，他认为这些纯粹是在浪费生命，他唯一爱好的就是喜欢沉醉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去纵情想象，想到妙处时他就会用文字记录下来，然而，他的长处对于他所从事的医药销售几乎毫无用处。他的孤高、木纳、不善言辞使得他在客户面前屡屡碰壁。他糟糕的销售业绩也让他在经理面前吃尽了批评，最多的一次，他的经理在一天之内给他打了30几个电话，目的无非就是催促他提升业绩加强效率做好业务云云。对于这样的一份工作，他实在是累了。尽管芳菲早就劝他辞职，但为了这份底薪他还是苦熬了一年，一年之后他终于还是熬不下去，转而跳槽到了一家医药民企。
民企的管理不像外企这样严格，他的经理也很少给他打电话，但是民企的工资是直接跟销售挂钩的，销售不达标，工资就少得可怜，如果再算上各种差旅、电话、业务等方面的费用支出，雨桐的收入几乎为零。吴雨桐尝试了各种方法，但是业绩就是上不去。他的很多同学都分散在吴城各个医院做临床，有些已经升为科主任；然而雨桐每每走到同学的办公室门口还是会扭头回去，有时候在医院里他也会和某位同学不期而遇，当同学问他的来意时，他笑笑，只是说来看看对方，对于自己的产品却只字不提。
在这种情况下，雨桐一家全靠芳菲一人的工资难免就捉襟见肘，在那个时候，医院里护士的工资和他们的工作是严重不成正比的。那个年代，医院里几乎没有护工，病房里的所有工作都要护士来完成，无论是给病人静脉输液、皮下注射、测体温、测脉搏、量血压、给药、心肺功能监测、吸氧、协助翻身按摩、常规病情询问还是术前准备术后护理饮食监督甚至是病人的心理安慰、病房的卫生打扫等等等等，都是护士要做的事。护士们从早到晚忙里忙外几乎片刻不得休息，然而收入普遍都不高。为了多拿些奖金，孟芳菲没有休完产假就主动要求上班了。饶是如此，家里的开销也只能是勉强维持而已。对于女儿，芳菲是从来不吝惜花钱的，但是能够用来花的钱总是不太够，除了必须的奶粉和营养品外，在孩子平常的衣服和用具上，她只好能省则省——而每每想起这一点，芳菲就没来由地感到歉疚和难受，她一直觉得，对于女儿，她能给予的实在是太少了。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从芳菲的老家却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芳菲的父亲住院了，脑中风，据说起因就是为了芳菲。
在那年春节，芳菲和雨桐特意去余杭给二老拜年。雨桐左手拿着两盒保健品，右手拿着从自己老家拿来的一只火腿，那只火腿还是雨桐的母亲特意叮嘱让他去送给岳父的，那是家里自己养的猪用粗盐经过土法腌制的火腿，味道醇正鲜美，是在超市和菜场里绝对无法买到的美味。芳菲则怀里抱着三岁大的女儿，他们一家三人在芳菲老家的大门外，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芳菲父母姗姗来迟过来开门。而之前芳菲是和父母在电话里一再确认会在年初一下午四点左右过来拜年的，当芳菲一家准点赶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两扇冰冷的大铁门。芳菲不相信她的父母会不在家，拼命敲门，后来邻居告诉她二老出去了，芳菲问去了哪里回答说不知道。芳菲给几乎所有的亲戚家里打了电话，终于芳菲的二舅妈告诉她，芳菲的父母正好来到他们家里做客。芳菲几乎是哭着求二舅妈赶紧叫父母过来，因为女儿快冻得不行了，江南的正月，北风如刀，呵气成霜，三岁的女儿跟着父母一路转车，从三百里外的吴城赶到余杭，此刻在妈妈的肩膀上已经呼呼入睡，刺骨的风把她的小脸吹得通红，她不知道，很快一场差点致命的大病就要向她袭来。
按照吴雨桐的脾气，当他看到大门紧闭房子里空无一人的时候立马就会扭头就走；但是为了芳菲他忍了，他不想让妻子为难，这些年芳菲已经太辛苦，如果为这事再让她心里添堵则是他无论如何不愿做的。想到这一点，当芳菲父母过来开门时，雨桐甚至还堆起笑脸，主动迎上前叫了一声：“爸、妈，我们来给你们拜年了。”芳菲的母亲朝雨桐笑笑，说了几句客气话，芳菲的父亲却看也不看雨桐一眼，“哼”了一声便管自己上楼了。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雨桐向岳父母拜年的整个过程是何其尴尬，除了岳母还能和他们聊上几句，岳父几乎一言不发，成天绷着脸面若寒霜，偶尔说出一两句话也是冷嘲热讽。芳菲也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外孙女都已经三岁，自己的父亲还是如此抗拒她的婚姻，于是他们在年初二一大早就匆匆辞别二老赶回了吴城。
回到吴城之后，女儿云云病倒了，先是发烧，然后是猛烈的咳嗽。芳菲请吴城市一医院儿科的严主任给自己的女儿会诊，结果是急性肺炎，云云住进了医院，经过连续一周的抗炎治疗总算将病情控制住。而就在女儿才刚刚出院不到两天，芳菲就接到了她大舅的电话通知，自己的父亲因为急性脑中风正在医院急救。
当孟芳菲在电话里听大舅说医院已经两次下了病危通知，她父亲很有可能救不回来时，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她游玩西湖的画面，父亲朝他笑着，提醒她不要靠西湖水边太近……父亲虽然脾气暴躁，但无论如何都是她的父亲。
芳菲接到电话已经是晚上十点。她让雨桐在家里照顾云云，自己连夜就要赶去余杭。但是雨桐不放心，执意要陪芳菲一起去，他们叫了一辆的士，先是把女儿放到她爷爷奶奶家里，然后急急赶往余杭。
一路上，芳菲都紧紧拽住雨桐的手不放，雨桐感受到了芳菲的紧张，不住地出声安慰芳菲，但是芳菲仍然紧张。她不断地向雨桐讲着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往事。
小时候他们家里穷，全靠父亲在工地上做搬运，用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下的钱，率先在余杭镇郊盖起了一幢两层楼房，那时候，能够造起一幢砖瓦结构的两层楼房在村里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父亲还很重视她的教育，鼓励她考大学，让她不用担心学费，但是，她在初中毕业就填报了一所中专——远在三百里外的吴城卫校，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早点离开这个家，离开这种郁闷的令人窒息的氛围，越早越好……
的士到了余杭区第三人民医院时已经是次日凌晨一点，她父亲刚刚从手术室里被送出来。医生告诉他们，病人颅内出血量很大，好在送往医院及时，手术也很顺利，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肯定会留下后遗症，就是偏瘫，至于偏瘫的程度，那要看术后的恢复以及病人的体质而定。芳菲看着病床上自己父亲苍白的脸庞，头顶缠着纱布，双眼紧闭，气息奄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愧疚感。父亲已年近花甲，这一辈子他都是在辛苦劳作，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却偏偏生出这个病。作为女儿，她为父亲做的实在太少了。从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要照顾好父亲，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他安享晚年。她害怕父亲会过早地离去——如果这样，会让她的一生都背负良心的巨债而不得安宁。
芳菲的母亲向她哭诉了父亲中风的原因，自从芳菲他们回到吴城之后，她就一直在责怪他不该如此冷落女儿女婿，这种话说得太多了之后就不可避免地激发了芳菲父亲的反抗，在一次两人的大吵中芳菲爸爸失手打了芳菲妈妈一下，芳菲妈妈哭着去了芳菲的二舅家里。第二天一大早，芳菲的大舅二舅就带着芳菲妈妈回来跟芳菲爸爸“开会”，两个人车轮战一番地数落他，加上他们还从芳菲妈妈口中得知了云云被冻出肺炎住院的事，自然更加要大说特说。芳菲爸爸气得脸涨成紫红嘴唇直哆嗦但也只能憋坐在椅子上无言以对，一来他一直很尊重这两位大舅子，二来他的确也无话可说，女儿女婿特意来拜年故意不在家已然失礼，冷言冷语把他们逼走更是不对。在芳菲大舅二舅离开之后，芳菲爸爸更加生气，又或许还夹杂着对外孙女生病住院的一丝愧悔一丝担忧，他又气又急，然而他不能再对芳菲妈妈撒气，他只能把气都撒在自己头上……生了一天的闷气后，在当天晚上，芳菲爸爸在下楼时不慎摔倒，等到芳菲妈妈出来时，他已经人事不省……
多年以后，当芳菲爸爸说起自己的中风，还是坚持认为是由雨桐和芳菲引发的。他那晚如果不是急怒攻心，断不会连楼梯的台阶都看不清楚，而且，医院的诊断书也清楚地写明了，他早已患有高血压，只是一直没去治疗，而高血压病人最怕的就是生气，如果没有雨桐他们的拜年，他和芳菲妈妈也没必要争吵，芳菲的大舅二舅也不会来“兴师问罪”，那他又怎么会生气？
孟芳菲向自己的单位请了长假，吴城市一医院只准了孟芳菲一个月的事假，但是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她还是坚持留在父亲的身边。她本身就是护士，她知道中风患者的术后护理有多么重要。这关系到他晚年能否顺利站起来，她坚信，只要她努力，父亲就一定能站起来！芳菲几乎是承包了父亲的全部照料工作，从他的一日三餐到全身的擦洗按摩乃至于大小便的照管，都是芳菲在做。在芳菲的悉心照顾下，芳菲爸爸恢复地很快，出院后在家里已经能够借助扶手走上几步。
女儿云云在吴城乡下由她爷爷奶奶照管，丈夫雨桐在吴城上班，吴城市一医院的护士长几乎是天天给她打电话，科室里人手太少，尤其需要象芳菲这样的护理骨干，护士长急切地盼望芳菲尽早回院上班，而医院护理部则通知孟芳菲她已经严重违反院方的请假制度，若再不尽快回来上班后果自负等等。芳菲想要回吴城去，但是遭到了自己妈妈的强烈反对，芳菲的大舅、二舅、小姨……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在劝芳菲留下来。他们表达的原因很简单，芳菲不在，谁能把她父亲照顾得这么好？病人的恢复才刚刚有起色，万一病情反复了怎么办？作为家中的独女，你都不管自己的父亲了叫别人怎么想？亲戚的话芳菲可以不往心里去，但母亲的苦苦挽留着实让她不忍拒绝。在芳菲下定决心要回吴城的几天里，母亲夜夜以泪洗面差点向芳菲下跪，芳菲没有办法，人生的很多事都是命运，人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芳菲的心里从来没有象此刻这般矛盾与无奈过。
“一定要去余杭吗？”雨桐拉着芳菲在吴城人民公园的一张靠椅上坐下。这时候，天上一轮弯月残照，群星的光芒显得有些暗淡，初夏的风微微吹来，却让雨桐打了一个冷战。自打芳菲从余杭回到吴城，她就一直在跟雨桐商量这件事。对于芳菲的这个问题，雨桐在这两天已经思考了无数遍，无数遍思考的结果都是告诉他不能去余杭，但是他还是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不去不行！我妈身体不好，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必须去照顾他们。医生说我爸起码要有三年都做不到生活自理，三年之后他的生活能力也是要看他的恢复情况。还有……”
“那么你的工作呢？这边的领导这么看重你，护士长又这么喜欢你，你就放弃了？”
“工作这边我已经和余杭三院谈好了，他们同意作为合同工引进我，虽然暂时进不了编制，但是待遇是一样的，干得好奖金还会拿的更多呢。”
“云云呢？从此就在余杭上学了？”
“这个我也问过了，我们把云云的户口迁到余杭，她以后就能读上我们那里最好的余杭二小，以后轮到的初中也是不错的。”
“但是，你爸的脾气，你受得了吗？”事实上，芳菲的这些回答都在雨桐的预料之中，当他说到这个问题时，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很难去改变芳菲的这个决定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外表看上去柔顺内心却是极其倔强的一个人，一旦下定了决心任何人都很难去改变她。
“我爸以前的脾气是不好，现在你放心，他经历了这一场大病，脾气已经改变了好多。他也跟我说过，以后再也不会乱发脾气，要对我们都好要好好地过日子……”顿了一顿芳菲似乎有一句话想说又停住，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雨桐，你看我们现在只有这么小的房子，云云长大了怎么办？以后云云要上幼儿园要去上培训班要买衣服买奶粉买各种学习用品都需要花钱，你现在的工作也不稳定，就靠我的这点工资能再撑下去吗？我现在工作忙没有时间管孩子，交给你你会照顾好她吗？到了余杭之后，我们全家人生活在一起，那里的房子也住得下。那边土地已经征用，村里给我爸妈办了社保，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已经有退休金可以领。我妈还可以帮我照看孩子料理家务，我又能照顾爸爸，你呢，可以试着在余杭找找工作，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也没关系，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写作的吗？”
话说到这一步，雨桐要是再反对连他自己也都说不过去了。雨桐只是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未必就能如芳菲所设想的那样，恐怕会出现谁也预料不到的变化，而不幸的是，在不久的将来，雨桐的这点担心完全得到了印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