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告别了家人,靳凡就动身回胶城了,十一点半到了公寓。
所谓公寓,其实就是跟同事合租的房子,阁楼套二,旧床,破洗衣机,脏厨房。刚开始住的时候跟同事打扫了大半天,才有点干净像个家的样子,一年6000块钱的房租其实不算多(根据当时的物价)。
放下大包小包(奶奶和妈给带的炸菜),靳凡就下楼去办卡买手机,正好用那1000块奖金买了部杂牌智能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机号给了家人,倩倩,还有那个方兰欣。虽然没有向倩倩表白,但倩倩知道靳凡喜欢她,认识她也有一年了,只要有时间我就去岛城市区找她,一块逛逛街,爬爬山或者在海边漫步,靳凡心里盘算着。
刚拨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娇嗔:“靳凡,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呢?你知道有多久没打了?限你三小时内到我面前哈,拜拜!”电话被挂断了,连解释的时间都没留给我,太扣了。
靳凡赶紧翻看台历,打了电话靳凡会在日期上打对号的,数了数九天没打电话正好是没有手机的这段时间。靳凡拿出新手机拨通了领导的座机,“翟工,是我,靳凡。我回胶城了,但是现在我还有点事.......”
还没等说完,翟工那边就传来了很轻松的声音:“靳凡啊,你又要请假对吧?呵呵别吞吞吐吐的,大胆说就是!准假,现在淡季公司里清闲的很。明后天周六周日全厂休息你周一来上班吧!”淡季真他娘好请假,上班天数少工资就少,哎,这个月除去房租吃喝基本就所剩无几了。
午饭也来不及吃了,赶紧去找倩倩要紧,万一丢了爷爷未来的孙媳妇真的不好交代。靳凡心里美滋滋的跑向汽车站(公寓楼就在汽车站附近),经过中途倒车大约两个半小时就到了。
靳凡没命似的跑到她的宿舍楼下,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她就下来了,“不错,看来我还是比较重要的,”倩倩笑嘻嘻的说道。我附和道:“那当然,倩倩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倩倩扮个鬼脸说道:“少拍马屁哈,小心拍马蹄子上,踢死你哈!”
今天倩倩穿的很素雅,深色的牛仔裤,白色衬衫,一双纯白的运动板鞋。靳凡有点呆板的笑道:“倩倩,你今天这么清淡哈,平常你不还画个淡妆嘛,今天素颜出镜?”
倩倩望着天际轻声说:“怎么,素颜就不美吗?”靳凡赶紧赔礼道歉:“美,倩倩最美。今天去海边走走吗?”倩倩没回答,只顾埋头走路。
奇怪了没有刚才那么活泼可爱了,看着她阴沉木讷的表情,靳凡也就不再问了。两个人一直沿着宁夏路走,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二十分钟。
她忽然停下来转身对靳凡说:“靳凡,陪我去崂山走走吧。”这让靳凡始料未及,还没反应过来,倩倩又很诚恳的说:“今天是他的忌日......每当看到你我就很开心真的,非常感谢有你陪伴。但今天这个日子我怎么能高兴起来呢,所以我想去爬一次崂山以示缅怀吧!”
靳凡拉住她很郑重的说:“倩倩你要明白,这个悲剧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负担好吗?”倩倩发疯似的大喊大叫:“靳凡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不知道因为我的那本书,要不他怎么会断送性命呢?”靳凡安慰道:“绝对不是书的问题,倩倩你相信我问题只可能出在你前男友、或者他做过的事情!跟你无关的!那本书我看过,没有任何问题!”
倩倩很疑惑的眼神看着靳凡,靳凡无奈的说:“请相信我的直觉,虽然我现在没有任何依据......”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好,不管怎么说今晚我真的想爬一次,”倩倩很坚决的说。靳凡微笑着说:“我陪你,你能放下负担就行。”俩人坐上了去往崂山侧峰——九龙谷的公交车。
倩倩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看着窗外不语,靳凡心里却在莫名嘀咕着,突然想起倩倩前男友临终日记里的话——顿时,靳凡感觉今晚会有危险,这种感觉太强烈了。
靳凡没有跟倩倩讲述自己的遭遇,因为他知道倩倩不会相信。靳凡联系了家住崂山地区的一个同学张顺,三个人一块简单吃了点饭,饭后张顺说,晚上爬山真的比白天危险,视野差、山路崎岖、万一再碰到野物......
但无论怎么劝,丝毫也打动不了倩倩的决心,张顺只好提供了地形图、一支强光手电和一根登山杖,还有一张山下旅馆的名片(名片背面还写着救援电话),“祝你们小情侣夜游崂山顺利!”张顺说完就回家了,倩倩并没有介意“情侣”这两个字,她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处幽暗的九龙谷。
现在是2013年6月15日下午18:30,准备进入九龙谷,因为景区的大路已经封闭了(上面写着夏季开放时间 8:00-18:00),两人只能从旁边小路爬过去。小路很陡峭,荆棘密布,靳凡先爬上去,然后用登山杖把倩倩拖了上去,走完小路的时候倩倩的手臂就已经划破好几道口了,她的上衣太薄了,靳凡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让她穿上。
靳凡实在于心不忍,便问道:“倩倩,要不咱们回去吧,晚上看不清,很容易磕着碰着的。”倩倩没说话,拄着登山杖继续往前走着。
看了看手机时间19:00,天色渐渐暗下,二人顺着路标往“清水泉”走。靳凡问道:“九龙谷你来过吗?”倩倩说:“没有,就去过九条沟,崂顶,慈云寺,天香阁。”靳凡翻出地图来仔细看了一遍,大体记下了路线。(他从小就喜欢研究地理和地图,很多大山大水、古迹地名都能叫上来,还能讲解一番)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清水泉。果然有一眼清泉汩汩流出,清澈见底,四周树木草丛茂密丛生,不时会传来几声昆虫的吱吱声。靳凡用泉水洗了洗脸上的汗渍,清凉泔淳,浑身感觉轻松解乏了。再看倩倩,早就坐在石头上休息了。
为了缓解她的伤心,靳凡就跟她聊天:“倩倩,明年毕业了会去岛城广电工作吗?”倩倩拿着树枝一边抽着溪水一边有气无力的回道:“想得美,人家要才行,再说了我有可能会考研。”“哦,那也挺好的,我支持你!嘿嘿......”靳凡笑了笑说。
倩倩撇撇嘴说:“谁稀罕你的支持!继续走吧,目标山谷顶!”靳凡嘲笑道:“本事的你!这才谷底你都累了,我看啊谷顶够呛!”“我已经满血复活了,走!”说罢她就大步往上爬去。
“唉!亲,你这脑子,那边你能上去?这边,”靳凡无奈的指着山路说道。倩倩拿着登山杖敲了靳凡屁股下,气气的说:“你精,你是猴脑,我是狗脑行了吧!”靳凡假装一本正经的说:“不对......倩倩!”
“哎呀,又怎么不对了?”倩倩嚷道,靳凡哈哈笑着说:“你应该是猪脑!”倩倩追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大骂着:“别让我逮着你!逮着非打死你~”这样说笑着即能减轻倩倩的疲劳感,又能让她心情缓驰一下,希望她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靳凡心里想着。
正小跑着怎么突然没了倩倩的声音呢?靳凡停下来往身后看去,倩倩不见了,人呢?正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下子伸过来两只手捂住了靳凡双眼。吓得靳凡一大跳!“哈哈,哈哈~”倩倩在我身后抚掌大笑。哎,原来是她在耍我,靳凡只能一笑了之了。
凉风习习,白天的燥热已退去,到处都是树林的浓墨色和怪石嶙峋,山谷中偶尔传来几声夜莺的凄凉孤鸣,现在两人的位置是藏龙口。其实就是有块巨石貌似一条盘卧着的龙,这块石头很明显是天然而成的,没有人工雕刻的痕迹,此处又是山峣,故取名藏龙口。
站在藏龙口,仰头望去,山壁峻峭如阔斧斩劈,依稀看到几棵松树冒出,犹如插在敌人身体上的利箭,能感受到劲松的顽强坚韧。这时候的夜色愈发浓重,近处的树木也模糊起来,已经看不出是松柏,仿佛一座座矗立的小塔。
倩倩离靳凡更近了,几乎贴上了,靳凡笑问:“倩倩你是不是害怕了?”“你不感觉有点太寂静了嘛,这还不到九点,”倩倩警觉起来。
靳凡点了根烟,淡淡的说:“我的大小姐,山里又不是闹市区,难不成还得熙熙攘攘?只要太阳走了山里就安静了,顶多鸟叫虫鸣的,野兽都快灭绝了......”突然一声闷哼,划破了宁静的夜色,靳凡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倩倩更是吓得缩在他背后没了动静。靳凡打开强光手电仔细的查看着四周,没有任何发现,可就在关闭手电的一瞬间,靳凡看到一道黑影迅速闪过树丛。
“有什么......发现?靳凡,”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害怕的味道。就我一个男人我不强悍怎么来保护我喜欢的人?靳凡心里强作镇定,慢慢说道:“倩倩别怕,有我在。”
靳凡摸起一块石头朝着树丛扔过去,石头落地后没有出现什么其他的动静。我大吸了口烟,绷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下。倩倩伸过头来指了指靳凡嘴里的烟,说道:“扔掉,招惹是非!”靳凡小声对她说:“你懂什么,野物都害怕烟火。”
靳凡拿出地形图看了看,指了指旁边的山梁说道:“翻过这道梁,就快到谷顶了。”说罢,从旁边的柏树上扯下几根粗壮的树枝,用鞋带捆起来扛在肩上,正要招呼倩倩走,发现她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走。靳凡看了看时间说:“咱们赶紧爬吧,估计十点就能到顶了,到了顶休息十分钟咱们就迅速返回。好吧?”
“可是我怕,现在心一直在砰砰跳,我们不会有什么遭遇吧,”倩倩起身抱住靳凡说。
这是第一次女人抱我!而且还是我喜欢的女人!激动、喜悦、兴奋,这给了靳凡莫大的力量和勇气。靳凡喜极而泣:“靳凡在,全世界没有什么能值得你害怕!”倩倩轻轻擦去靳凡眼角的泪水,默默的拉起靳凡的手朝山梁走去。
山路越来越难走,坡度陡,杂草丛生,很明显这个地方鲜有人经过。大约走了20分钟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就在靳凡思考走哪条路的时候,危机终于来临了。前前后后窜出五六个黑影,面漏凶光,虎视眈眈。靳凡定睛一看是类似猫科的野兽,眼睛散发出幽深的绿光,低声闷叫着。
慌乱中手电不小心照到了其中一只,那只大猫便咆哮着扑过来,靳凡挥起肩上的树枝用尽全力抽在它身上,只听那大猫惨叫一声退了回去。几只野兽互相看了看,好像是在用眼神交流一般。而后它们选择群攻的方式慢慢聚拢过来,包围圈越来越小,倩倩浑身颤抖的看着野兽,眼神里满是绝望。
抽烟?火——靳凡想起了火!
他迅速打起了打火机,点燃了柏树枝,噼里啪啦的松柏油爆燃声,火苗攒动让野兽胆怯,它们在慢慢的后退。靳凡摇起火把,抽赶着它们,它们四处逃窜,溃不成军。靳凡记着那句话,穷寇莫追,万一被逼急了回头咬一口不是不可能。
看着它们四散而去,靳凡赶紧拉着惊恐未定的倩倩往回走,都这种情况了打死都不会再去他妈的谷顶,可是事实证明越糟糕的时候越会事与愿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明明是往回走的,却走到了谷顶!往回走是下坡路,走的路的确是往下倾斜的!但实实在在的到了谷顶!
“靳凡,这种时候你别吓唬我好吗?”倩倩说话带着哭腔。靳凡也很疑惑,赶忙解释道:“倩倩别误会,我真的没捣鬼。你看往回走是下坡路对吧,咱们走的路的确是往下倾斜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到了谷顶!”按照地形图他们的路线没问题,方向也是正确的。现在夜空阴沉没有星星,看树枝方向的话,还是应该走来时的路下山。
靳凡建议再走一次,俩人又顺着上来的路往回走,方向也是下坡,走之前靳凡在谷顶一块大石板上做了标记,然后一路走一路做标记。让两人始料未及的是20分钟之后又回到了谷顶,关键是一点上坡的感觉都没有!!!
这个时候保持清醒冷静的大脑尤为重要。靳凡想起一个办法行不行都要去试一下:“重新点燃两只大火把,一只我自己拿着,另一只你拿着。我先走顺着原路走,等过10分钟后你再开始走,看看能不能相遇。因为只有这一条路,如果两人能相遇说明我是走到某一个位置因为某种不明原因我又折回的;如果没有相遇说明这条路是循环的,我们正在画着圈无限走下去。”
试验证明这条路是循环的!
靳凡泄了气似的瘫坐在地上,实际上不管是哪个结果,两人都无法用仅有知识解释。倩倩也不在哭泣了,哭泣是没有用的,不如坐下来两个人一块研究对策。倩倩从背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自言自语的说:“手机没信号了。”靳凡嗯了一声看到她背包里掉出来的镜子,顿时惊叫道:“镜子!”倩倩还以为靳凡中了邪,拿起登山杖要打。
“别动!我很正常!倩倩你看到镜子,没想到什么?”靳凡反问道。倩倩略做思考,突然眼睛一亮大跳起来,惊呼:“镜子,反射!本来是一条弯路而已,但是被反射一下(就相当于又出现了一条对称的路),形成了一个循环的闭合的路,就是一条绳子首尾相接了!”靳凡很满意的笑着说:“所以说,只有跳出这个循环才能走出山谷!”
两人双手一拍,决定马上实施。行走十分钟后,基本到了中间位置,靳凡拔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爸爸参加搏击比赛得到的奖品),用登山杖在前面开路,倩倩双手拿着火把在后面照明。靳凡的方案就是不管东西南北,先朝一个方向下到谷底,然后再辨认方向。
一开始非常顺利,荒草荆棘比较容易处理,用登山杖使劲压一下就能弄折。可是快下到谷底的时候,全成了极度浓密的藤蔓,错综复杂,靳凡拿着瑞士军刀一根一根吃力割着(军刀非常锋利),可以想象藤茎有多粗多结实。
割出来也就三五米的路,靳凡已经精疲力尽,大汗淋漓了。实在没有力气继续了,靳凡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正想抽根烟解解乏来着,倩倩说话了:“靳凡你注意到没,藤蔓与地面之间的空间很大,实在不行我们往下爬行吧。”
果然如倩倩所说,空间高度有半米,足够匍匐爬行的。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怠慢,靳凡把火把熄灭一支插在后腰,另一支弄成短棍方便举着(在藤蔓从里不排除有野物,所以还要点着火把)。
爬了大约有十来分钟,终于没有了藤蔓,靳凡起身挺了挺腰,腰真的太疼了!“啊,救命!靳凡......”是倩倩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