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然怔然地看着那碎裂的杯子,不可能是因为外在的任何原因而碎裂的,只可能是这只杯子本身碎裂的。
本来虽然莫名其妙地碎了一个杯子有些奇怪,却也不至于让人惊慌,可是出于现在非常时期的情况下,游然的心狂躁个不停,一直在想着,这难道是预兆着什么吗?
游然为自己斟了杯碧螺春压惊,指尖的芙蓉糕还未入口,手上一轻,俨然被凭空出现在眼前的甲子抢去。
飘了眼前棱角分明、冷凝星眉、萧萧肃肃、风神卓然的男子一眼,腰间一精致的琉璃玉葫,游然淡然道:“你若是也喜芙蓉糕,这里还有。”
说着,游然将一整碟推与他面前。
甲子看着神色淡然,甚至有些冰冷的游然,指尖的芙蓉糕碾碎成沫,尽数落下。
游然心底哀叹一声,太过暴殄天物了,无视甲子冰邃的目光,一块接一块,直到碟中缺空。
“好好活着,才能享尽这天下美食。”甲子幽幽开口,瞬间,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好在游然早就习惯他们神出鬼没的状态。
“砰”,房门一脚被踹开,游然看着走进来的宁然。
“你还我师傅,还我师傅!”鬓钗凌乱的宁然梨花带雨地哭着跑了进来。
游然回到宁府好几日了都没有见到宁然,听说她自从听到了井灏消失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井灏出事的地方去寻找井灏,现在看着宁然面色憔悴的样子,游然的心更是沉入了低谷。
只是,宁然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你,师傅怎么会死?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你根本就不爱他,你根本就不爱!”
蓦地,宁华突然走了进来,厉喝了一声道:“宁然,住口!”
宁然怒视着宁华:“是她害死师傅的!”
蓦地,宁华突然扇了宁然一个耳光,看着宁然脸上的手指印记,宁华也怔住了,而惊愕之后的宁然猛地推了宁华一下:“是她害死师傅的,你们都是坏人!”
看着宁然哭着跑出去的身影,宁华微微地叹息了一口气,随即看着游然道:“你不要在意,她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所以精神不济。”
游然却站了起来,怔怔地走到了宁华的面前:“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灏,是被我害死的?”
宁华认真地看着游然:“宁然小孩子心性,不过是妒忌王爷喜欢的是你,你怎么会听信了她的冲动之言?”
“宁华,我要你告诉我真正的原因,灏为什么会去护送那批弹药,怎么就偏偏出事了?你告诉我实话!”
看着游然眸底大有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趋势,宁华最终还游然说明了一切真相。
原来这批弹药需要运到边塞的时候会经历过一个峡谷,没有想到就中了敌人的埋伏,有人看见井灏掉入到了峡谷之中,但是前去搜寻的人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井灏的下落,之后有人发现了井灏带着鲜血的衣服飘在了峡谷最下面的河水里,可是却依旧没有找到井灏,这就证明,井灏还活着。
听到这话之后游然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放心,只定定地看着宁华:“告诉我,他究竟为何要护送这弹药?”
“皇上的安排。”
“皇上为什么要安排他去?”
“因为……”宁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地制止了,可是游然却已经听出了端倪。
当下看着宁华道:“宁华,和我说实话,纵然你不和我说,我自己也会查清楚的!”
宁华看着游然眸中的坚决,淡然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或者你在怀疑什么?”
“灏是不是和皇上有着什么约定,所以王爷才要非送这些弹药不可?”
宁华怔了下,一方面是为游然如此敏锐的干观察力而折服,另外一方面又是因为,事到如今了,似乎他也应该把一切都告诉游然了,当下看着游然道:“我说出来,你千万要淡定。”
游然已经做好了去承受一切的准备,当下道:“你说吧。”
“王爷好像是有旧疾,近日才开始发作,可是王爷却没有找御医治疗,这点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游然怔住了,身子轻颤着做回了座位上,旧疾?什么旧疾?难道是和他带着面具的事情有关系吗?可是黄平不是已经给了她解药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甲子!甲子!”游然猛地叫着甲子,等到甲子进来的时候,宁华很是识趣地便退了出去。
“甲子,灏的旧疾还没好是不是?”游然走上前去抓着甲子的胳膊。
甲子神色淡然,他早就知道,游然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当下道:“是,王爷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会选择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你确定?他只是想要离开我一段时间,而不是,不是……”
游然终是没把那句话,没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口。
“自然不是,王爷不是那等人,我相信,王爷一定会回来的。”甲子看着游然道。
游然放开了甲子,静静地走回了凳子上坐下,甲子见状,继续道:“青龙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王爷。”
游然知道,甲子这不过是在宽慰她罢了,或者,更是在宽慰他自己,纵然,纵然甲子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井灏如果旧疾还没好,那么为什么不告诉游然,难道凭着他们现在的关系,井灏不应该告诉游然吗?
不会的,那就意味着,井灏知道,自己一定是凶多吉少了,所以这次出行连风鹰队的一个成员都没有带。
“甲子,带我去看看吧。”游然看着甲子道。
甲子没有犹豫,径自向外走去,游然便一直跟在甲子的身后。
马车里,游然的心一直平静淡然,甲子也一直都没开口,终于在翌日的上午到达了那个峡谷。
游然抬眸,看着陡峭的峡谷,只是站在下面,游然都会觉得惊悚,人要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话一定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性的。
游然淡然地向上走去,甲子见状,跟上前去,扶着游然一步一步上前。
山太高,纵然他们都已经捡了最为平缓的道路走,可是没走几步,游然的双脚都已经磨出鲜血来了,甲子见状,拉住了游然:“太高了,我们上不去。”
“灏都上的去,我为何上不去?”
游然放开了扶着甲子的手,捡了树枝支撑着继续上前,很多次她都差点从悬崖上摔下去,好在甲子一直小心翼翼的护在她的身边。
看着执拗的游然,甲子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突然猛地一把把游然抱了起来:“我带你上去。”
游然紧紧地拽着甲子的衣襟,看着眼前男子坚毅的棱角,想到了甲子曾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想到了悬崖边上的那次,想到了甲子为自己受的伤,突然道:“放我下来。”
甲子怔住了,却没有行动,游然挣扎着从甲子的怀中走了下去,看着她一路走过的痕迹,淡然地转身,忍着疼痛向下走去。
她不该用别人的痛楚来缓解自己的!
甲子见状,不言一语地跟在游然的身后,等到两人找到了村落休息的时候,已经傍晚了,而游然脚上的沾满了血迹的袜子已经和脚粘在一起了,甲子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托起游然的脚,用剪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剪下破碎的袜子。
而游然就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般地看着甲子忙碌着,等到把脚包扎好了之后,水盆里已经一片殷红了。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随时叫我。”甲子看着游然道。
游然没有言语,静静地躺倒在了床上去,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甲子已经走了出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游然静静地躺着,回想着她和甲子相遇的一切,甲子就像是井灏的影子般,守护在游然的身边,很多时候,游然甚至分不清楚,甲子是井灏,还是井灏是甲子,井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游然的生活中,并且给了游然从来都没有对于爱情的安心。
而甲子,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暗暗地保护着游然的一切,所以游然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有丝毫的担心,因为她知道,有甲子在,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如果游然已经爱上了井灏的话,那么她也已经依赖上了甲子,这种依赖却是又和对夙愿和奉还不一样,也许,只是因为游然和甲子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造成的吧。
睡梦中,游然一直睡的并不安心,凤阳,井灏,和甲子几个人的面孔一直都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徘徊着,游然似乎做了一个很是长远的梦,她甚至梦到了自己的前世,梦到了井清远,梦到了和井清远的一切。
游然好像看到了井清远,看到了井清远正站在自己的床边,看着他温柔的看着自己,那目光俨然就是井灏看着自己的目光,她听到井清远对自己说:“然儿,我来了,你好吗?”
游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看到井清远向外走去,游然也起身向外走去,脚上传来剧痛,游然却依旧挪动着脚步向外走去,井清远就一直站在前面带路,一直在前面走着,他走的很慢,并且时不时地回眸看着游然,眸光中的柔情已然是前世里井清远刚和她在一起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