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过后,在南宫景篱的书房,慕容子文与五位皇子齐齐立在堂下。
南宫景篱把玩着手中的翡翠珠串,缓缓道:“纳喇昨日派使者前来,说是十二月初一喇纳公子会携重礼前来拜访,以示友好。夏凉与纳喇边境多年扰乱不断,这次喇纳公子前来也正是为了解却此事。子文,你对喇纳公子这次的拜访有何看法。”南宫景篱摩挲着手中的翡翠珠串,这是他的习惯。
慕容子文行礼,回道:“这次纳喇前来既然是拜访,为解决边境纷扰而来,臣以为理应以礼相待。早闻纳喇公子冷墨尘不喜战乱,曾多次劝阻纳喇王不要放任属下肆意妄为。如今纳喇王已然病倒,想必不久后公子冷墨尘即将继位,臣以为这是两国边境臣民之福气。”
南宫景篱何尝不想以礼相待,只是他如何能忍下杀妻之仇。
太子南宫储弋见父皇并没有表明是否采取慕容子文的意见,便出口道:“父皇,儿臣以为,既然纳喇王将不久于人世,纳喇公子又是一个软弱之人,我们何不此时出兵收复纳喇。”
南宫景篱看着眼前的太子,若不是萧儿被人谋害,若不是荣贵妃勾结朝臣,他是不会立南宫储弋为太子做为缓兵之计。
南宫景篱沉声道:“我何时有问过你?”
南宫储弋没有想到自己当了三年的太子,依然没有在南宫景篱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就算是当着其余四位皇子的面,他也没有给过自己半分颜面,低头顺应道:“儿臣多嘴。”在低下头时,眼角抽动,隐忍着心中的怨恨。
在南宫储弋的心中,眼前的父皇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自己没有感受过父亲对儿子的宠溺,就连在12岁那年不慎从马背上摔落,险些将腿摔断,这个父亲也从未问过自己疼不疼。他好像记得从未碰到过父皇的手,就连看到他对自己笑都成了一种奢求。南宫储弋一直努力着,就算自己的天资不高,但是自己的付出比得上别人的十倍百倍,可依旧得不到父亲的关注。他想不明白,同样是皇子,为什么父皇只对四弟、五弟笑,只对他们说鼓励的话,只给他们拍打掉肩膀上的落雪。
南宫景篱:“都退下吧,萧儿,与灏儿留下。”
见其余人都以退出门外,南宫景篱的脸上才露出了父亲该有的样子,慈眉善目的看着南宫灏,片刻却故作生气的说道:“灏儿,你是越大越没有规矩了,入了城都不先来见我这个父皇,反倒是先去望了你哥哥。”
南宫灏调皮似的耍着赖说道:“请父皇赎罪,儿臣听闻四哥府里添了一位嫂嫂,所以好奇,就先跑去瞧了一眼。”
南宫景篱挑眉道:“哦?你这般好奇,看来父皇也该为你定一门亲事了。”
南宫灏连忙道:“儿臣只当父皇在说笑,儿臣也要跟四哥一样,找一位自己心仪的女子”
看着他们,南宫景篱心里感慨万千,自己当年也是只愿娶幽兰一人为妻,可身在皇家,许多事由不得自己,后来府中终究还是添了新人。看着两个儿子,虽不知他们是不是也会如自己一般,但若他们不想添妾,自己定不会不会勉强他们。毕竟现在的南宫景篱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才是“失去的才最珍贵”。当初府中添人后幽兰的日子是什么样,他不是不知道,她虽然在自己面前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情绪,但他知道,从那日起,幽兰少了一份宽心。每每想到这里南宫景篱的心都会隐隐作痛。
“若你执意不愿意赐婚,我也不会强迫你。若是能得一人真心,白首不相离,那一生也足矣。”南宫景篱似在诉说着自己内心的夙愿,可惜这份夙愿已经不能如愿了。他望向南窗外的鹿鸣山,悠悠鸟儿鸣,又有谁能知我心?
十二月初一,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瑞雪。明明是一个艳阳天,可是雪依旧的飘飘洒洒,阳光伴着白雪,白雪落上梅枝,将其压弯了腰。一双白皙水嫩的手轻轻拍打去被梅枝上的白雪。
阳光下,小手捧着一枝芽上的梅花,探身凑上前嗅着,冰凉的空气中带有一丝清香,甚是欢喜。南宫萧看着慕容淳音样子,仿佛世间万物都以静止——羞向眼前供妩媚,独於静处惬幽娴。或许这就是南宫萧对淳音无忧无虑的期盼吧。
最先发现南宫萧的是立在一旁的阿紫:“小姐,王爷来了。”
慕容淳音找了一支刚被雪打落在地的梅花,走到南宫萧的面前:“王爷,府的梅花很香,你闻。”
南宫萧瞧着身前的小女子,绵言道:“树上那么多梅花你都可以采,为何偏偏拾起地上这一只?”
慕容淳音皱眉道:“树上的都生的好好的,为何要摘下,这刚落在地上的还新鲜着,与树上的没什么区别,若早来几分钟它也是树上的。”
南宫萧接过慕容淳音手中的梅花放在鼻前,轻嗅道:“音儿说的没错,是很香。”南宫萧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面前的小娘子,示意她上前来,一把拉住佳人的手顺势用力,美人稳稳的落入怀中,贴近娇娘耳鬓道:“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音儿心中是否在叹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突如其来的靠近,使慕容淳音感到心跳加快,温热的鼻息轻拂过脸颊,顿时感到脸红耳热。自从上次从湖边回来,她时常见南宫萧盯着自己,难道是被自己的厨艺打动了?他了不喜欢男人改成喜欢女人了?
朝闻道从远处走来道:“人家夫妻二人在这里情意浓浓,你们两个侍从也不懂的避嫌。”朝闻道走上前假意数落着阿紫和故怀礼。
慕容淳音在南宫萧的温柔乡里被一语惊醒,忙起身道:“朝神医说笑了,哪里有情意浓浓。”
朝闻道调侃道:“哦?王爷,你的王妃不承认啊,看来王爷用情还是不够深?”朝闻道打趣地说。
南宫萧被人坏了兴致,心中恼火,原本温婉的唇变得冰冷,连说出的话都带有寒气:“我与音儿自然是情意浓浓,只是我家音儿脸皮薄,不像有的人惯会吹凉风。”
朝闻道明白这王爷是怪自己坏了了这股子气氛,正在怨自己。于是走到慕容淳音身边低声说到:“这几日给王爷调药,没来得急跟王妃解释。王爷与我只是多年好友,并不是断袖之交,不信您可以问慕容家的二少爷,憬公子。不日我就可以把王爷的腿治好,还给你。”
慕容淳音没有想到朝闻道会对自己说的这么直白,对认为南宫萧是断袖这件事,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么?,慕容淳音赶忙神色恼怒道:“谁,谁说我家王爷是断袖的?竟是胡扯。”
朝闻道一脸坏笑的看着二人道:“王妃心里明白就好。”
慕容淳音想找个理由离开,跟两个男人自己没什么可聊的。
南宫萧看向慕容淳音,缓缓道:“今日夜,纳喇公子到访夏凉,宫里举行盛宴,你随我一同去。衣妆我已命人备好,送到房内了。”
慕容淳音正想找个理由离开,不曾想南宫萧顺了自已的意,行礼回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便带着阿紫离开了。
南宫萧为慕容淳音准备的也正是绣有着腊梅的裙衫,清新脱俗却不失奢华,慕容淳音对这身打扮也很喜欢,她本就不想同别的女子一般浓妆艳抹,这件衣衫虽华丽但也不张扬,还是这清新淡雅的比较适合自己。
以至酉时,南宫萧与慕容淳音一同入了马车,向皇宫方向行去。穿过层层宫墙,慕容醇音体会到了什么是关在牢笼里的金丝雀:“住在这里面一定很闷吧。”
南宫萧听到慕容淳音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慕容淳音重复道:“啊?哦,我是说住在这皇宫里面很闷吧,这么高的墙,这么多的路,连出去一趟都很累。”
南宫萧金色的面具下眉头轻皱,问道:“若是有一天让你住在里面,你会愿意么?里面有很大的花园。”
慕容淳音毫不犹豫道:“当然不会愿意啊,住在里面的女子都是皇上的妃子,多人共侍一夫,哪天皇上不高兴了还要进冷宫,我才不要住在这里。我宁愿嫁给一个平凡的人,心里只有我的人,平淡的过完此生。”刚说完慕容淳音就后悔了,自己现在已是王妃,当着“丈夫”的面说这个似乎有些不太好。
南宫萧沉声提醒道:“你已经有我了。”
慕容淳音略显尴尬道:“哈哈,对呀,反正你也不会当皇上,你看咱俩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音儿,若是有一天我入了皇宫,你成了皇后,你会开心么?
多年后,鹿鸣山上一位青年回忆。重重宫门已将往日烟云封存,往日成昨,往日成空。繁花败,秋叶落,皇宫端然如佛,不喜,不悲。倘若老来,在宫中,做一掸衣郎君,酒扫庭除。闲看春花开,淡赏秋月白,心中无暇亦无尘,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