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到底有多久就不知道了,传说有一种鸟,样子像鸡,身上五彩花纹,非梧桐不栖息,非竹实不吃,鸣叫如箫笙,音如钟鼓,每五百年涅槃重生,再次化为一只幼鸟。
因此世人称此鸟为凤凰,也叫长生鸟。
不过这传说是真是假?究竟世上有没有此鸟,又有谁知道呢?
然而我却知道这样的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凤凰山下凤凰村,那村里住着一些淳朴的村民,依山傍水,自给自足,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虽然无趣,不过生活的倒也快活。
只是今天却与往日有些不一样,不,也不能说不一样,好像这就是她们生活的一部分。
瞧!
小溪边抡着棍子捶打衣服的女人们一见到熟人便停下动作来开口问:“生了吗?”
坐在屋门口晒太阳的白发老奶奶看着儿媳妇从远处走来,赶紧歪着脑袋,伸长脖子问:“生了吗?”
就连路上拉野马的孩子们碰见了都得问句:“生了吗?”
田里的麦子,路边的野花,藤蔓上的丝瓜好像也在问:“生了吗?”
整个村子里似乎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生了吗?
此时一间干净的大院里却很安静,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最惹眼的是院子里整齐的从高到矮站着七个男孩,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西厢房。
过了一会儿,右边最小的男孩有些憋不住了,昂着头看向左边的男孩:“哥哥,娘生妹妹了吗?”
左边的男孩低着头:“嘘,别出声。”
“我要找娘,我要找娘!”小男孩不愿意了,哭喊着跑向西厢房。
还是最左边的高个子男孩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男孩拉住,抱进了怀里,轻声安抚着:“小七乖。”
“我就要娘,娘.......”
哭声把另外几个小家伙也哭伤了,个个都喊着要找娘,这个哭,那个劝的,院子里乱作一团。
西厢房的门突然开了,他们的祖母冲着院子大吼:“你们几个狂死,干啥呢?老大快带出去,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
也不知是大哥说的,还是二哥又或是三哥说了一句,快快,祖母生气了,我们一起去豆腐坊找爹去!随后这些孩子们便一溜烟儿没了踪影,院子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厢里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骇人,就连那屋后白杨树上栖息的鸟也忍受不了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孩他娘,坚持住啊!用力,你这胎一定是女孩。”祖母一边给女人打气,一边给女人擦汗。
宫缩再次来到,这次比之前更厉害,女人用力咬着牙嚎叫一声后,她的婆婆欣喜的看到孩子终于出来了,只不过那不是头,却是一条腿,她的心咯噔一下:坏了,这是难产啊!
就在这时,院子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祖母两腿瘫软,她以为是孩子们和儿子在院子里,便赶紧打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无数只大鸟组成一个圆,在院子里上下翻飞,但它们飞的却是那么有规律,一点也不凌乱。
鸟儿越飞越低,直至接触到地面,随后它们又接着排成行飞向天空,最后地面上竟留下一个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祖母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发现地上竟然躺着个大树叶包裹着的娃娃,她眼疾手快,抱起地上的娃娃就进了屋。
只是屋内的女人早已咽了气,祖母看了眼怀里的婴儿,重重的叹了口气。
几日后,一伙骑着大马的黑衣蒙面人趁着月色闯入凤凰村,夜袭豆腐坊。
明晃晃的大刀举起,寒冷的光芒下,孩子们绝望而又怨恨的眼神是那么清晰,刀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流成河。
最后他们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跨马离去,只留下满院子横七竖八的尸体。
当这一伙人行至凤凰村外的一片树林里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无数只大鸟从林子深处飞来,它们有的对准马上的人扑打着翅膀,有的用尖硬的喙啄向马上人的眼睛。
猝不及防的袭击使这些人掉落在地,有的捂着眼睛满地打滚,有的想逃却被大鸟团团围住,有的拿着大刀闭着眼疯狂的乱砍,漫天羽毛犹如下雪般飘飘洒洒,林子里乱作一团。
那个抱着婴儿的蒙面人由于抱着婴儿,面对鸟儿的攻击,无法使出全力还击,因此被鸟啄瞎了一只眼,但是他仍抱着婴儿不松手。
而那些鸟儿更是没了命似的袭击着他的手臂以及他胯下的马,马儿受了惊,抬起前蹄,将背上的人轻松的甩了下来。
婴儿从那人的手里滚落在地,领头的大鸟快速俯冲过去,叼住包裹婴儿的被褥便向林子上空飞去。
-
夏日的午后,有些躁动与闷热,街上小贩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叫卖声被淹没在阵阵蝉鸣中。
街上那棵大洋槐被晒得卷起了叶子,蔫巴着垂下了头,三三两两的人们从洋槐树下匆匆来去,仿佛多呆一刻就要被融化。
然而这槐树底下,却斜躺着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光头瘦子,悠闲的叼着根狗尾巴草,嘴角一颗长着长毛的黑痣随着他的嘴角一张一合的颤动着,他的身子底下则铺着他那件脏的不见衣服料子的破长衫。
这个光头瘦子就是吴家村有名的秃头吴二,背后大家却叫他二狗子。
阵阵槐花香味弥漫开来,吴二用布满黑头的“狗鼻子”猛吸一下,槐花的香味便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他斜躺着的身子随着阴凉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眯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好不惬意。
他瞧着远处走来走来一个女人,女人身材匀称,个子虽不高却也不算矮,走起路来不扭捏,很好看,虽看不清脸,色迷迷的吴二觉得长得应该不会差,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烈阳下,她漂亮的脸庞被晒的红扑扑的,仿佛熟透的苹果,眼睛被阳光刺的睁不开,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到细长的脖颈上,让她感觉有些痒痒的,便忍不住拎起袖子擦了擦,但是脚步却一刻未曾停下,只不过一身长衫长裤在汗水的作用下,裹在身上,使上官吕氏觉得自己全身仿佛被绳子紧紧缠绕,步伐根本快不起来。
随着上官吕氏的越走越近,吴二是看的心急火燎,他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长啥样?是哪个村的,怎么以前都没瞧见过?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高大的背影挡了他的视线,同时也挡住了路上的女人。
吴二皱着眉头歪着脑袋往左看,而那人却与他作对一般,也向左走去,吴二又歪向右,那人又向右走两步。
这下子彻底把吴二的杂毛脾气惹起来了,他满肚子的火气从地上起来,对准那人后背使出全身力气就是猛的一推,却见那人只是身子晃了一下,并未怎样。
被推的人莫名其妙的回过头,结果看见是吴二,顿时冷笑一声。
此时吴二也看清了面前人的真面目,浑身顿时一激灵,心想怎么是他?同时心里也有几分后悔,今天出门之前应该看看黄历。
站在吴二对面的人,也就是挡他看女人的是吴大,二人同是吴家村的人,只不过这个吴大是个猎户,家里有枪,时常打个猎,上街来卖,也正因如此,这个吴二才才会对他有所忌惮。
“好你个吴二,竟敢推我?想打架?”
要是平常,吴二一定转身就走,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但今天是在街上,他的身边却在有不少人。
吴二在心里一合算,倘若他今天忍了这口气,那明天大家伙都得知道他吴二是个好欺负的,那他还怎么在这混下去。
一想到这些,吴二使劲吸了吸嘴里的口水,铆足了劲向着二人之间的空隙“呸”了一声,只见那绿色狗尾巴草在天空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闪着绿油油的光芒,滚落在吴大的脚旁。
战火一触即发,硝烟的味道四处弥漫开来,吸引了大批看戏的观众,卖菜的不卖菜了,买菜的也忘记了买菜,似乎他们就是为了看戏而来。
就在大家急切的目光之下,吴大够意思的出手了,他一出手果然不一般,大家只见他伸手那么轻轻一推,吴二便向后连退几步,一屁股拍到地上。
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只有吴二狼狈的坐在地上,上嘴唇咬着下嘴唇,恶狠狠的看着吴大,但就是不敢动,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有数的,可是也不能就这样窝囊吧,他张嘴响骂吴大,可是刚开口,他又怂了,你,你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屁来。
此时众人都等着看一场激烈的打斗戏呢,可看到吴二那一脸怂样,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都“切”的一声大失所望的转身离开!
挑着扁担的吴大留下一个拳头便也离开了。
看着众人和吴大都走远了,有火发不出的吴二才爬起来,指着吴大的背影跳着脚骂道:“好你个四肢发达的吴大,你给我等着!”
上官吕氏老远就看见了这边围着许多人,心下奇怪,本想走近了瞧瞧,没想到她刚走近,人就散了,结果她就只看见背对着她的一颗圆圆的发着光亮的脑袋在那上下跳动。
气急败坏的吴二骂完一回头便看见了眼前的上官吕氏正直直看着他,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看他的脑袋。
他暗叹这个女人确实漂亮,瞧那一双柳叶弯眉下藏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那白净的皮肤好像能掐出水来,看着看着,他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要是能与这样的女人,那就是死也值了。
而刚刚所受的屈辱与那一肚子的火此时已全部化为满脑子的肮脏想法。
吴二咽了咽口水不怀好意冲上官吕氏笑了一下,同时也露出他那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大妹子,近了瞅啊!远了看不见!”
这句带有调戏意味的话使上官吕氏快速回过神来,一边为自己多看了两眼感到深深的后悔,一边提高了脚上的速度,她可不想与一个口出狂言的无赖进行无意义的纠缠。
然而走着走着,她却发现她在前面走,那光头却在后面跟着,这可如何是好?慌里慌张的吕氏越想越怕,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与一个无赖抗衡呢!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越走越快,接着又快跑起来,她一边跑,一边向后瞧去,直到身后没了吴二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结果气刚吐出,却撞上了人。
不算太大的冲撞使对方颤着身子向后走了几步,只是篮子里的瓜果蔬菜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一个个全都蹦出了篮子滚落在地。
上官吕氏头慌忙道歉,同时忙蹲下捡起地上的菜放进篮子里,幸好菜都没烂。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被撞的人刚想发火骂人,好像不是她想骂人,而是这燥热的天气使她想骂几句。
可在看着地上那熟悉的身影,她忙停住了,“上官家的,是你啊,你咋来上街了?”
上官吕氏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忙抬起头,只是火辣辣的阳光正好刺着她的双眼。
她微眯着双眼,拿着篮子站起了身,没想到说话之人也就是被撞之人竟是同村的花婆她赶紧问道:“花婆,您没事吧?俺......俺来买点米面。”
花婆:“那娃呢?咋没见?”
上官吕氏:“娃在家里。”
待到菜全部捡完后,上官吕氏便把装着菜的篮子递给了眼前瘦弱的花婆。
花婆不好意思的接过篮子说道:“上官家的,那你快去吧!别管我这老婆子啦!现在世道乱,你忘了豆腐坊的事啦,买完米面就快回去吧!”
上官吕氏看着花婆感激的的说:“那花婆,俺先去了,等晚上俺再去赔礼道歉。”
花婆却说:“看你说的啥话,我这身子骨硬着呢!快去吧,我也得抓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