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擎脸一沉,“你大概不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机会。”
林兮棠挂断了通讯,充耳不闻,眯着那双桃花眼似乎在哼着小曲儿,挽指兰花,她幼时受戏曲熏陶,哪怕这些年疏于调嗓,倏然唱起来嗓音也清凉婉转。
“百年世家,风雨飘摇,端的是一方高门显贵的风骨,揣的却是一方虎豹豺狼的肚量。我非凤阁鸾台相,我非三公九卿王,只能把那道貌岸然的侯府隐私入了歌吹,与诸公一道看一看那衣冠禽兽的心肠!”
林擎走得很急,像是唯恐被身后的辛辣嘲讽糊一脸,他的拐杖在地上“笃笃笃”地响,和着林兮棠悠扬的唱腔,直刺人肺腑。
——与诸公一道看一看那衣冠禽兽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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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教授大驾光临,怠慢。”“清道夫”处的一少校看着脸色凝霜的韩宣,眼皮子微微一掀,手捧着茶杯吹了吹,尊臀都没挪一下,
“客气,”韩宣皮笑肉不笑,“你们抓走我学生的时候,原本就没把握放在眼里。”
那人说,“那韩教授也应该明白,我们也不是毫无理由随便抓人的!”
“林兮棠参加本校重点课题研讨,这个课题是在军部研究所备案的,逮捕她是要官方文书批示的,你的文书呢!”
论起扯皮推诿,十个韩宣也不是“清道夫”少校的对手,少校好整以暇道,“举报林小姐的是林族长,这属于林家的私事范畴,虽说清官那断家务事,但既然林族长信得过我们‘清道夫’,我也和林家主有几分私交,作为故友尽几分绵薄之力也是应当。只是这毕竟是林家家务,上报上峰实在不恰当,哪里来的文书?”
“别和我扯一些有的没的,林兮棠现在人在哪里?”
“林兮棠小姐精神力不稳,超出警戒阀值,现在已经在转移到自由署的飞船上。”
说到这里,那人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他看着站在韩宣身边的陶佑宸,双手一摊,“关于《联盟精神力管理条例》陶上尉应该很熟悉吧!”
陶佑宸的母亲云夫人也是因为精神力问题被关押在自由署,陶佑宸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去探望她,那人得意洋洋的模样大概是以为自己踩到陶佑宸的痛脚了。
陶佑宸从进“清道夫”开始就不置一词,目光盯着“清道夫”雪白的墙壁,似乎对“清道夫”办事处的布局格外感兴趣,此时倏然被点名,陶佑宸转过头来,乌沉沉的眸子落在那位身上,他微微一笑,“我对自由署当然熟悉,而且熟悉程度不下于军事法庭。少校,林兮棠小姐是入了军部名册的学生,你们‘清道夫’有什么权利先斩后奏?”
“我都说了,我只是以私人名义帮林家主一点小忙,陶上尉记性不太好啊!”那人夸张地垮下脸,做戏一样地伸手抽了抽面颊,“实在不好意思,陶上尉,我忘了您已经晋升少校了,联盟近来真是什么鸡犬都能升天。”
韩宣闻言脸色一变,“清道夫”果然像混沌四猴游离于三界六道轮回一般,游离于立法行政司法军部这四权之外,向来嚣张跋扈,气焰嚣张到目中无人。
这已经超出指桑骂槐的范围,就差指着鼻子开骂了,陶佑宸不怒反笑,笑起来眼角还带着细碎的笑纹,可见挺真心,仿佛面前对他破口大骂的不是的“清道夫”少校,而是故人知交,“也就是说,这一行动从布局到指挥再到飞船起航,都是少校您一人策划,并没有上报备案,甚至飞船离港时,也是以客船的名义而非押解船的规格警戒。”
“是啊!”这是“清道夫”一直以来的行事方式,若按自由署的流程,手续多而繁杂,行动也多有掣肘,效率低下,所以“清道夫”才能钻了空子在军部立稳脚跟。
陶佑宸闻言暗叹一句果然,他点开自己的光脑,“那我有理由怀疑,那艘飞船上有星际海盗混入其中,这是搜查令,我以巡航军的名义命令你接通飞船的通讯,召集飞船返航。”
那人跳了起来,“陶少校,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如果飞船上没有什么子虚乌有的星际海盗,而你只不过是出于私情,放纵精神力危险的林兮棠,你要怎么担这个罪名。”
陶佑宸礼貌地对他一颔首,“这个不需要您担心,你只需要考虑如果那艘飞船上真的有星际海盗,贻误军机这个罪名能不能让您在狱中度过下半生。当然这个监狱指的是军部监狱,而不是自由署。”你恐怕也没那个智商进去。
那少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喉结动了动,冷冷地对陶佑宸笑了笑,十指发僵地联络飞船,“喂,02847号,收到请回答!”
那头很快就有声音传来,“这里是02847号,请指示!”
“我们伟大的少校大人怀疑,你们飞船上潜伏着星际海盗,要求你们立刻返航。”少校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韩宣想起古时候身残志坚的皇家公务员。
“呵呵,真是好笑,我们飞船上怎么可能有@#¥%……&*()——+”
那头的通讯忽然中断满是杂音,少校脸上的嘲讽忽然凝固,他僵硬的脸还来不及切换到惊诧的表情,这么不上不下的卡着,非常滑稽可笑。
但是韩宣和陶佑宸都笑不出来。
“喂,喂,收到请回答!”这几声呼叫之后,少校才露出灰白的颓然。他忽然想起方才陶佑宸问他的话。
——“也就是说,这一行动从布局到指挥再到飞船起航,都是少校您一人策划,并没有上报备案,甚至飞船离港时,也是以客船的名义而非押解船的规格警戒。”
林兮棠如今还是登记在“军部名册”上的学生,飞船一旦遇难,那就谁也说不清她是不是精神力越过阀值。如果……如果……那就是谋杀。
飞船无端遭遇信号干扰,多半是真的凶多吉少。
他艰难地看了眼陶佑宸,脑门上冒着虚汗,他记起自己之前的态度,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陶少校,您哪里得来的消息?”他在做垂死挣扎。
陶佑宸对着脸色更加难堪的韩宣说,“韩教授,您先走。”
这话并没有炸开了韩宣脸上的僵硬和茫然,他机械地转身走出了几步,恍惚中仿佛听到陶佑宸同少校耳语“你猜你的上峰会不会保你……魏中校的女儿才刚满月……”
直到走出“清道夫”的门,身后响起枪声。
韩宣被枪声一惊,眼镜一歪,等他抖抖索索地扶好眼镜,陶佑宸也从门内走了出来。
外面的阳光很好,但陶佑宸身上还透着“清道夫”里冷寂的灯光,那种消散不去的冷意像是停尸间里惨败色光束。兴许是外面的阳光太强烈,陶佑宸眯了眯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让他清俊的脸看起来格外阴沉。
“佑宸你做了什么?”韩宣试了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陶佑宸垂下眼睑,再抬起眼时扬起温润的笑容,“我很遗憾,没能阻止少校轻生。事关重大,已经有一个少校因此丧命,我只能申请宇宙巡航部队介入调查,失陪!”
陶佑宸越过韩宣而去,在他看来因天真烂漫、单纯无知而丧命的,可以称之为蠢;因心狠手辣、阴险狡诈而毙命的,大概就是罪有应得。
又蠢又狠,没本事没眼色,甚至连胆量都不带二钱,稍稍受到一点威胁,就万念俱灰到饮弹自尽的地步,这种人联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活得过初一也活不过十五。
他习以为常,觉得理所当然,但是身后的知识分子韩教授很是受惊,陶佑宸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韩教授不必替我有心理负担。”这种事情我干得多了。当年在前线镇压哗变,我还逼死过十几个上校。
他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佑宸,你告诉我,这一次兮棠她……”韩宣在向陶佑宸求证,眼里满是乞求,陶佑宸在前线的那几年,经常看到这种眼神,只不过他们是在问“上尉,我们能不能活着回联盟”。
他一直都是旁人的精神支柱,所以对此情此景驾轻就熟。
“我会尽全力,”他笑得温和而坚定,“教授先回去休息吧,您昨天都没睡。”
韩宣忽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弱爆了,居然向子侄辈的人物寻求安慰。
但不可否认,陶佑宸让他心安。
陶佑宸平日里为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言行举止都是陶祯的翻版,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活像是从圣贤经卷里凑出来的圣者,力图同他的亲身父亲衣冠禽兽表里不一得如出一辙,以此恶心恶心云夫人。
林兮棠在还不明白“崇拜”和“喜欢”的区别的时候,他就介入了她的生活,他在林兮棠面前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翩翩君子模样,完美到假,因为他害怕如果有一天林兮棠再也不会仰望他了,他们之间这段感情也就走到了尽头,而他只不过是在为真正能和她在牧师面前宣誓的男人做嫁衣而已。
他也会恐惧,会迟疑,会犹豫,可惜无论是在“北落师门”的前线,还是林兮棠面前,他都没有资格流露出这些负面情绪,于是久而久之,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软弱,不能迟疑。
所以熟能生巧,他在韩宣面前也掩饰地滴水不漏。
其实这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林兮棠活着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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