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两旁灰雾中，不计其数的人形水怪迈开了细长的腿，贴在山壁上爬行，不时弹跃而起，突袭向众人。
毕门庭指间尖夹着四片灼热娇艳红叶，依凭瘦小身躯在中游过，不时卷起一阵流火。
已然狮人化的袁守礼紧跟在毕门庭身后，一头金发甚为蓬勃，如伞顶般撑开，竟能将飞扑来的水怪阻隔。
张肆将梁爽背在身后，在体外覆上一层隐约有鳞片雏形的石灰甲胄，脚下踩着一阵延绵不息的源风，在速度上并未落下。
这水怪身体极为坚韧，出手不比得了大妖精血前的林墨慢几分，不动用底牌，单靠纯粹体术，林墨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好在张老头留下的那柄短木剑专门克制妖鬼邪物，能轻易刺破水怪的躯体，落在林墨手中，有如神助。
五人夺路狂奔近半个时辰后，有惊无险到了山沟路的尽头，一道望不着边的古朴城墙。
毕门庭一脚踏在水怪头顶，腾空扭腰转起身体，化成一道龙卷，将袭来的水怪席卷起，又一同甩了出去。
“二师兄，甲胄硬否？”毕门庭回头问道。
“四师弟何故多问！”
张肆仰天长啸，目光如炬，硬生生撞向那禁闭的城门。
随着一声震天响的惊雷，城门挪开一线，张肆的身子不受控制倒飞出去。
林墨眯起眼睛，激发大妖精血护体，跨步沉身，在连体的二人飞到身侧时，一掌劈在梁爽臀部，再揪住二人衣带，一手托着张肆脑袋，脚下不停变换，将这二人轮转数圈，荡开袭来的水怪，抛向城门方向。
陈仓劲，乾坤借力！
袁守礼扒开城门，将张肆梁爽二人放了进去。
毕门庭飞出火红枫叶，化成四道炎柱，稍稍逼退如潮水般涌向林墨的水怪。
林墨趁着空当挤入城门，正要展开关门拉锯战时，却意外发现在那山沟沟中格外猖獗的水怪竟不敢靠近这城墙。
林墨靠在城门缝边，紧盯着一只只水怪回归灰雾，“他们怕了。”
“五师弟，何出此言？”毕门庭笑问道。
“老子早八百年前就和你说过的事情，没这工夫再复述一遍。”林墨将城门合上，灌了瓶龙胆汁补充些体力。
孤胆三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在墙上干呕起来。
就先前表现来看，林墨不得不对三师兄有所改观，也分了些龙胆汁给四人。
这宿醉的四人两手空空就被许无铭提来送入这异常凶险的古遗迹，也不知是福是祸。
想起自己花了不小代价才得到这名额，林墨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直骂许无铭那老狐狸。
林墨从锦囊中挑了柄虽然老旧却也还算精良的朴刀丢给张肆，“老林从军中顺来的。”
这用悍铁打造的制式军械虽然比不上源兵，用来应付一般状况还是绰绰有余。
“多谢五师弟。”张肆接了朴刀，随手挥舞刀花。
林墨抛了柄匕首给满怀期待的梁爽。
“这是？”梁爽汗颜道。
“要是再遇上什么妖魔鬼怪，你又恰好被逼入绝路，可以用来自尽，总比被折磨致死要好。”林墨一板一眼道。
梁爽用刀刃做镜面，打理圆头，“那还真是要借五师弟吉言了。”
待众人休息差不多了，林墨发声道：“这荒岭中出现了斥候没有发现的水怪，说明这地儿并没有料想中的那么安全。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台城的同伙，寻宝还是次要。”
毕门庭手捻一片红叶，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漫不经心道：“据说这古城遗迹中有一种灵花，可以生服，能扩充源窍，增长源识，一旦带了出去就会立即枯萎。对修为低者药效显著。”
“那还等什么？”袁守礼摩拳擦掌，咧开了嘴。
可当孤胆三少回过神来，却已不见林墨踪影。
“五师弟这是嫌弃众师兄拖他后腿。”毕门庭一针见血。
......
“万年前的建筑怎么和当下的一个模样，还保存的如此完好？”林墨拂去地上一块牌匾的积灰，见到“回春堂”三字，“字体也相差不大。”
林墨推门而入，走进似是药铺的地方，细细搜刮，大失所望。满柜的药材都成了粉渣，连账簿药方都是一碰就碎。
林墨前脚都跨出了门槛，却又收了回来，跑到室内一角，捡起一块足有巴掌大小的嫣红卵石。
林墨托着嫣红卵石的手掌闪烁金光，体内大妖精血不受控制涌向嫣红卵石。
这石头，很愉悦。
林墨想起天下妖灵皆降于死物这一说法，来不及去探个究竟，就将这嫣红卵石收入锦囊，继续寻宝。
“这便是能够提升修为的灵花？”林墨从一处墙缝摘下一簇不及小指盖大小如同风信子般的花，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胸腔中那空空如也的源窍形同虚设，虽然能切实感知源气，却并没有源识，也不知这灵花对自己有没有功效。
林墨将小花扔进嘴里囫囵吞下。
清香滋味入喉，化作丝缕冰凉气息，流入脑中漆黑种子。
林墨分明能“看”到，漆黑种子上微乎其微的一小点隐隐发亮。
“有戏！”
林墨古井无波的心境都泛起一丝涟漪，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空气中飘来细微潮声，让林墨静了下来。
打斗，争端，灵花。
林墨决然顺着声儿摸了过去。
一砖石铺就的广场正中，屹立一参天枯树，其上绕着一株清绿藤蔓，挂满团簇各色灵花。
枯树前，胸前带着见骨刀伤的惨烈仁兄被一华贵气质的银发公子逼得节节败退，连连吐血。
枯树下，还有一银发女子与一扎着小辫的持刀男青旁观。
说来也巧，在场四人林墨都认得。
眼见着那浊玛城遇见的首个同僚气息越发微弱，林墨做了定夺，大喝一声跃入场中，“呔！吾乃台城洛华天源府府主，一代源师古书生之外孙，毕门庭。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尔敢以多欺少，虐杀我洛华府弟子，抢我台城宝物，简直是欺人太甚！”
银发男子停下了手，饶有兴趣看向林墨。
“林，林，林......”方远山捂着胸口刀伤，颤声道。
林墨抢声道：“林尔之，大恩不言谢。你我同窗五载的情分可远不止于此。”
银发男子一展手中玉扇，冷笑道：“他叫方远山，是关山城人，怎么就成了台城洛华天源府弟子？”
谎言被拆穿，林墨也不害臊，丢给方远山两粒丹丸。
小辫刀客饶有兴致望着林墨，扬了扬手：“唐兄，你尽管出手，我来拦下这人便是。”
方远山吞下丹丸，身上大小伤口在顷刻间愈合，两眼一横，化作一团阴影扑向银发公子。
林墨收回目光时，小辫刀客已到了跟前。
大妖精血护体，林墨一拳挥出，小辫刀客也不躲闪，抬手去硬接，并还以颜色。两人你来我往，竟斗得旗鼓相当。对上一拳后，同时后退。
林墨退了五步，而小辫刀客只退了三步。
小辫刀客甩了甩手，笑道：“果真有点本事。”
林墨揉捏酸痛的双臂，放松身体，左脚前跨，重心下沉作虚步。左手探出，右手托掌于腹前，勾了勾指头。
“再来。”
小辫刀客依旧未动用源力，提起一口气奔袭向林墨。
林墨双手左右撩拨，两脚始终贴地挪移，目光如炬，化解了漫天拳影。
小辫刀客兀然爆发，以蛮力冲破林墨拨云撩雨的阵势，一拳砸出。
这气势汹汹的一拳眼看就要落到林墨的脑袋上，却突然停在半路。
林墨扣住小辫刀客的手肘，将他拉向自己，屈膝下蹲，随后双腿发力蹬起，侧身以右肩将其撞飞出去。
贴山靠！
小辫刀客的后背结实地撞在石砖地上，震得内脏翻江倒海，一个翻身再次站起来。
“真他娘硬！”
林墨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看着。
“你是个武道奇才，实在可惜。生有源核却不具备源性的人，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你一个而已。”小辫刀客叹了口气，沉闷一声，其衣物下的皮肉隐现如宝石般瑰丽的碧蓝色，“我名为海长明，毕门庭，给我记好了。”
淬体伊始，筑基。
“果然是玄海宗城的少宗主。”林墨面色凝重几分。
两人再次碰撞到一起，只是几次呼吸的工夫，林墨就落入下风。
开了窍门的海长明，无论力量、速度、还是韧性，远远强过有着大妖精血加持的林墨，单靠招式的优势根本无法弥补这差距。
且与先前的杂乱无章大不相同，海长明的拳脚如浪潮般延绵不绝，生生不息，招招更盛，林墨的每一次还击都被那套攻防一体的拳法化解。
被接连击中后，林墨顺势退出老远，伸手道：“慢着！”
海长明竟真的停手，戏谑道：“怎么，要跪地求饶？”
林墨闭上眼睛，回忆起秋休那几日光景。
“再来！”
小辫刀客低吼一声，体表瑰丽之色更盛几分，与金红光芒加身林墨再次碰撞。
林墨用右手架住小辫刀客的一击，脚下挪动两步，将那股打入体内的气劲从右手传到胸膛，借由腰力扭转到左肩。
陈仓劲，斗转星移！
林墨的左拳落在海长明身上，直接将其击退一步。
十个来回后，林墨借力打力，再次击退海长明。
十七个来回后，林墨卸去海长明数拳力道，在其力竭之时将其轰倒。
无论海长明怎么发起进攻，林墨的双脚始终没有再离开一方圆内。
再三个回合后，海长明被林墨双拳顶出五六步，没有再向前。
林墨却没一丝喜悦。
因为这传闻中不输传奇的一代刀魁，自始至终，都未出刀，无论是形还是意。
海长明抬头，目光深邃似汪洋。
林墨听到了潮声，遮天蔽日的大潮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