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到祝寿众人散去,复归平静。柳梦梅每日的生活,依旧是练剑读书。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岁月如梭,眨眼间,已是弱冠之年。长成的柳梦梅身长七尺,面容俊美,谈吐得体,有礼有仪,饱读诗书,文武全才,实属风流人物。至于剑法,竟已练成了第七层,可与俞青竹打成个平手。青城自创派以来,从未有人可在二十岁就练到第七层。柳梦梅可以说是千古第一人。青城上下都震惊了。
此时,正是初春之际,微微寒。习练剑法后,柳梦梅在浸月亭中吟咏诗篇。微风徐徐吹拂,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此时正咏的是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吟咏完,为诗句所写的母爱深深打动。尤其是那句“临时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把母对子女的担忧描写地淋淋尽致,直击灵魂深处。柳梦梅轻轻叹道:“母爱是多么伟大啊。正如这诗句里所写,如同三春之光晖。”接着,又联想到自己:“反观自己,自小与父母离散,对于父母一无所知。父母姓什名什,何方籍贯,至今仍一点音讯都没有。俞师叔一点点把我抚养大,含辛茹苦,关爱备至,教我诗书剑法,就像是亲生父亲一样,可谓父爱满满。唯独这母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却从未体会过。”想到这,心头一股伤感涌起,又想道:“父母当年遗弃我于庐山下彭泽之畔,定是万般无奈,定是有难言之隐。有谁的父母忍心抛弃自己怀胎十月的亲骨肉呢?那么到底又是什么原因呢?我父亲母亲到底姓谁名谁,又是哪方人士?难道我一辈子就这样在不明不白中度过吗?”
正怔怔发呆中,呦呦走了过来,并用长长的犄角轻轻触了触柳梦梅。柳梦梅这才回过神来,用手摸了摸这鹿的额头,心想:“这七八载里,呦呦与我形影不离,俨然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和它均是与父母离散,竟是相同处境,同病相怜。”想到这,不禁抱了抱它的头,转念又想道:“当初拾到它时,正落入蛇口,危在旦夕。我的父母会不会也是如此,在危难之际,置我于不顾,独自逃离呢?”这样想,又多了几分忧伤,遂执起长剑,跃入湖面,踏水舞剑,如若平地,身形幻化,若影游走,剑气劈向水面,飞起数十丈高的清浪,似乎欲用这剑斩断万般愁绪。呦呦在一旁,也似有所懂。
之后的几天,柳梦梅一直在内心询问自己,用餐,就寝,练剑,读书,无时无刻不在想,竟有些神思涣散,魂不守舍。最后,给自己的答案是:绝对不可如此浑浑噩噩,定要去查个明白方可,因为若是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知晓,都不能尽孝,基本的孝义都做不到,人生又有何意义呢?又想道:“若是父母还安康,也许是日夜思念牵挂,眼巴巴盼望重逢之日。再说,我已是长大,正该到出去走走闯闯,看看外面锦绣河山,风土人物,繁华城都。陆师叔每每归来,都会讲哪里多秀美,哪里多繁华,说得如痴如醉。我早已心生向往。”
于是乎,便把这个想法告诉俞青竹。俞青竹见他这几日里神思不聚似有忧愁,正欲要开导。俞青竹心想:“我正自纳闷,这孩子为何好端端就忧郁起来?原来是思及父母,顿生烦恼。如此,也好,梦梅已长成,正该去江湖上闯荡闯荡。”遂把这些说给师兄。张伯远也是赞成,觉得甚好。不过张伯远略有些担忧道:“此去寻找父母是好。但若是背后有什么是是非非,怕是有祸加于身。这样的事情,历来常有发生。再说梦梅当年却有蹊跷之处。”俞青竹道:“师兄,不必杞人忧天。说不定是母子团圆,皆大欢喜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什么不测,凭着咱青城的威望,凭着师兄武林盟主地位,他人岂敢轻举妄动。何况,咱梦梅剑法已与我相当,在江湖上定是少有对手,足以扫除一切。”张伯远道:“也是。说到剑法,梦梅已练到第七层,然却还未有教他第七层之后。如今,干脆第八层、第九层剑诀一并传授给他,好让他即使不在青城,也可自行修炼。至于第十层,先暂缓一缓,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俞青竹道:“师兄说的甚是。”张伯远又道:“梦梅这孩子天生聪慧,悟性极高,弱冠之年就已练就第七层,实非你我可比,远在你我之上,将来定会有一番轰天动地的作为,为我派带来无限荣光。”俞青竹道:“但愿这孩子将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
次日,柳梦梅便随着师叔到了太清观,拜见张伯远。张伯远道:“梦梅,据说你有志于寻找亲生父母。你可真的想好了。”柳梦梅道:“是的,师父。古人常说百善孝为先。若是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晓,都不能尽孝的话,人生又有何意义。”张伯远道:“甚好。我与你师叔也有意让你出去闯一闯。在你即将远行之际,为师传授与你青城剑法第八层与第九层口诀。听好了。”遂把剑诀念了一遍,共有三十六字。柳梦梅一一铭记于心。
言毕,张伯远又在庭外院中演示了一遍。这两层较之第七层,招式飘逸至极点,步伐梦幻,剑气惊人,且依旧是虚实结合,不过是虚已到了极致。只见张伯远轻轻一跃,便有数十丈之高,身形飘忽不定,在几株参天古松针叶上来舞着青冥剑,虚时若是幻影。倏忽又腾到空中连连展开数十招,接着又顺着方向凌空飞向青云塔,于剑影中围绕着塔盘旋而上,至顶单脚立在塔尖之上,并劈出一道剑气射向周遭树巅上。顿时鸟雀惊飞,无数树梢纷纷而落。柳梦梅早已惊叹,心中赞道:“能在空中连出十招并还绕塔盘旋而上最后立于塔尖,并且身形若隐若现,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剑招步伐可以说是虚幻到了极致。”。
张伯远演示毕,对柳梦梅道:“这青城剑法这两层,是青城剑法虚的极致。要练成实属不易。你俞师叔纵然已花费一二十年,至今仍是未到第八层。梦梅,你要用心领悟,好好习练。”柳梦梅道:“谨记师父教诲。”俞青竹道:“师兄,据方才所说,这第九层已是虚的极致了,那么第十层难不成是实。”张伯远道:“正是。我们青城剑法虚实相并,阴阳相结。这一到九层往往是虚为主,实为次。正是因为虚为主,故而有一种虚无梦幻感,招式若影无形。至于实方面,诸如剑气虽是也很强了,但是对比神剑山庄诸葛剑义当年的剑气却是相差甚远。虚实有时也很矛盾的。当虚达到了极点的时候,实自然就减弱了。就如月之阴晴圆缺,阴多则晴少,晴多则阴少。青城剑法虽不至于实方面减弱,然欲要让这实再强一些,却是难于上青天。我煞费一二十年苦心,却未有半点进展。有的时候甚至怀疑到底有没有第十层。”俞青竹道:“师兄,已是天下无敌。既然练不成,何不就放下一边呢。正所谓月满则亏。若真的练成了,是好是坏还是未知呢!”张伯远道:“虽是如此,然则作为青城的掌门,有责专研透我派的武学。除此之外,更有自己的好奇之心。若是最后练成,也许这天下第一剑就是我们的了。”俞青竹又暗暗叹道:“师兄过于追逐名誉终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