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忻所用的是中古时期典型的骑军冲阵战法,即骑将利用战马高速奔跑形成的惯性,对目标造成猛烈冲击。因他方才亲眼目睹了史万岁一箭虽命中标靶,却未能将稻草人射落马下的一幕,这次是使足了力气,人力借助马力,以千钧之力务求一击成功,将稻草人刺落马下。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宇文忻掌中的马槊就要刺到稻草人了,忽然,他听到脑后金风不善,当即意识到这是有人在背后暗算他,急忙缩颈藏头,俯身闪躲,但觉一阵旋风在头上刮过,抬头向前望去,却见作为标靶的稻草人已被从身后飞来的一柄马槊当胸刺穿,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直飞出七八丈远,头朝下掉落在了地上。
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眼瞅着即将到手的虎贲军主将硬是被韩擒虎飞槊夺了去,宇文忻不由得血贯瞳仁,大喝一声:“无耻之辈,纳命来!”拍马舞槊,就要来找韩擒虎拚命。
韩擒虎此时手中已没了兵器,不便和宇文忻正面交手,只得紧摧战马,围着校场狂奔不止。
看台上的宇文邕见此情形,连忙吩咐宇文招、王谊等人传命去阻止宇文忻的过激行为。可是,接连派出了几拔军士都未能劝阻住已经杀红了眼的宇文忻。
宇文邕勃然大怒,招手叫过宇文招,正要命他手持自己的佩剑亲自下场去喝止宇文忻,忽听身旁的王谊叫道:“陛下快看,徒手夺槊!”
宇文邕闻声向校场内望去,只见转眼间宇文忻纵马已追上了韩擒虎,手挺大槊奋力朝着韩擒虎的后心刺去,不想却被韩擒虎反手一把握住了槊柄,随即一抽一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超手法从宇文忻怀中夺过马槊,随手扔给了一名军士。
“命人去将宇文忻绑了,押来见朕!”宇文邕阴沉着脸向宇文招吩咐道。
”陛下,韩擒虎虽然刺落了标靶,但所用手段未免不够光明正大,宇文忻险遭其暗算,一时气恼,举止有些失措,似乎也情有可原......”宇文招素与宇文忻交好,不忍见他落败之后又遭皇帝惩罚,乍着胆子向宇文邕求情道。
“王谊,大司马不肯奉诏,你带人去!”宇文邕没有理睬宇文招,只解下佩剑,转交给王谊,冷冷地吩咐道。
宇文招讨了个没趣,讪讪地退在了一旁。
王谊领命,带人去将宇文忻捆了,与史、韩二将一并带上看台来见宇文邕。
此时,在看台上观战的上百位王公大臣都站了起来,目光俱投向了宇文邕,想瞧瞧皇帝会如何发落宇文忻。
“宇文忻,韩擒虎方才将标靶刺落,依本场比武的规矩,胜负已见分晓,你为何还要追杀他呀?”众目睽睽之下,宇文邕面带怒意地问道。
“陛下明察秋毫,韩擒虎与史万岁串通一气,比武一开始就曾对臣施以暗算,后又向臣投掷马槊,欲致臣死地。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取胜,臣着实是不服气!”宇文忻梗着脖子,气哼哼地答道。
“韩擒虎,宇文忻指称你与史万岁二人串通,屡次对他施以暗算,是否属实?”宇文邕转向韩擒虎,问道。
“回陛下,件件属实。”韩擒虎坦然答道,“但请陛下留意,末将的行为并没有违反本场比武的规矩。”
看台上登时响起了一片嘘声。显然,观战的王公大臣们大多站在了宇文忻这一边,对韩擒虎的说法不以为然。
宇文邕眼珠转了两转,转身问王谊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王谊心知宇文邕也对韩擒虎的回答不太满意,但又不便当众表态,这是要自己进一步问明是非缘由,尔后再好下最后的结论,遂拱手领命,问韩擒虎道:“你既承认了事先有与史万岁通谋之事,观你所为,可是欲助史万岁箭射标靶,争得虎贲将军一职?”
韩擒虎望了一眼史万岁,点点头。
“你是真心欲助史万岁取胜吗?”王谊紧接着问道。
“史将军能取胜自是最好,如若不能,末将当自取之。”韩擒虎面对上百双对他充满质疑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么,依本场比武的规矩,若是当汝等三人中有一人因遭到其他二人攻击受伤,则此人当为胜者。你掷槊对宇文将军施以暗算,难道就没有想到有可能因此助他取胜吗?”
“人人皆有畏死之心,况且,宇文将军身居高位,岂会为了与我等争抢虎贲将军名号而冒死甘受末将这一槊?”韩擒虎呵呵笑着回答,语气中充满了对宇文忻的不屑。
“换做是你,愿意为了赢得比武受这一槊之击吗?”王谊脸上却不见有一丝笑容,盯着韩擒虎冷冷地问道。
“今日末将面对的若是敌军大将,则情愿受此一击,也要毙其于阵前!”韩擒虎毫不迟疑地慨然答道。
王谊略显惊讶地上下打量了韩擒虎两眼,回头看看宇文邕,见他仍旧未置可否,遂继续问道:“现若以你有故意伤人之嫌而判定胜负未分,你可愿意与二位将军再比试一场?”
“军中无戏言,如要末将今日再下场比武,恳请陛下先斩了内史大夫王谊,以肃军纪!”韩擒虎硬梆梆地抱拳说道。
纵使以王谊之才略,也万没想到韩擒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既悔且愧,胀红着脸再也问不出一句话来了。
“哈哈,韩将军有胆有识,智勇兼备,颇具大将之风范哪!取印信来,朕要亲自为韩将军颁授虎贲将军的金印!”在王公大臣们瞠目结舌的观望之中,宇文邕仰面哈哈大笑,随即命侍从拿过虎贲将军的印绶,亲手颁给了韩擒虎。
韩擒虎没有伸手去接印绶,当即屈膝跪倒在地,叩首逊谢道:“末将迫于比武形势,下手过于狠辣,险些伤及宇文将军,心中抱愧,不敢领受此印绶。”
“诶,连要朕杀了王谊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你韩大将军不敢做的呢?”宇文邕俯身扶起韩擒虎,将虎贲将军的印绶交到他手中,顺便打趣他道,“朕可记下了你的话哟,它日若是有机会在两军阵前见了齐主高纬,倒真想瞧瞧你这位虎贲将军能否冒死为朕取来他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