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谊提出的一声决胜负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即是将刀盾格斗、骑术冲阵和箭法比试合而为一,仍设马背上的稻草人这一活动标靶,由最终入围三将共同下场比武,谁先将稻草人刺下(或射下)马背者为胜。
待宇文忻、史万岁、韩擒虎三人都表示愿意按照这一办法比试之后,王谊陡地沉下脸来,正色说道:“但有一事须当言明,今日校场比武,是为了选拔虎贲军统军将佐,不是战场厮杀,最后一场比试中虽不禁止汝等干扰、阻止对方行动,但若有人伤及对手,则伤人者立即淘汰出局,并判定被伤者获胜。”
史万岁、韩擒虎对视一眼,与宇文忻一齐抱拳应道:“末将记下了。”
王谊转身请宇文邕赏赐入围三将每人一樽美酒,以壮声威,同时唤过一名校尉,悄悄向他交待了几句,尔后方命宇文忻等三将可以下场比试去了。
在下了看台,前往校场的路上,韩擒虎暗地里扯了史万岁一把,待二人和宇文忻拉开一段距离,悄悄对他说道:“兄弟,待会儿比武开始后,我先尽力拖住宇文忻那小子,助你一箭射落标靶。”
史万岁感激地望着比自己年长的韩擒虎,正要谦让推脱,韩擒虎已在他后背重重拍了一掌,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就这么说定了,休再啰嗦!”
说话间,三员骁将前后相跟着走到了校场东侧,韩擒虎随着宇文忻翻身上了马,从看场的军士手中接过一柄去除了铁尖的马槊,冲仍是徒步站在不远处、手持弓箭的史万岁点头示意,随即不错眼珠地盯着身旁马背上宇文忻的一举一动。
史万岁见与自己同样擅长射箭的韩擒虎全然放弃了使用弓箭这一最利于远距离射落标靶的取胜手段,这才信实了韩擒虎方才的话,同时心里更加感念韩擒虎对自己的这份情意,从箭囊中一并抽出三支已去掉了箭镞的羽箭,屏气凝神,只待主持比武的大司马宇文招一声令下,即先发制人,一箭射落标靶。
原来,宇文忻、史万岁、韩擒虎这三位最终入围争夺虎贲军主将的骁将虽然在之前的比试中都接连战胜了对手,从未有过败绩,但三将各自都有长短项:
宇文忻步骑兼擅,在刀盾格斗和骑术冲阵两个项目上从未输给过对手,但箭法稍弱,因此,明知依王谊提出的比试方法,使用弓箭最易于首先射落标靶,但仍决定扬长避短,舍弃弓箭不用,只凭他最擅长的纵马冲阵来赢得比试;
史万岁恰与宇文忻相反,骑术略逊一筹,但箭法格外出众,在军中向有“射雁校尉”之称(他的这一绰号足以和北齐名将斛律明月的“落雕都督”相媲美),故而只徒步能加最后的比试,一心要凭借自己精准的箭法拔得头筹;
韩擒虎本是北周军中极难得的一员骑将,若论与北齐军直接对阵交锋的实战经验,远非宇文忻、史万岁二人能比,骑术、箭法均是其长项,可唯独不擅徒步格斗。
书中暗表,内史大夫王谊正是在仔细观看了最终入围三将之前的多场比武较量,对三将各自的长短项皆了然于胸的情况下,才存心提出了这一比试方法的。
依王谊的考虑,同为军中中下层将佐出身的史、韩二将既然对身居高位的宇文忻产生了不满情绪,多半会在最后一场比武当中联起手来阻止宇文忻争胜。而按照他设计的比试方法,恰恰对擅长射箭的史、韩二将最为有利,客观上造成了他们之间的竟争关系,可以尽量防止二人联手共同对付宇文忻。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韩擒虎会甘愿放弃最后争胜的机会,主动去帮史万岁箭射标靶,赢得胜利。
随着大司马宇文招朝校场内接连挥动了三下手中的红旗,一场激烈的比武开始了。
管马的校尉从位于校场西侧的栅栏里放出了背驮着标靶草人的战马。那马却没有径直向东跑来,而是掉头向南,沿着校场内侧飞快地兜起了圈子。
就在战马被放出栅栏的几乎同时,校场东侧的宇文忻两腿一夹跨下马,犹如一支利箭疾驰而去。韩擒虎纵马挺槊紧随其后也冲了出去。
然而,令韩擒虎猝不及防的是,宇文忻策马朝西飞奔至校场中心,陡地紧勒缰绳,掉转马头,改向史万岁这边疾冲过来。
这时,史万岁已弯弓搭箭,瞄准活动标靶射出了一箭。宇文忻眼明手快,挥舞掌中大槊,硬生生将史万岁射出的第一支羽箭在半空中扫落了下来。
史万岁怒吼一声:“小子猖狂!”随即移动身形,施展连珠箭法的绝技,接连又射出了两箭。
宇文忻瞅准箭支在空中飞行的轨迹,挥动大槊又扫落了一支羽箭,反手再欲扫落第三支羽箭时,却突觉跨下战马陡地向前一窜,险些将他甩下马背,唬得他急忙抽槊弯腰,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回头一瞧,却原来是韩擒虎在身后作祟,用马槊拍了自己的战马一下。
宇文忻因战马受惊未及扫落的第三支羽箭不偏不倚,正射中作为活动标靶的稻草人的心窝。包括宇文邕在内的观战众人瞧得真真切切,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赞叹,皆以为是史万岁赢得了最终的比试。
可是,却见那个中箭的稻草人在马背上只晃了几晃,并没有被史万岁一箭射落马下。看台之上登时又响起了一阵惋惜之声。
史万岁也没想到,自己使出十成力道射出的第三支羽箭竟然没能将稻草人从马背上射落,才一愣神的功夫,就见宇文忻、韩擒虎二将已拍马挺槊,朝着活动标靶疾冲了过去。
宇文忻既吃过一次亏,中了韩擒虎的暗算,没能将史万岁射出的第三支箭拦挡下来,便决不肯再吃第二次亏,眼瞅着史万岁没能将稻草人射落下来,随即施展出高超的骑术,刹那间将韩擒虎甩出十几步的距离,待到堪堪接近了活动标靶,突然双脚紧踩马蹬,整个人在马背上站了起来,单手直挺大槊,冲着前面马背上的稻草人直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