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宇文直一声号令,飞蝗般的箭支冲着尉迟运射了过来。尉迟运撂下那答话的军士,拔出佩剑,一面格挡着飞来的羽箭,一面冲对面大声喝问道:“你们是哪座寺院的僧众,这是要造反吗?”
宇文直的亲兵卫队也不答话,只管放着箭朝肃章门冲了过来。
正在这时,有在肃章门内值守的禁军军士听到宫门外动静不对,将宫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脑袋来向外张望。尉迟运趁机一脚踹开宫门,闪身躲了进去,随手关上了宫门,厉声命令那军士道:“门外有人造反,快去禀报王轨大夫,请他速派人来此增援!”
那军士猝不及防,被尉迟运迎面撞了一跌,正要张口骂人,抬头认出了尉迟运,吓得忙改口说了声遵命,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身,一路飞奔着去找王轨搬求救兵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宇文直率领叛军已攻到了肃章门外,瞧见军士们使用手中的刀剑难以毁坏厚重的宫门,他气急败坏地吩咐人将数十枝点燃的松油火把抛向宫门,欲烧毁肃章门,尽快攻进长安宫。
熊熊大火升腾而起,很快便将木质的宫门点着,发出了“噼噼啪啪”地爆裂声。
肃章门不同于丹凤门,是长安宫的一座便门,平时只有二十名禁军军士在此值守。此时,值守肃章门的二十名禁军军士都被宫门外的响动惊醒,揉着惺松的睡眼走出了值房,列成一排站在了尉迟运的身后。
尉迟运因在肃章门外看到强行闯宫的是大队身穿黑色僧袍的人,原本以为是长安城内哪座佛寺的僧众因听说了朝廷即将灭佛的传言,一早结队来向朝廷示威表示抗议,及至见到对方欲放火烧毁宫门,才意识到事情决非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他眼瞅着肃章门已被叛军点燃,唯恐等不到王轨率领援军赶到,两扇宫门就会化做轰然倒塌,一时情急,也来不及细思后果,便挥动手中的长剑,冲身后的二十名军士下令道:“儿郎们,说什么也不能叫反贼烧毁宫门,攻入宫来。随我冲出去,扑灭大火!”
说罢,奋力打开宫门,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二十名禁军军士紧随其后,也纷纷冲出门外灭火。
门外的宇文直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喜,将手中的长剑向前一挥,传令道:“屠了他们,冲进宫去,人人可封千户侯!”
叛军军士听到卫王亲口颁下重赏,无不精神大振,争先恐后地挥动着兵器,杀向了对方。
由于敌我人数过于悬殊,尉迟运带领二十名军士非但没能扑灭大火,反而给了对方以可乘之机。
数百名叛军蜂拥而上,一部分将尉迟运等人团团围住,另一部分则私直向肃章门内冲了过去。
尉迟运见势不妙,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遂一面严命军士拚死抵挡住叛军的进攻,一面奋力砍倒两名叛军军士,怒吼着扑向欲夺门而入的那队叛军,接连杀死了几名叛军,硬生生抢在对方头前站在了肃章门下。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二十名值守肃章门的禁军军士在叛军团团围攻之下尽皆做了刀下之鬼。两队叛军迅速汇合成一队,向尉迟运围逼了过来。
尉迟运抱定誓死守卫宫门的决心,大喝一声,猱身向前,摆出了一副要和叛军同归于尽的架势,挥舞长剑,左劈右刺,径直冲向了叛军队中。
冲在前列的叛军军士为尉迟运玩命的气势所摄,不由得纷纷向后退去。
尉迟运趁着叛军退却的一眨眼功夫,突然掉转身形,一溜小跑撤进了肃章门内,也顾不得两扇宫门还燃着大火,徒手拚尽全力就要来关宫门。
待得众叛军省悟到中计,齐声呐喊着再次冲上来时,眼瞅着两扇宫门就要合拢了。
其中一名叛军立功心切,向前纵身一跃,竟然用自己的身躯横在了两扇宫门之间。
尉迟运抬腿正要将那叛军踹出门去,冷不防又有一名叛军冲了过来,手起一刀,正斫中他的肩头。
尉迟运痛得倒抽口冷气,蹬蹬向后倒退了几步,还欲挣扎着向前去关闭宫门,却已然来不及了,眼瞅着有三四名叛军已冲进了宫门。
就在肃章门即将被叛军攻破的危急关头,突然有一根被大火烧焦的门楣巨木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好砸中几名冲进宫门来的叛军军士。可怜这几名一心只想立功封侯的叛军军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都去见了阎王。
紧接着,又有几根燃着火的巨木从宫门上方掉落了下来,横在肃章门内,形成了一道火墙,阻挡住了宫门外的叛军。
尉迟运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喜过望,强忍着刀伤,平地里高高跃起,挥动手中长剑,使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已被熊熊大火烧得摇摇欲坠的门梁砍去。
耳轮中只听得“轰”地一声,一副硕大的门梁居然被尉迟运用长剑砍落了下来,带着窜天的火苗掉在了地上。
宇文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下令放火烧毁肃章门的举动,才过了片刻功夫,竟然给自己造成了莫大的麻烦。他恼羞成怒地手提佩剑,走上前来,强逼着手下的军士冲过火墙,杀进宫去。
然而,有几名叛军军士在他的亲自号令下才一靠近火墙,身上的僧袍就被大火撩着,鬼哭狼嚎似地退了回来。
眼看着迅速攻占长安宫的计划行将化做泡影,宇文直仍不死心,正要率领叛军绕道去攻附近的另一座宫门,突然听到火墙那边传来尉迟运洪亮的声音:“尔等大势已去,如肯绑缚了主使匪首,早早归降,或可保全性命,如若不然,等到朝廷援军一到,再想活命可就晚了。”
宇文直本就是个色厉内荏之徒,率众叛乱遇阻之际又被尉迟运这么一通吓唬,登时便慌了神,生怕手下军士中有受其煽动,临阵倒戈,捉拿自己去向朝廷邀功请赏的,再也无心去攻占什么长安宫,急急忙忙翻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率领着一干残兵败将径直出了长安城的南门,朝着他曾任过总管的荆州方向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