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看着大皇子走远了,才招手唤了闵忆歌出来。
闵忆歌将手里得兵符放在他的掌心,笑着说道:“世人都说大皇子聪慧稳重,我看未必。”
“世人之话,多不可信。”
两人相视一笑。
二皇子想着,没想到这个皇妹竟然聪敏如斯,明明在寺里生活四年,心思却像是一个宫里厮混长大的。
闵忆歌想着,任凭他看起来再怎么平庸,她在四年前就知道,这是容姨姨要扶持的人,四年前就搭上皇帝宠妃的线。
愚笨?
二皇子也不敢久留,说了两句二皇子就走了,闵忆歌招手带着两个太监抱着装地图的木匣进去。
皇帝脸上一派平静,闵忆歌思忖着,能做皇帝的还真不不是一般人,刚才还在暴跳如雷现在已经乐呵呵的靠在龙椅上冲她招手。
“东西给老二了?
“给了,二皇兄说怕来谢恩再气着父皇,所以让小七替他说啊,多谢父皇。”
皇帝冷哼一声,面色不是很好。
他对这个二儿子不喜爱也不厌恶,当初上有惊才绝艳的三儿子,下有出类拔萃的大儿子,他都快忘了还有老二。
可他子嗣单薄,三儿子早些年因为韩国夫人的事废了,大儿子又野心勃勃,逼的他在二儿子身上动过心思,可越关注就越生气。
以往他还觉得淑妃不争不抢,虽然懦弱但胜在省心。
现在倒好,给他教出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笨东西,把大周交到他手里,过不了几年自己得气的从皇陵里爬出来。
这次要他去保护皇贵妃,还给了他一只精锐小队,无非是看在他这个无能易揉捏的性子。
当晚闵忆歌回到重华宫带回了另一半兵符,皇帝虽然对母亲薄情,对皇贵妃倒是真的好,即便拿准了二皇子不敢做什么,还是将虎符一分为二以防万一。
皇贵妃静静捏着虎符,眼里得嘲讽叫闵忆歌看了个真切。
她有些想不通,皇贵妃对皇帝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呢?
“……皇上大骂了大皇子一顿,又批了二皇兄几句。”
闵忆歌给皇贵妃讲了遍事情经过,虽然她知道,皇贵妃耳聪目明崇德殿发生的事她定然早就听过了。
“皇上倒是不厚此薄彼,看来是真的被请立太子的事逼的狠了。只希望大皇子能够耐得住,千万等我离了皇城再动手,死一个皇子还是怪晦气的。”
她想起张氏的脸,一个皇后,上不端庄淑德下不貌美年轻,这些年给她使了多少绊子,现在最大的依仗就要倒了。
她决定要告诉皇后最完整的真相,只可惜她看不到了。
容妙真要闵忆歌替自己好好看着。
张氏绝望的样子!
“说来奇怪,我本以为二皇兄是为了配合那出戏才去的崇德殿,没想到也是皇帝宣的。”
闵忆歌知道一些皇帝的计划,大皇子的野心日渐增长他已然容不得了。
按照皇贵妃告诉她的,皇上应该是准备逼大皇子动手,坐实罪证,区区贬斥几句不至于让大皇子动手,可如果是一边贬他一边抬另一个皇子上位。
既失了太子之位,又可能失了性命,大皇子那样急功近利的人定然会狗急跳墙。
她本来以为被抬上去的是二皇兄,贵妃再暗中运作,让皇帝假戏真做将二皇兄推上东宫之主,谁曾想今儿皇帝一口气俩都骂了。
“以二皇子做饵太过冒险,若是一时不慎,这么些年的准备就白废了。再说,我现在这样的身份出门在外难保不会被盯上,有二皇子保护,我总是能放心些的。”
闵忆歌没想到皇贵妃一直都没准备将二皇子推出去。
“皇上又不只两个儿子。”皇贵妃的脸上浮现出动人的笑容。
闵忆歌有些不解,皇贵妃贴心的为她做答:“近日四处都在流言,说是皇上数次秘密传召三皇子,都在说眼看那位又要做东宫之主了。”
这话说的闵忆歌大为惊骇,三皇子被囚禁多年,又无母族照应,这样的言论不是要逼死他么?
就是大皇子顾念兄弟不忍杀他,皇后可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主。
“我知道你不忍,昔年也算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可你与他到底没有什么情分,平时照应一下也就罢了,现在这等要紧的时候,你若帮他,还不知要被皇上皇后大皇子想成什么样子!
我不愿你与那后宫的女人一般心狠手辣麻木不仁,可这引火烧身的事,你给我好生避开。”
闵忆歌自然应是,皇贵妃对她也算真心,不会害她。
皇贵妃见她脸色依旧不好看,却也仅仅如此了,才放下心,又嘱咐了一番自己离开后的事宜,知道这丫头对皇宫里互相倾轧很有抵触,便早早放她回去休息。
心中暗暗叹息,真是与她当初一模一样。
身边的大宫女青芒上前给她褪下发簪,轻声安慰:“柔嘉公主刚回来,呆久些就好了。”
回了自己殿里的闵忆歌瘫坐在贵妃榻上,细细回想三皇子。
她会认人那会儿,母妃已经被禁足在钟粹宫,三岁那年的年关三皇子趁着宫里的宴席跑到钟粹宫前长跪不起,母妃不愿见他,叫自己去赶他。
她那时还小,坐在门槛上冲他放声大哭,具体发生了什么记不清了,反正是将他吓跑了。
往后每年如此,这个皇兄坚韧不拔还很聪明,带了一堆吃的玩儿的。
她想故技重施,嘴还没张开,就被塞了个糯米糕,怀里揣满了什么拨浪鼓,老虎头…
她,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叛变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回想,当初韩国夫人失势,三皇子的生活应该也不好过,父亲不爱母亲倒台,储君之位于他人是荣耀,于他,怕是悬在头顶的剑。
那么多人捧高踩低。母妃说,这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不值得气。
可当初的三皇子,却好似没有这样的本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只来一次,那些礼物却是用了很久很久才攒起来的,这就说明他不曾忘了母妃和自己。
记忆中穿着鸦青长袍的三皇子,跪在钟粹宫门口,母妃不愿见他,可每到这一天总会早早放下手里的佛珠在影壁后悄悄看他一眼。
后来母亲身子越发不好。
五岁那年的年关,从下了第一场雪后母亲病倒了,她什么都不懂,没有人给她做饭吃也没有人给她烧炉子,那样的冷和饿她至今无法忘怀,她守着母亲日日夜夜的哭,一双脚和耳朵都冻烂了。
那是三皇子在韩国夫人被禁足后第一次重新踏入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据说他发了很大的火。
那时闵忆歌已经在饥寒交迫下晕厥过去,等她醒来,已经在温暖的房间里,不见三皇子踪影。
唯一有映像的就是三皇子说,我一定接你和母亲出去,等我,很快很快……
可是他再也没有来,闵忆歌不生气,母妃教导她不该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只希望今年三皇子也能给她带多多的礼物。
六岁那年的冬天出奇的温暖,不用受冻。
她开心极了,前一天她还在树下许愿,要一辈子和母亲在一起,第二天,就只剩下母亲冰冷的尸体。
“公主,公主。”周嬷嬷担心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荣昭柔嘉,公主的样子实在吓到了她,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竟会悲伤成这个样子。
闵忆歌从回忆里抽出来,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周嬷嬷,是了,太像了,与母亲身边那个大宫女落红太像了。
落红对母亲忠心耿耿,对她也好,母亲去世的前两年,被母亲以前的仇家害死了。
“周嬷嬷本宫问你,落红姑姑是你什么人?”
周嬷嬷见她问起,也不隐瞒,全都和盘托出。
原来她是落红的妹妹,与落红一同进宫,自己性子沉闷孤僻不讨喜一直都在做杂役,后来落红得了韩国夫人的青眼将她调到钟粹宫,做了三等宫女。
韩国夫人失势时,落红打点了大笔银子将她早早送走,后来凭着资历她又成了教习礼仪的嬷嬷。
见荣昭柔嘉回宫打通了皇贵妃身边的人,来到荣昭柔嘉身边。
荣昭柔嘉思忖了一番,才将跪在地上的周嬷嬷亲手扶起来。
在周嬷嬷惊诧的眼神中她重申了一边刚才嘟囔的话。
她说,周嬷嬷,我要单独见一面三皇子,一个人,谁也不知道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