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前辈整顿好灵草堂之后,就来到了实验室找朱明子。
独孤站在一旁,紧张的搓着手,道:“明子,其实我刚刚有些话想跟你讲,但是被塔主打断了,你现在有时间吗?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忙的样子。”
朱明子一边查看灵草,一边回答道:“行,说吧,有什么话想说。”
独孤提高了嗓门,道:“还是那句老话,我想照顾你。”
“独孤……”朱明子想打断独孤的话。
“明子你先听我说,我知道,我知道,那句话我也听了很久了,你说,你要给你的朱家报了仇之后才能考虑自己将来的事,可是你也不看看咱们两个都多大了,一般夫妻到了这个年纪都儿孙满堂了,咱们两个连一纸婚约都没有,我想照顾你,是真心的。再说了你不嫁给我,你嫁给谁呀?就你那一身浑身都带着毒的灵气,还有那带着毒的血,还有那整整一个藏毒阁,哪个男人敢娶你这样的女人。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经过你考验的男人,我根本就不怕你。明子你考虑考虑我呗,报仇的事情早得很,你先嫁过来,嫁过来报仇的事情可以一起商量。对不对?”
独孤不知道他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每次和明子说完这些话之后,明子总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理他,然后独孤要花很久很久来缓和明子的情绪,找到合适的时机呢,就再说一遍,风风雨雨多少年过去了,这话独孤说着不腻,估计朱明子都要听腻了。
“独孤,你是知道的,自从我十一岁来了灵塔,塔主就给了我藏毒阁,我一门心思就扑在毒和暗器身上,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去照顾一个人,再去爱一个人,更何况报仇并不是一件小事情,现在我还要负责灵草的研究,你让我怎么再去嫁给你。”
独孤看着朱明子,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朱明子看着独孤离开的背影,其实也于心不忍,她不是不喜欢独孤,而是真的不愿意再去拖累一个人,她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身上背着这么多的任务,有毒的体质,还有大仇要报,哪有闲心再去顾及另一个人。
更何况朱明子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噗。”
独孤刚走,不堪重负的朱明子就吐了一口黑红的血。
要说朱家人对毒和暗器深有研究,但是从未见哪一个朱家人能活到朱明子这把年纪。
朱家人自出生以来就与毒接触,要说不被毒侵蚀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朱明子那有毒的血液,有毒的灵气,能撑到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了。
朱明子能撑这么久还不是为了报仇。
如果说他此时再给独孤任何希望的话,那么刚刚新婚的两个人就要生死永别了,朱明子不希望独孤下半辈子都活在丧妻的悲痛之中。
朱明子找到彩茵,道:“彩茵,我有一个想法,最近我新研制了一款暗器,麻醉飞针,是可以套在手上的,主要套在腕部,然后连接着大拇指和食指,飞针藏在食指,最多藏九十九根,只要大拇指摁下掌心的开关就可以发射,不用的时候将腕部的开关按下就会关闭,正常的用手是不会影响暗器的。怎么样,我准备给所有的将士们都配带上。”
彩茵说:“那再好不过了,我替大家谢谢朱阁主了。”
朱明子道:“不谢,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儿,你们这些小辈每天这么辛苦,有了这个抓人防身就容易了,不用打打杀杀,我们这些老辈也放心。”
彩茵挠着头憨笑,道:“嘿嘿,对了,我看到独孤前辈刚从这里出去,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又来您这里吃瘪啦。”
朱明子长叹一口气,道:“那个老家伙倔的很。”
彩茵道:“要我说阁主你就答应了吧,独孤前辈和您那点儿事儿全城都快知道了。”
朱明子抬起手来,作势要打下去,道:“你是不找打啊!”
彩茵也作势一躲,道:“别别别,伤了您的手就不好了,我先走了啊。”
朱明子道:“快去你的吧。”独孤坐在城头上,一个人喝着闷酒。
昼尘从灵塔出来看到了独孤坐在那里,背影有些沧桑,就走上前去,道:“独孤前辈,一个人喝闷酒啊。”
独孤放下酒壶,道:“是啊。”
昼尘坐在独孤旁边,拿过独孤手里的酒壶,仰头把酒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火辣辣的感觉,道:“好酒,独孤前辈是有什么事吗?”
独孤叹了口气,道:“人生大事。”
昼尘有些疑惑,道:“什么大事?”
独孤前辈扯大了嗓门儿,道:“终生大事!”
昼尘将酒壶塞了回去,道:“你?”
昼尘心想,这独孤前辈都这把年纪了还没解决,不禁低低发笑。
独孤听见了笑声,转过头冲着昼尘就翻了个白眼,还理直气壮地道:“对。”
昼尘靠近了八卦了起来,道:“和谁啊?”
独孤道:“朱明子。”
昼尘听了这名字,点了点头,突然惊觉道:“什么!朱明子!”
昼尘惊讶得差点儿从城头上掉下去。
昼尘又道:“被来想帮您追爱的,我一来前辈就有好事发生,可是这朱明子前辈,我爱莫能助,我怕怕。“
独孤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不怕那毒。”
昼尘恍然大悟,道:“对对,说过,我一时忘记了。”
独孤又忍不住了,道:“哎,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昼尘道:“嗯。”
两个人坐在城头上,在月光下,一个讲一个听。
“我和朱明子同岁,好不容易来了个同龄人,比那些大人强多了。当时的霍尔,暴躁,陆峰,不言不语,我就是被那两个老家伙拉扯大的,当年他们俩也就二十出头,不会养孩子,可能是我给他们俩留下了阴影,他俩到现在也不愿意结婚。”
“我呢,就每天跟在朱明子屁股后面,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可是她每天就和毒啊,药啊,暗器啊,打交道,我是不怕她身上的毒,可别的毒就不行了。她看我每天跟着,就说我无不无聊,自己找事做去,不要打扰她,我就死皮赖脸的粘着她,因为我觉的没有我,她会更无聊的,好不容易有人不怕她了,我可不能让她失去乐趣,就带着她使劲儿的玩儿,虽然经常被骂。”
“后来长大了,我就和霍尔和陆峰说,我要娶朱明子,可是朱明子亲自来拒绝了我,我是不会放弃的,这百十多年,都不知道求过多少次婚了,就是不答应我,哎。”
昼尘道:“是这样啊,那我就先撤了,你自己惆怅一会儿,也真有毅力,求婚了这么多年,哎。”
昼尘拍了拍独孤的肩膀就走了。
昼尘对这种痴情子,只在书里见过,不过不是什么正经书,他也不是个爱看正经书的人,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这时候谁劝也没用,还是让他静一静吧。
独孤手里的酒一直没停下。
“明子啊,我等了你半辈子,我也快落山了,不比壮年。哎。”
一口闷酒穿肠而过,城外空荡荡的,独孤的心也空荡荡的。
喝完酒的独孤路过灵草堂,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实验室的灯还点着,心想明子还没回灵塔?都这么晚了,独孤不放心,进去瞧了一眼。
一进门只见朱明子倒在地上,独孤手里的酒壶滑落,摔在了地上,酒溅了一地,独孤奔向朱明子,将她抱起,就开始往灵塔里冲,路过后殿时,急匆匆的敲了钟,震天响的钟声传入了霍耳的耳朵。霍尔闻言,立即奔去了独孤的房间
独孤将朱明子放在床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在地上四处乱窜。朱明子叫了一声:“独孤……”
独孤听到后立刻跪在了朱明子身边,紧紧的抓起朱明子的手。
“明子,我在呢。”独孤带着哭腔说道。
“怎么回事。”霍耳推门就进,看见眼前这一幕,同样震惊。
“霍耳你快看看明子她怎么了。”
霍耳这才行动起来。
“朱明子,本是修毒之人,遭毒反噬很正常,只是明子的状况有些严重,已经快到心脉了,估计最多撑个几年。”
独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霍耳的话掐住了独孤的脖子,让独孤喘不过气来。
独孤在明子身边陪了一整夜。朱明子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独孤的房间,只不过这次是独孤在照顾自己。看着旁边紧握着自己的手的独孤,朱明子实在是不忍心。
独孤醒了,看见明子醒了过来,“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没事儿,经常会这样,休息几天就好了。”朱明子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独孤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别逞能了,我都知道了。”独孤红着眼眶看着朱明子。
“……”明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让我照顾你吧,最后这几年,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过,好不好。不要再拒绝我了。”
“可是我……”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知道,可是不陪着你才是让我真正心痛后悔的事,这么多年不也是我一直陪着你吗?”
朱明子的眼眶模糊了,多少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扛着,现在如此疲惫的她突然遇到一个依靠,一直坚强的朱明子再也绷不住了,在独孤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昼尘正在后殿的椅子上侧躺着闭目养神,突然独孤冲了进来,敲了好几声钟,“有喜啦!我有喜了!哈哈哈哈!”
昼尘被啥时间传入耳朵的巨大的独孤的声音吵醒,坐了起来。大家听到独孤的声音也都来了。
“独孤!你有喜了?谁的?”陆峰开玩笑说。
独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歧义。
“不不不,是我有喜事啦!我和明子!”
“终于在一起了?”昼尘问道。
“没错!哈哈哈哈”边笑独孤边向厨房跑去,“我去给明子熬汤喝!”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独孤消失了。
“终于,多少年了,再不在一起,烦都要让独孤烦死了。”霍耳背过手,叹了口气走了。
霍尔又道:“不过。”这一声“不过”,大家都不说话了,看着霍尔。
霍尔继续道:“朱明子没几年时间了,大家多陪陪她。”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就当我没告诉大家,明子不让说。”说完霍尔负手而去。
一向少言寡语,情绪不露的陆峰,刚才听说了一件好事还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现在又回到了以前一样的面无表情,更多了些难过和无奈,因为他知道,能让霍尔说出这种话的病情,是再也没有回旋余地的。陆峰也甩袍而去,留昼尘一人坐在座上失神。
昼尘心想,是什么让独孤前辈,等这么久,即使最后只有短短几年,还要面临生离死别,人生最难不过是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