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的断臂残肢跌落在眼前,此起彼伏的哀嚎痛哭呜咽抽搐整夜整夜在耳畔萦绕,一条条年轻的过分的生命溘然长逝,悲伤弥漫,诺大的书院显得分外萧条。这一切的一切,对稚嫩的学员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难以磨灭的冲击。在死亡面前,往日的所有都只见渺小。
但是实验的车轮滚进了陡坡道,一路下行,谁也无法阻挡。要么成功地迈过一个比一个高的台阶,踽踽前行,要么黯然地倒在中途,被回收利用。
没有一个人松懈,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恨分身乏术。稍有懈怠,那就是精疲力竭,即将倒下的征兆。
拂晓书院不再强调正常的课程正常的作息,各个训练室难觅人踪。学员们但有所需,只要对书院讲,教习们都会竭力满足。
以书院为尊,唯教习之命是从,循规蹈矩,渐渐转变为以学员为本,以学员的进取心为重,因材施教。有人如鱼得水,有人心如死灰。鱼得水者,自是海闊凭鱼跃,内心有着别样的见识与抱负。而心如死灰的,多是按部就班,被鞭策前行,常以教习之命掩盖彷徨无措,以无止境的忙碌躲避内心的空白与虚弱。
天微亮,雨墨吹灭了灯芯,推开三楼的木门,从书卷中走出,嘴角挂着微笑,恬静地倚栏而望,遥远的东方,朝霞浮现,浸染渐远,伸展着它的美好与妖娆。一夜静修,钝刀里飘逸出的丝丝缕缕的淡淡薄雾,尽数被引入无色无味无形无相的意念里,几乎不分彼此,恍若一体。
手握刀柄,再怎么纯熟,手终究是手,刀终究是刀。所谓刀幕的风雨不透,不过骗骗人类的耳目,真正能挡住风雨的,只是快速变幻位置的纤细刀身。这是远远不够的,我们的敌人,不只是我们的同类。
意念控刀,意念也与刀有别,虽然远胜过以手掌刀的灵活多变,但距离真正的随心所欲还有无法逾越的空隙,比如,尚且需要分心握住刀身,也需注意莫被误伤反伤。而且,意念之力还是小于血肉之躯。
她将希望放在虽短暂出现却恒定不便的紫色火苗上。“意念显化为淡淡的银色水雾,应该可以多拦截一些。被火焰锻造熔炼,两者才能真正的成为彼此。”
“这就是拂晓书院的待客之道?”先于紫气东来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重喝,如山呼海啸,从魔域门口向四面八方扩散。喝声冷漠高傲,若君临天下。
雨墨心头一紧,在间不容发之际将本能浮现的自主护体的意念散去,“只是一道震慑多于杀伤的窥探性音波,但有反抗,必背察觉!”。与此同时,紫色火苗来到此间,她收敛心神,祭出意念,又从钝刀中拉扯出更多的薄雾,期待最后的锻造。外界的事,暂时与她无关。
滚滚音波过处,草木皆惊,所有与音波对抗的活人一一呈现在枕风的意念中,猝不及防下,本能的反抗从不缺席,哪怕人类的本能在高度的文明下已经乏善可陈弱不可闻。
“妙菲师妹,这书院有孩童19名,成人32名,都羸弱得很,一个一个的昏睡了过去。在我的感应里,诞生出拙劣的意念的不过两人。至于能走到我们面前的,我打赌不会超过七人。”枕风书生打扮,罕见地留着长发,玉树临风,潇洒飘逸。他的声音温和阴柔,他的眼里饱含着炽热,深情款款地望着面前闭目养神的超凡脱俗的女子。
女子眉头微皱,旋即平复。“枕风师兄,我们只是初次见面,并不熟络。请称呼我苏妙菲。”她的嗓音婉转动听,如百灵鸟在歌唱。
枕风眯着眼,作深呼吸状,一脸陶醉的神色。“好的,妙菲师妹。”
“来者何人!既然有着高明的催眠手段,何必玩偷袭的伎俩!”翁院长已经穿戴整齐了凡人铠,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跑来,勉强支撑着站稳。龙院长则一袭睡袍,仙风道骨,面色不愉,开口质问。一众教习皆陷入糟糕的沉睡,只剩他们二人,总算没有丢尽脸面。
“哟,你就是那个修出了意念的老家伙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老,看样子也活不了几年了,真是好可惜哦。”枕风斜着眼瞄了一下,满脸的不屑。
“既然是朋友来援,何必出此重手?”翁院长压下脑中的眩晕和胸口的烦闷。“请问是哪个实验基地的大人派来的?”
“哼。区区一个简陋的基础实验室,哪里需要基地的大人来过问?我只是陪着妙菲师妹出来散心游玩的,什么援助不援助!我刚只是就清了清嗓子,何来重手之说?真要下重手,你们两个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到我面前说话!算了,我也懒得计较,就当是检验你们的成色吧。如果全是土鸡瓦狗,纯粹仰赖我们俩来做苦力,那么,很抱歉,我们只会袖手旁观!若想要我们出手,可以,证明一下你们具有值得我们出手的价值。”枕风鼻孔朝天傲然道。
“怎么个证明法?”最先到达的学员来自睡园。月中天心中激荡,整夜无眠,依旧神采奕奕,凡人铠帮他挡住了大半音波,所以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不错不错!居然凝炼出了意念战铠,比那老家伙强了几分!你应该就是这书院最强的学员了吧?可惜是个矮冬瓜呀!太不帅了!”枕风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书院最强?这帽子太重,愧不敢当!说说怎么个证明法吧?”月中天不卑不亢。
“别急!先告诉我谁是书院最强?”书生一脸揶揄。
“肯定不是他!”寝室方向陆续走来五人,皆着铠甲,全副武装。当先一人身材魁梧,虽面容稍显稚嫩,却比枕风壮实,身高也不差。
“楚霸天,绝对不会是你!”陆云齐笔直的身体笔直地前行。
“哼,难道是你这驼子?还是旁边那条毒蛇?”
“你说对了,就是我!”燕青眯缝着狭长的眼,内里的精光更胜。蓦然出现在书院的两人,一个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一个如渊如峙看似娴静却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雨墨,心道“就算她来了也不是对手。”
“哦?连意念都没显化也敢称最强,希望是有着让人刮目相看的神异之处。”枕风有些失望,他的感应里,在场诸人没有谁能给他一丝压迫。
“月中天,你怎么会有战铠?”陆云齐和燕青持同样的看法,雨墨不可能是眼前两人的对手的概率很大。便想转移话题,不想再纠缠谁是最强。毒蛇要认就由他认了!
“是雨墨让给我的!奇怪,她怎么没来?难道没有穿凡人铠就挡不住那一嗓子?”月中天本不想提,奈何这问题必须回答,否则欲盖弥彰。但那个女孩确实没有及时到场,他有些不信,也有些惋惜。
“都是废物!若是没有铠甲护体,最后那两个搀扶着的小妞早就扑倒在地了。”说实话,柳映雪与颜琼的容貌也是相当出色的,但是与身边的苏妙菲相比还太嫩了,只是两个美人胚子而已,距离闭月羞花还需要好几年。所以就算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枕风也没心思去怜香惜玉。当然,这两人的不该出现让到场的人数达到了八人之多,他的打赌输了,真是打脸啊!
“既然雨墨放弃了凡人铠,便做弃权处理。另外两人呢?”翁院长看向楚霸天。
“嗨,那两货实在太不争气,隔着厚厚的凡人铠都直接被震晕了,不用再理他们,就算进了魔域也是个拖累!”楚霸天看了看身后挣扎着的脚步虚浮的两个女孩,努了努嘴终究忍住没有说出口,“她们两其实也是拖累!”毕竟有外人在,内讧可不好看。“话说要怎么证明我们的价值?”他嗓门很大,嗡嗡作响,虽没有震慑力,却也让人不耐。
“你们先进入魔窟待个十几二十分钟好了,然后我们再杀进去,如何?”枕风皱了皱眉,语气轻浮。他只是说说罢了,压根没考虑要怎么证明。
“绝对不行。如果能坚持十几二十分钟,我们也不至于四处求救请援兵。我们不确定魔域里面是否出现了能够躲避计数器的魔物,所以对可能的危险没法准确地预估。”翁院长果断拒绝。
“你们的生命监测器确实很落后,这是最新研发的,拿去试试。我大致看过你们的求助信,上面写的是禾花雀。据我所知,正常的禾花雀喜欢杂居,无论是与人类还是其他的飞禽走兽,而且都相处甚欢。直到被新朝灭杀到接近灭族,才完全转了性子,除了夜伏昼出到昼伏夜出,繁衍的间隔与次数缩短到极致,就是彻底的排外和悍不畏死的疯狂。它们不会再主动接近任何族群也不允许被任何族群接近。所以,里面的魔物十有八九还是禾花雀,最大的可能就是进行了再次甚至多次变异!”苏妙菲终于睁开眼,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非常柔弱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以命相护的念头。
“原先的计数器上显示了三万的数值,这更新的速度真是骇人听闻,才过了一个晚上!这块新的生命监测器上的数字,四万,五万,七万,十万!十一万!这怎么可能?不是说数量突破十万就会冲破结界吗?会不会是这个生命检测器太过敏锐,将不是生命的东西也算进去了??”结果太过匪夷所思,翁院长倒显得平静有加。
“美刀,解封!破界刀,现!”苏妙菲的左手拎着一把小巧迷你的原木色弯刀,像个玩具或者饰品,虽引人注目却不令人在意。只见她的右手缓缓地从刀鞘上划过,一道绯红的火焰流淌其上,她的纤纤玉手有些吃力地将刀刃一寸寸抽出。所有的目光都被红彤彤的刀身给吸引住。
“这就是随结界一同诞生的美刀,专破结界之用!你们能够消无声息地进入书院,想来就是它的功劳。只是,何必解封?”翁院长疑惑开口。
“拨云见日!”苏妙菲并未搭话,只是将刀锋指向了魔域,清冷出声。火浪席卷,滚滚滔滔中凭空显出三层颜色不一的帘幕。“书院的结界呈黯淡的金光,魔域是昏黄的荧光,这聚散不定伸缩吞吐愈演愈盛的黑雾,则是魔物的结界正在生成!看来,魔窟里面出现了了不得的魔物。”女子收刀而立,刹那间有道道皎洁的月光在体外环绕,再定睛一看时,一具完美的陌生的给人强大压迫感的月色战铠俏丽场中。
“苏妙菲呼叫帝国书院瓮城分院,拂晓书院实验失败,魔界现世,请求冰封。完毕!凡人铠以上者,皆为战士,听我调遣,随我杀入魔窟,务必阻止魔界的彻底形成!”话音未落,她已冲进魔域,眨眼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