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寂静欢喜
水轻舞又回到了南宫家,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回到这里,她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有勇气回来了。
可是当婆婆问她:“轻舞,我们回家好吗?”
她望着婆婆那一张充满了乞求的脸孔,她无法狠下心拒绝。公公婆婆真的好细心,卧室已经重新装修过了,家具也都换了新的,是怕她会触景伤情吗?
她的唇畔浮现了一丝苦笑,将没有什么再可以伤她的心了,那悲哀已经深深地沉伏在她心底的最深处,如一条涓涓的细流,也许永远都没有流尽的一天。
她醒来后,并没有显得特别悲伤,一如往日般温雅,善解人意。当看到公公婆婆眼中的歉疚时,她反而安慰着他们。如果没有人提起,她绝口不提。
但——她的眼睛拒绝再看向玦,她也不再同他说一句话。
夜,已经很深了,她仍然倚在床头坐着,了无睡意,膝上摊开一本书,眼睛却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
这时她听见轻轻的两声门响,她以为是婆婆,说:“请进。”
这些日子,婆婆始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当她看见推门进来的是玦时,她转过了头,又望向了窗外。
两个多月了,她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因为她不知道她还能够和他说些什么。有情的无情的,有意的无意的,所有可以说的话好像都已经说尽了,再说就是多余的了。
南宫玦走到了床边,在她的身边跪下了,他痛楚地、乞谅地说:“轻舞,原谅我,好吗?孩子没有了,我和你一样的伤心,我爱这个孩子一如你那般的爱着。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即使我是无心的,我也是罪无可恕。”
南宫玦说至此,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是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孩子,他将永远无法释怀:“轻舞,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早就想对你说这句话了。可是,我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最最不想要伤害的人就是你啊,却也是我将你伤得最深。轻舞,那天晚上,我一定是疯了!”
“轻舞,我知道婚后我冷落了你,我也想要对你好一点的,我想要为你做一切可以让你感到开心的事,可是我是一个很笨的人,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南宫玦轻轻地、温柔地握起了她的手,好像她是一件最最珍贵、最最易碎的瓷器:“轻舞,我知道自己是不可原谅的,我甚至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可是你始终对我那样好,那样宽容,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你总是能够原谅我。这一次,也请你原谅我,好吗?没有你的原谅,我的心永远都无法恢复平静。”
南宫玦把脸孔埋进了她的掌心里,压抑地啜泣着。她的眼光慢慢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眼中不觉也落下泪来。
她的手温柔地抚弄着他凌乱而浓密的黑发,她怎么能够狠得下心不理他呢?她原本是这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啊!他是这样冷漠而又高贵的一个人,她怎么忍心见他对着她流泪乞求?
她含泪说:“玦,你知道,我是没有办法生你的气的。”
南宫玦听了,心中更加惭愧。古乐乐没有说错,对于轻舞的付出,他连最基本的感知都没有。他无言以对,只是不停地说着:“轻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伸出手,揽住了他的头,相拥哭泣。
这一夜,南宫玦睡得极沉,极安稳,两个多月了,他不曾睡得这样好了。翌日醒来,枕边没有了轻舞,只留下一纸信笺。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怔怔地拿起了信笺看去:
玦:
我走了,不是为了生气,也不是为了赌气。
还记得结婚前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玦你的累赘,请你告诉我,我会远远地离开你。可是我知道,婚后你一直都不快乐,而我也真的不幸而言中,成为了你最最沉重的累赘。
我一直的欺骗我自己,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因为如果离开你,我不知道自己将如何渡过今后的每一天每一夜,那每一个日子都将会是漫长而恐惧的。只要你没有开口,我侥幸地安慰自己,我就可以仍然陪伴在你的身边。
当我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以后,玦,你不会明白的,我心中的喜悦是无法言喻的,我知道这个孩子会将你和我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一起,我知道我将不会再失去你了。也许上天是为了惩罚我想要紧紧抓住你不肯放手的贪心,就在我满心喜悦地想把我们将会有一个孩子的这个消息告诉你时,你让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也无法再心存侥幸,你那么清清楚楚地让我明白了,我带给你的痛苦和烦恼……
然后,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了,我和你之间所有的联系和线索终于都断了,都没有了。我变得一无所有,那一刻,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
玦,我没有怪过任何人,也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真的,我不怪你。如果这一切可以重新再来过,即使我明明知道最后我终剩得满身的伤痕累累,我依旧不会改变我的选择,我仍将坚持我的选择。
玦,我走了,带着我对你最后的最衷心的祝福走了。
你不要为我担心,经过了这么多的事,经过了这一次死而复生,我想我会变得成熟得多也坚强得多了。
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公婆婆,他们对我的诸般疼爱,我恐怕只有辜负他们了,我将再也不能承欢膝下,对他们尽孝。
玦,离婚申请书我已经签好了名字,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了,这也是我最后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希望从今以后,你可以和你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希望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在你的脸上看到伤心的表情。
祝你幸福!
轻舞即夜
南宫玦下意识地拉开了抽屉,在离婚申请书的旁边摆放着他们的结婚证书,那红色异样的鲜红刺目,仿佛在讽刺他嘲笑他些什么。
虞青青看见水轻舞的时候,轻舞负手站在一株柳树下,她的脸上波澜不兴,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她的心。而她的身边,杨柳翻飞飘舞,丝丝缕缕的,纠结不清。
水轻舞为什么会来找她?兴师问罪来了吗?青青笑一笑,她是应该来的,如果是自己,早就已经冲上了门。
看见她,轻舞问:“可以请你喝杯茶吗?”
轻舞手捧茶杯,看着茶叶慢慢地在水中舒展,如一朵渐渐盛开的莲花。渐渐地盛开,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的,一丝一丝的氤蕴开去……
虞青青是一个急性子,她往椅背上一靠,一副破釜沉舟般的表情:“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轻舞扬起了眸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这一次回到玦的身边,是真心的吗?你已经选择了瑾,为什么又会出尔反尔?”
虞青青的眼神中隐隐闪着几分不羁,几分不耐:“选择了瑾以后,我才发现我选错了,不可以吗?”
“可不可以,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对吗?”轻舞轻声地说,“如果你真的爱他,请你以后好好地爱他,好好地对他,好好地照顾他。”
“玦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他一向都很会照顾自己,照顾别人。”青青扬起了眉,挑衅地说。
轻舞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怜惜和心疼,她对虞青青说:“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会以为玦不需要别人的照顾和关心。你们都觉得玦很会照顾自己吗?好奇怪,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居然这样不了解他。”
“其实,他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对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却怎样都无所谓。受伤了,已经伤得伤痕累累,也不知道把伤口包扎好。其实,他才是最需要别人照顾的那个人。可是,却从来都没有人在意。”
“虞青青,我——我已经决定和玦离婚了。因为——我认输了,对玦认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玦喜欢你的那种感情,那么绝对,那么纯粹,在他心中的那个世界,只有你和她,再也容不下别人。”
“虞青青,我走了,以后多关心一点玦,他——他不是不需要照顾的。”轻舞起身,“我先走了,祝你们幸福。”
虞青青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旁人看着,好像赢的人是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输了,输得很惨很惨。
这个像水一样温柔沉静的小女人,以她的温柔为武器,无往不利。
而玦,就是她攻陷的第一个城堡吧?
有那么好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不能相信轻舞真的离去了。晚上下班回家,他看见卧室里的那一盏灯光亮着,他知道是轻舞在等他。不管等到深夜,还是黎明,轻舞总会手捧一卷书香,静静地等他回家。
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他加快了脚步,回到卧室。推开门,只见屋内冷冷清清的一片漆黑。他走进了书房坐下,这是轻舞最爱呆的房间,这是轻舞最爱坐的椅子,这里处处都充满了轻舞的气息和痕迹,可是他却感到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孤独和寂寞之意。
书桌上摊放着一本麦家的《暗算》,这是她走之前正在看的一本书。
他翻开,书的扉页上写着一首诗: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扉页上,都是轻舞含泪的、悲伤的、哀怨的眸子,他颓然地又合上。
轻舞走了,他身体的一半好像也随她而去了。做事时,他不能够再集中精神,他常常会不知不觉地出起神来,望着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久久地沉吟不语。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之意,让见了他的人,再也不忍心责备他什么了。
自从轻舞走后,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知道,如果他签了,轻舞就真的离他而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迟迟地拖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回家回得越来越晚了,他害怕一个人面对着一屋子的孤寂。而婚后,轻舞几乎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独自度过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差劲。
没有了轻舞的房间,他落荒而逃。
他搬出了父母的家。
他穿过了大街小巷,走在他和轻舞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夜深时,他无法入眠,望着天花板发呆,一直到天亮……
有时,他会忽然在路边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车来车往,行人熙攘……
常常的,当他走路,当他开车,但他吃饭,他会仿佛突然自梦中醒来一般,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现在更怕回家了,怕那一份冷清和孤寂。他在办公室里停留得越来越晚了,有时,彻夜不归。
以前,每当他有心事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工作,工作会令得他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开,可是现在,工作也失去了往日的效果。
他拿起文件,看着看着,思绪就不知飞到了何处,他竟那样呆呆地出起神来。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常常的,他彻夜难眠,他就那样独自坐在沙发里,望着茶几上的郁金香,熄了灯,一坐一夜。
今夜,他的门铃忽然响了,在这样的深夜里,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然后他又听见了两声敲门声,这个房子,只有轻舞来过。他欣喜莫名地起身去开门,不小心撞翻了靠椅。打开门,他飞扬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是青青。这么久,他都忘记了青青的存在。
青青的怀里抱着一大堆的食物,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的灿烂,却无法照亮玦的眼睛。她说:“你一定还没有吃饭吧?今天你有口福了,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青青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南宫玦望着她的背影说:“青青,对不起,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青青背对着他,身体僵了一僵。
“我——我想念轻舞,情不自禁地想她,不可抑制地想她,发疯一样地想她,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比想念她更重要。”
“我真是一个笨蛋,对不对?一定要逼得轻舞离开,才明白她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所以,青青,对不起,我不能吃你给我做的饭了,以后,我恐怕也不能照顾你了,也没有办法整晚整晚地陪着你。青青,以后,我们只可以做朋友、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了。青青,对不起!”
他转过身,打开房门。
青青声音颤抖着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轻舞回来。”说完,他又说了一遍,“我要去找轻舞回来。”
终于对自己、对青青说出了口,南宫玦忽然如释重负。
“我要去请求轻舞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她。我——早就该这样做了。”
水轻舞留给玦的信上没有说谎,这一次离去,不是为了赌气,也不是为了生气。当她在医院里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已经决定离去了。她只愿她的离去,可以减少玦的一份痛苦。
离去的那天,她曾经彻夜地凝视着玦沉睡的脸,始终没有哭。她写信的时候,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时候,还有她离开玦的时候,她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了,可是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地落下。她只想立刻回到和田,回到家人的身边。
可是当她下了飞机伫立在机场的时候,她却又胆怯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她不想解释,她只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满眼的泪。茫然四顾,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自己何去何从。除了回家,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回到家里,她疲惫地只是说:“我累了,我想休息。”
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让自己任性地哭了三天,然后有一天,她哭累了,哭不出来了,整日里开始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
家人什么都没有问她,她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说。离开玦越远,心中的思念更甚。为什么就是无法忘记他?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滑进了她的口中,咸咸的有点涩。
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家人一定会为她感到担心,可是她也对自己无能为力。最后,她终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帮着母亲做做家务,有时也会出门去买买菜和日用品。蓦然呼吸到室外的空气,那久违了的清新,让她的眼中忽然溢满了泪。
没有玦的日子,时间仿佛无限期地延长了,空间仿佛也无距离地拉远了。
水轻舞这天从超市买东西回家,忽然听到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夜夜里都会出现在她梦中的声音,而梦醒后只有她独自哭泣。
她不觉黯然,一定是她听错了。
然后,她听见了母亲喜悦的声音:“轻舞,你看谁来了?”
她怔怔地伫立当地,犹自难以相信,他已经起身来到了她的面前。他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一望无际的思念:“轻舞,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晚餐时,家人许久都不曾这样开心过了,脸上现出了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她知道他们一直都很担心,也猜到她和玦之间可能出了问题,其实她和玦之间一直都有问题。他们以为玦来了,所有的问题也都随之解决了。
真的可以这样简单吗?可是,她说不出口,她不忍心破坏他们的快乐。
所以整晚,她都沉默不语。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不想要再心存奢望了,失望总是紧紧地跟随在希望之后,她失望的次数已经太多太多了,她累了。
夜深时,她为他铺好了床铺,说:“你睡吧,已经很晚了。”
“你要去哪里?”
她背对着他说:“我去书房。”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乞求:“不要走,轻舞。”
“你不该来的,徒然令他们白白开心了一场。”
“轻舞,我们谈一谈,好吗?”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写在信里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可是,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她挣脱了他的手,依旧向门外走去:“但——我已不想听。”
南宫玦自口袋中取出一个钱包,问:“轻舞,你还记得这的这个钱包吗?”
轻舞难以置信地接过来,打开,里面有一张她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他的照片。由于年月太久了,纸张已经泛黄。
记得当初她以为丢了的时候,难过了好久好久。
南宫玦说:“是你丢在我车上的,我想还给你,却不小心看见了里面的照片。我一直小心地保存,只因为——这是属于轻舞的东西。轻舞,你在我的心中,并不是无足轻重。”
轻舞怔怔地落下泪来,泪珠低落在他的照片上。他捧住了她的脸,用大拇指轻轻地携去了她脸上的泪:“轻舞,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他将她拥进了怀里,俯在她的耳边说:“答应我,轻舞,别再离开我。”
轻舞深深地依偎进了他的怀抱,再也不想离开,她爱他啊!在这个世上,她想要的人只有他啊!
深秋的夜晚,窗外的星空异样地灿烂着。轻舞枕着他的手臂,躺在他的怀里,可是她知道这温暖的怀抱不是属于她的,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再继续为他沉迷,那深深贪恋他的代价,是她无力承担的。
她悄悄地起身,悄悄地离开了他的身边。
她独自伫立在街头,夜色正沉,凉意犹重。她身上感觉到了几分凉意,不自觉地将双臂交抱在了胸前,然后眼泪就这么样地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轻舞!”她回转过身子,只见玦穿着睡衣追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他也会有情急的时候吗?他也会有在乎她的时候吗?
他真的在乎她吗?
“你又要去哪里?”
她咬紧了牙,说:“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为什么又要离开我?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她眼泪汪汪地望着他,睁大了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纷纷落下。
她哭着说:“因为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求求你,玦,求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会有多远就逃多远。你知道的,只要我看见你,我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你。可是,每重复一次,我都会更加难过。我已经心力交瘁,承受不起一再地反反复复了。所以,玦,请你放了我,不要再来找我,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南宫玦情急地说:“轻舞,我知道我婚后冷落了你,可是那并不是我的心里没有你。正是因为我的心里有你,我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你。轻了的重了的,只怕会怠慢了你,惹得你不开心。进退无措,只好远远地躲开了你。轻舞,你在我的心里不是无足轻重的,我真的很在乎你。我真是一个傻瓜,在我失去了你以后,我才发现自己不能没有你。”
轻舞摇头说:“请不要再对我说这么诱惑我的话了,在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记了你以后。我不想听,我只想要努力忘记你,把记忆里所有关于你的部分都删除。我也会试着一个人过日子,即使没有了玦你的日子,我也会好好地生活。”
“你真的可以忘了我吗,轻舞?如果你真的可以,为什么在你离开我的这些日子,一直都带着我送你的戒指?”
轻舞去取指上的戒指,戴得久了,竟是取不下来。她说:“等到哪一天取下来,我会寄给你。”
“我们之间,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一切——都太迟了。”她没有再看他一眼,挡了一辆出租车,走了。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的悲伤,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有一刹那的心软。她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南宫玦呆呆地站着,然后有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越来越强烈,已经失去过一次,他不可以再失去轻舞。他向着轻舞离去的方向追去:“轻舞!轻舞!轻舞!”
司机见他追得辛苦,试探着问:“小姐?”
她说:“不用管他。”
南宫玦望着载着轻舞的车子在他的视野里消失,喘着粗气,颓然地站立在街道中央。晚风过处,一街的落叶在他的脚下翻飞起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如何做才可以挽回轻舞。拥有她时,他不懂得珍惜,等他想要珍惜时,却已无可珍惜。忽然之间,他觉得很孤单,也很无助。
轻舞一直以来的心情,一定也是这样的吧?曾经,轻舞怎样地独自哭泣着?他不敢想,那会令他又是心痛,又是内疚。
水靖轩将一件外套披在了南宫玦的身上。
他只是一径呆呆地伫立在夜色中,望着轻舞消失的方向,心——被撕裂成了千片,万片,就像这漫天飞舞的落叶。
“玦,你这样就放弃了吗?那么,你根本就不配我女儿喜欢了你这一场。”
他有些迟钝地望向了水靖轩。
“玦,你能为轻舞做的,只有这些吗?”
他恍然大悟般醒悟:“爸,谢谢你,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居然就放弃了。”
水靖轩笑了:“想通了就好。”
“可是,轻舞会去哪里?”
“那个丫头还能去哪里?除了去找她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