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古的琴音为每一个听者仿佛置身与寸草不生的苍茫大地间,体会琴音带来的孤身一人遗留于世孤寂悲凉的感觉。琴音渐渐消逝,只余下舞台间那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随着琴音消逝,女孩乍现的光华也逐渐沉寂,刚刚灵气四溢的少女的身影,已被眼前这个有着淡淡疏离笑容的女子覆盖。场内留下短暂的静默,人人都在沉寂心中的惊艳,刚刚那一曲让听者闻之动容、感伤的悲沧琴音,是出自眼前文静少女之手。
那些在琴音中情不自禁感伤的人,在一曲终了之际,才从恍惚中突然惊醒,有些羞涩地偷偷抹去自己不知何时变得湿润的眼眶中的泪水。他甚至听不懂的女孩适才弹奏的曲子,更谈不上什么评析、欣赏了。但是他却确确实实从曲子中感受到了女孩传达出来的感动。
由会场后排角落首先传来的掌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接着人们恍如突然从梦中惊醒般为台上有些无措的女孩送上他们今日最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期间夹杂着不少尖锐的口哨声。那样真心的喜悦和祝贺,让台上的少女愣了一愣,似乎对众人的热情有些无措和惶惶不安,短暂的受惊后的少女笑了一笑,嘴边的两个酒窝让女孩添上一份娇憨和可爱,这时人们才发现,文静少女拥有甜蜜得蜇人的笑容。
观众的热烈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台上的反转少女似乎在无意间成为了今日比赛的黑马,导致了本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出现的明星效果,人们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台上如紫丁香般静静盛开的少女和台下那一排评委席位。
大赛评委小组的席位上,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大多评委的反应却与台下热烈的观众显得有些不同,虽然脸上神色很是和悦,但是点评的时候却是大多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台下的观众有些迷糊了,不敢肯定自己感受到的是否和眼前这些专业的教授级人物有同样的感想。
当古宁的手伸向话筒的时候,她仿佛感觉到全场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会场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女的出现出乎意料之外的打破了原本曾晓嘉一枝独秀的局面吧。她红唇微启,却叹息一声,让厂内观众心中一沉,古宁再次开口,评语却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样的发言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古宁并不理会别人的态度,语气却变得从所未有的柔和,语带笑意得说道:“你是我做评委几年来,第一个不敢轻易下评论的人,我很期待你以后的发展!”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会场掀起不小的波澜,在这个晚上几乎一直扮演黑脸角色的评委却对台上少女给出前所未有的盛赞。接下来的坐在古宁旁边的一位有些中年发福、头顶微秃的男子拿起麦克风,轻咳几声。让人们注意到这位笑得很是和蔼的男子,“我只能说你太可怕了,你,指日可待!”
两位评委的话让台下观众再次抬头看向那个文静小女孩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上了钦佩的眼神。他们给予台上谢幕的少女最热烈的掌声,因为他们有一种见证巨星诞生的激动、兴奋不已的感觉。
曾晓嘉有些无力地眯了眯双眼,林雁芙于她而言就像是海市蜃楼,明明以为就在眼前,下一刻却发现她依然站立在她遥不可及的地方,距离被无限延长。她心里感到沮丧、纠结、挫败和不甘,执着地望向那个已经变得空荡荡的舞台,存在那个命中的宿敌。眼角的碎泪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点点光芒,她看见那个带着安然的神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静地向她们走来的少女,或者说是向她走来的少女,有些愣住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那个气质如兰的女孩递给她一条素净的手帕,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动地伸手接下。恍惚间听见林雁芙对她说:“你的琴技比一年前的你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我并不是原地踏步等你的,现在的我也比一年前的我更加强大,你要想赢我就必须进步地比我快。做我的对手不应该因为一次失败就一蹶不振!我很期待我们的再次相遇!”
看见林雁芙转身翩翩离去的背影,曾晓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对林雁芙说些什么,她在过去的一年里对今天的比赛预想过千百次,但是没有一种像眼前这一种那么让她无力。那样充满傲气的话,她从来没有想过林雁芙会有一天说出这样的话,但是那样的话却让傲气十足的她再次产生了斗志,她原以为只有自己在意这场比赛,但是想不到林雁芙和她一样,只有一方在意的决斗是无谓的,下一次见面,我们再次比赛,再与你一决高下。
在经历短暂的评审小组讨论时间后,第二届青少年古琴大赛的决赛结果终于到了公布的时间了,身穿西服的男主持人和身穿红色连衣及地裙的女主持人拿着新鲜出炉的得奖名单站在那灯光聚焦的舞台上,台下的观众盯着主持人手中轻轻捏着的那张卡片,心中有些莫名的紧张,虽然事不关已,可是心中也为那些年轻的参赛者捏一把汗。
更不用说那些坐在台下的参赛者和她们的亲属朋友了,简直是一副对主持人手里的名单望眼欲穿的样子,其中显得较为平静的只有,已是小有名气的上届金奖得主,和适才表现一鸣惊人的最后一名参赛者,大家看向两人的神色不自觉的带上些羡慕、妒忌和恼怒等各种复杂的思绪。
“我宣布第二届青少年大赛青少年小组的铜奖得主是——梁蕊,银奖得主是——曾晓嘉,金奖得主是今日的黑马——林雁芙同学!请大家掌声鼓励,请各位得奖者上台领奖!”这种不像娱乐类型的颁奖典礼,较为严肃,不会调人胃口,干净利落地公布了赛果。
参赛者这边的席位上是一片混乱,在公布的瞬间便宣布了其余参赛者的死刑,一边是天堂一边是无望的地狱。在得奖三人上台领奖的时候,其他参赛者心里无限心酸,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眶,有些已委屈地哭泣起来。
曾晓嘉领头,梁蕊随其后,雁芙则跟在梁蕊身后走上了舞台的中央,曾晓嘉回头看看雁芙,伸出手绕开梁蕊轻轻地把雁芙拉了过来,轻声提醒道:“你是冠军,你应该站在我们中间的。”雁芙笑了笑,以示感激,而看着两人举动的梁蕊心中有些不满,自己从原本已经十拿九稳的银奖位置上被挤下来了,而且这个看上去有些老土的女孩竟然将自己的偶像也打败了,赢了之后还对晓嘉学姐说那么过分的话,实在是让她心中愤懑难平。
她轻轻哼了一声,林雁芙有些惊愕地侧过头看了看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有些诧异自己在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了人而不自知。见到女孩带着不善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她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雁芙的腰部被曾晓嘉用手肘推了推,她这才发现自己跟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着一位之前点评过她的女评委,正拿着金奖奖座在觑着自己偷笑。雁芙闹个大红脸,心中暗骂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神,她带着恭敬却不带谄媚的神色接过古宁手上的奖座,轻声说了声谢谢。“你的琴技很好,如果你以后来北京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在中央音乐学院兼任客席教授。”
古宁对雁芙说这番话并没有特意避开别人,所以站在雁芙身边的曾晓嘉和梁蕊都听见了,曾晓嘉没什么反应,但是梁蕊听到这番话则心中一惊。谁不知道古宁是古琴泰斗徐老的首席弟子,她向来以琴艺高超、脾气桀骜闻名的,梁蕊父母多次想请古宁指点她,都铩羽而归。但是现在古宁却主动开口让林雁芙去找她,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
梁蕊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中乐团的音乐总监,母亲是有名的古筝演奏家,为中国音乐家协会的会员,中国古筝专业委员会的名誉理事。梁蕊小时候是从古筝开始学琴的,后来才转向古琴,家出名门的她又是家中的独生女,自是从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的生活从没受过什么挫折,一向是顺风顺水的,古琴进度上也远超同学龄的孩子。梁蕊年纪虽小,但是却有着极强的胜负欲,她讨厌输给别人,输给曾晓嘉她已感觉很难忍受,输给林雁芙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乡下妹就简直是不能忍受。
雁芙拿着奖杯,试图在散场时混乱的人群中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远远看见那个一脸端庄神色,却含着笑意凝望着自己的师傅,与护在她身边身材壮健的笑容阳光和带着不知名的羞涩的少年,心中感觉像是经历远途的游人远远地看见在夜色下家的门窗中亮着的带着暖意的灯光……
张璟瑜扶着奶奶的手,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孩在灯火阑珊下静静地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看到一手里握着奖座一手捧着鲜花的女孩嘴边幸福的笑容,似乎觉得灯光在女孩的身后逐渐显得有些迷茫,那些变得模糊的灯光似乎成了女孩身后的一层光圈,像是女孩即将开启的属于她的星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