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认真思考朱亚洲对我说的话。这小子从特种部队回来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与在特种部队集训时相比显得成熟了很多。朱亚洲的话将远方的张裕再一次带进了我的记忆,我努力地想将其忘记可曾经深深爱过的痕迹在脑海中清晰地犹如昨日,一遍又一遍的反复上映,招之即来却挥之不去。而眼前玉洁冰清的董玉容对我又是如此地苦苦钟情,她没有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也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艳绝伦但也出尘脱俗、楚楚可人,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决定是否要接受或拒绝她。想起远方的张裕,看着朝夕相处的董玉容,模棱两可的感情中我变得一筹莫展。
可远景不能近观,当董玉容每次与我单独在一起时,我脑海里张裕的影子全部被眼前的董玉容所代替。看着一脸忧愁的我,董玉容每次都问我是怎么了?我也总笑着违心的回答她:“没什么。”不明原由的董玉容每次只是天真的一笑便不再多问。她很体贴很会照顾人,见我的手脚冻疮再次复发时,她特地向连队请假外出为我买来了冻疮药、手套和许多常用的生活用品。虽说训练时规定不准配戴手套,但在每次结束训练后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将它戴在手上。
新兵正式授衔的前一个晚上,司务长统一为新兵发放冬装(部队叫冬常服)的时候,董玉容告诉我她母亲过两天要从北京来看她。我们俩再一次的单独对话。
“张子寒,我妈妈可能后天来部队看我。”
“是吗?我又不是她女婿,干嘛告诉我啊?”
“别在这臭美了你,谁是你岳母啊?”
“还有谁?我倒想管别的女人叫岳母了,可你愿意吗?”
“我可不想跟你斗贫。我是真想让我妈见见你,可以吗?”
“小董同志,你是说我们俩的事情你妈已经知道了?”
“怎么?你们家叔叔阿姨不知道吗?”
“我可不敢跟我爸妈说,他们是让我来部队建功立业的,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在部队和女兵是非不清,我估计家里赶牛的鞭子又得派上用场了。”
“张子寒,你怎么说话呢?谁跟你是非不清啊?我这么喜欢你,可你不是耍贫嘴就是不说话,你这算什么意思?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直接告诉我,我脸皮没你想的那么厚。”
见董玉容一副认真劲的样子,我支支语语。“其实…其实我…”
“你什么?你说呀?”董玉容满脸的期待。
“我不想违法部队的纪律,所以……”
我支支吾吾地尚未说完,董玉容捂着嘴巴在轻轻地哭泣声中跑回了宿舍。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并没有去问她的母亲究竟有没有来看她,就算是真的来到部队,我想自己也不会去见她。
就在我想着董玉容是不是在伤心难过时,她却意外的告诉我,她妈妈已经来过了,把与我的事情也告诉她的母亲,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母亲居然没有提出反对。看来董玉容对我的感情已经是下定决心了。这使我更加措手不及。
我严肃地对她说:“董玉容,我们不要相处了,谢谢你曾经对我的好,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当我话还没有说完,董玉容的泪水已经拖到了鼻子上。
见她伤心,我连忙玩笑地说:“没想到你哭起来这么难看啊?不过倒是挺可怜的。”
董玉容挥起她那无力的拳头使劲的在我身上打着。“怎么这么讨厌啊你,以后可不许你再开这种玩笑。”
不知道为什么,朱亚洲开始在我身边不停地说:“在军营里产生的爱情结果往往都以夭折为结局。更多地是环境所导致的问题。部队常年与外界隔绝,每个战士一个月也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与外界接触,部队里的男军人长期接触不到女性,女军人又长期接触不到男人。单调的部队生活让生理上已经成熟的男、女深感乏味。用一段临时出现的感情来派遣内心的浮躁寂寞才是最终的目的。谁先不爱谁先离开。谁用情最深也将伤得最深,直至伤痕累累。”而我每次回答他的也只有一句话:“我看想董晓晓了吧你?”
朱亚洲曾让我注意点与董玉容相处的事情。“虽然你张子寒没有违法纪律,可最终别人的误会会害死你的。”果然,我被传唤到了老连队的连部会议室。还没往老连队赶之前,代理二排长汪华东悄悄告诉我:“部队从不惩罚和处理没有罪的人,只要没有违法纪律你就不会有事情的,千万记住,要实话实说,千万别为了照顾女兵而害了自己。”
连长王昭对我的‘审问’可以说是软硬皆施。那些常年挂在嘴边的陈词旧调般的糖衣炮弹最终的目的毋庸置疑。无非就是让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面对这位虽说是来自北京仪仗队的王昭我依然脸不红、心不跳,拒绝承认与董玉容的这段感情。我心中坚信在其对我还没有足够地定罪证据前,只要我实事求是的告诉他除了工作上我与董玉容接触之外,所有传播的消息实属谣言。最终连长王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在离开连部的那一刻只留给我一句话:“你小子好自为之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变得孤陋寡闻,在董玉容不停歇地追问下我依然苦苦地自我封闭。心情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矛盾,千丝万缕、乱如麻绳。辗不断、理还乱。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迷失在了所有人质疑的眼光里。想着自己入伍前的宏愿在这片感情的迷途中渐失方向。恨自己犹豫不决,怨自己年少轻狂,怪自己立场不坚。可自己却又真的不忍心伤害董玉容,伤害她那颗天真无瑕的心。
2001年的春节,部队给所有直属连队放了七天假期,新战友们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因曾经部队发生过逃兵的现象,为了防止尚未授衔的新战士重蹈以往的覆辙,教导队决定:由所有的新训班长统一到市区为新兵购买过年的物品。主要以零食和日常用品为主。
腊月二十九的上午指导员谢可正在为新兵们进行春节前的最后教育(节前教育课)。班里变得空空如也,我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手里夹着的仍旧是熟悉已久的‘白沙’。其他的新训班长正在为进市区而准备着。不知什么时候董玉容站在了我们班宿舍的门前。
“张子寒,人家都准备着出去了,你怎么跟没事人似的。就知道抽烟。”
“小董同志啊,你先进来顺便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等会。我先把烟抽完。”
“对了,听说你在特种部队集训过,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在我床头的柜子里,你自己拿吧。”
董玉容似乎从来没有接触过关于特种兵的相关话题,当翻开相册时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好奇。并不时的发出由衷的感叹。
“你在特种兵集训那会苦吗?怎么这么黑啊?”
“那段日子不是用一个苦字就可以将其代替的,不过现在不就是甜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在经历了一段艰苦地磨练后,却迎来了你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子。”
“行了吧你。少臭美。对了,张子寒同志,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不会就是和我说这些吧?”
“董玉容,我们分开吧,谢谢你曾经对我的好,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你怎么又来了?别总和我开这么让人紧张的玩笑好不好,我真的好怕。”
“我这次是认真的,请你答应我好吗?”
董玉容再一次地哭了,哭的是那么的大声。
无奈,我迅速用手将她的嘴巴捂着。“跟你开玩笑呢,别这么大声,你想死啊?”
董玉容突然用手紧紧的抱着我哭着说:“子寒,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我不想那一天的到来。”
董玉容的泪水湿透了我的肩膀,我忽然感觉她是如此的怜人。我被她的泪水和对我的那颗心感动了,我紧紧的抱着她说道:“我再也不和你开这种玩笑了,不会在让你哭了,一次也不会,一辈子都不会,相信我!”
在市区为新兵购买物品的过程中,董玉容为我挑选了一款名为‘江诗丹顿’的情侣表。无论我怎么拒绝,她还是亲手将‘江诗丹顿’戴在了我的手腕上,并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主动的亲吻了我。
晚上七点,教导队新兵连组织了名为‘欢度春节’的庆祝晚会。我在台上我很用心的演唱了刘德华的那首‘爱你一万年’后,董玉容的一首‘白桦林’让我感动不已。我开始考虑真的要接受她了。毕竟董玉容的善良和用心已经让我感动了。当我还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时,董玉容却与本次受邀参加节目的政治处的一名干部演绎起了情侣对唱。所有的新训班长不约而同的用眼睛看着我,看着我抽着香烟而闷闷不乐。
朱亚洲伺机坐到我旁边,幸灾乐祸地对我说:“咋的了兄弟,吃醋了吧?”
我违心地回答:“我吃哪门子醋啊?”
“你小子就别搁这装了,要么上去揍那干部一顿,要么就搁这呆着装死。别一副苦瓜脸,给谁看啊?”
“行了,你别说了亚洲,抽支烟把你那嘴堵上吧。”
与我相处逐渐融洽的许诺也赶过来凑热闹。
“呦,四班长同志,怎么了这是?今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朱亚洲插话道:“他吃啥药啊,是喝错醋了。”说完两人对着我哈哈大笑。
“你们俩怎么都这副德行啊!我看你们俩凑一对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亚洲:“是吗?说说理由。”
“好听点叫志同道合,难听点的说叫臭味相投。”
“怎么不去死啊你,懒得跟你说话。”许诺冲着我说完后生气的离开了。
“亚洲,你说许诺她怎么这样啊?还说跟我们是哥们呢?跟她开个玩笑怎么能说生气就生气啊?”
朱亚洲小声地告诉我:“人家已经和一排长张海宇好上了。”
“不是吧?!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我都不知道呢!”
“谁跟你一样德行啊!就你跟董玉容的那点破事就差军长知道了。”
“你去死吧你,这可都是误会啊。”
“子寒兄,我可是真的为你好,新训工作还有20天就结束了,你可不能晚节不保啊。”
“知道了,怎么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像女人似的。”
“你小子别狗咬吕洞宾。啥意思啊!”
“不说了,该轮到你表演节目了……”
部队担心男女兵之间有染,历来女兵和男兵都不能同楼而居,只有训练和集体活动时才能聚到一起。在七天长假的日子里我没有见过董玉容,戴在手腕上的‘江诗舟顿’成了能够想起她的唯一。
春节期间所有的新老战友都想着给家里去个电话。可每次有人走进连部时却都发现电话已经在我手里了。那几天董玉容一直给我打电话。于是新兵们只能违心地向我说一句:“对不起班长,我不知道您在里面。”而其他的新训班长对我说的应该更为贴切:“靠!还在打啊!我看你小子是中毒了。”
新训工作即将结束的前几天,刘新从北京来信。自湖北回到老部队后他也被安排到了教导队担负新训任务。期间周国雨给他去过电话,称现在正在复习功课忙于5月份的考学,所以没有时间与我们联系。在信中,刘新很是怀念在湖北特种部队的日子,并希望我和朱亚洲能有空到北京看他。
刘新的来信一时间打破我和朱亚洲的正常思绪,我们开始在一起谈论在湖北的日子,开始想念那些已经分开的战友。我和朱亚洲决定无论什么时候,等有时间一定要和刘新周国雨见上一面。
经过三个月的紧张新训,新兵分去了连队,所有参加新训的班、排长收拾行囊打道回府。我和朱亚洲、汪华东回了警卫连报到,董玉容和许诺回了女兵话务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