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豆包渐渐低下的头,看着它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双眼,米粒儿得意地笑了,一脸的孩子气。豆包忽然咧开嘴,把右前爪搭在笼子上,看着米粒儿笑了——它喜欢看女主人的孩子气。
麻团大耳朵动了动,紧紧地盖住了耳孔。虽然知道这是它睡梦中的自然动作,米粒儿还是感觉被冒犯了,她气呼呼地抓起麻团敲了一顿大鼻子。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麻团莫名其妙地挨了打,它只好也低下头,把大鼻子藏在笼子角落里。
米粒儿在家大发雌威的时候,江土正在与何路华几人推杯换盏。
马上就要江州市了,这次考察算是圆满结束。不论在场的人是怎样的各怀心思,但在考察这件事上,确实都是各有收获,因此在聊起考察的话题时,众人还是很能聊到一块去。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求同存异。哪怕心里腻歪得跟什么似的,谈起共同的正事来,也都会换上一副专业的公事公办脸孔。
江土现在对着何路华就是这种感觉。
接触的越多越深,江土越讨厌这个人。
平心而论,何路华不论是外形还是闲聊时的谈吐举止,都还挺不错的。成功人士嘛,身上自然带着一股经年累月磨练出来的从容和自信,这一点江土自认不如。他讨厌的,是何路华在谈生意时的过分精明,精明到了小家子气。
江土从不认为谈生意时的小家子气是属于精明,他认为那都是目光短浅,这也是秦秘书评价他有些书呆子气的原因之一。
现在何路华又在同江土谈起来后续项目运作的一些问题,虽然他口口声称只是给些建议,但甲方的身份摆在那,这所谓的建议,其实也就是要求了。
江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机械地点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这些糟心的事情,还是让老董去和他细抠吧,自己犯不上操那份心。
小刘今天意外的沉默,不时地拿起茶杯抿上一口。她有些心思不属。回想起这次考察,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居然是那个烂梦,搞的她现在都有些郁闷。另外就是何路华安排秦秘书的事,自己居然完全不知道,看来在何老板的心里,自己还不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核心人员,这也让她心情不爽。
想着心事的小刘,自然的忽略了旁边秦秘书的异样。小秦也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一会儿看看何路华,一会儿看看杯中酒,半天不说一句话,也不动一下筷子。
陪同的几个人,是本地分公司的几位同事,他们跟江土都不太熟,只是出于礼貌来送别。既然不需要参与进江土与何路华的谈话中,他们自然注意到了小刘与小秦的异样。毕竟,美女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容易被人关注的。颜值即正义这话,有时还真不是开玩笑。
听着何路华言语中朦胧透露出的压缩工期的意思,江土忍不住了。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顿,大声笑着说:“何总,我敬你一杯!”就这么生硬的打断了何路华的话,仰头一饮而尽,直接把众人口中的何总给晾了起来。
何路华微微一愣,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怎么一说起工作就又兴奋了,居然忘了眼前的家伙是个大棒槌,跟这家伙谈判,不是给自己找别扭么。
何路华之所以一直容忍着江土的棒槌风格,是因为他知道这个项目需要江土这样负责的人来统一调度。作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何路华识人用人方面自问并不输给事业单位里的那帮领导。没有不能用的人,只有不适合的位置,何路华相信这句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当初才真的动了招揽江土的念头。不过现在他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了——凡事过犹不及,江土这个棒槌风格就算是装的,也装的太过了吧。
回程的飞机上,几人的座位有了调整。小刘和何总挨着,秦秘书则坐在了江土的旁边。直男的江土当然没发现这些,秦秘书却是心里连番寻思着老板的意思——是责怪自己没把事情办好吗?还是说觉得自己不应该知道秦悦云口中的“三年之约”?
秘书就是这样,要随时揣测老板的心思,才能把事情做得让老板称心满意,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焦虑的职位,毕竟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小秦一直在揣测何路华的心思,倒是忘记了自己前晚上冒冒失失的约江土出来见面的事,这到让她避免了陷入尴尬的境地。
江土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小秦的脸,看着她的神情一变再变,觉得很好玩儿。江土是直男不假,但直男不等同于呆瓜,很多事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否则老董也不会让他负责大项目了。
过道那边何路华一直在和小刘低声细语,小刘的脸色也是不停变化,身边的小秦脸上也跟变色龙似的,这让江土觉得特别有意思,他甚至快要笑出声来了!
小秦最先反应过来,她余光观察到了江土的变化,不由暗叹一声:直男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吗?这个大棒槌……
飞机的起飞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夜晚航班没什么景可看,乘客唯一的选择就是睡觉。这也是江土最讨厌夜间航班的原因。他一直讨厌在一个狭小局促的空间里睡觉,这可能跟他当年的经历有关——在城中村租来的小屋子里,逼仄的空间只够放下一张床,半张床都用来摆放必需品,只剩半张床让他蜷缩着睡觉,那是他很不愉快的生活经历。
随着飞机上提示音的响动,机舱里的灯暗了下来,江土闭上眼睛开始打盹儿。
飞机已经升上了平流层,平稳中微微带点震动的机身,很容易让人陷入梦乡,江土甚至已经开始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在田野上奔跑,身边跟着一群狗,都是自己曾经养过的玩伴——赛虎,飞镖,小黄,大黄,大黑,狮子,眼镜……随着奔跑,田野上的麦穗开始齐刷刷地朝前伏下去又立起,在风里跳起了舞。
那舞蹈太优美了,江土都快陶醉了,他跟着那麦穗起伏,忽上忽下,没一会儿就开始觉得头晕……
江土被晕得醒过来了,他这才发现,起伏的不是梦里的麦穗,而是身处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