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担保你言语的真实性?”
教皇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波动。
是对我不信任?艾文看了一眼平静地教皇,又看了看座下有些喧闹的众人,心中有些忿忿不平。
自从自己担任十二席起,多少年来自己为了教会鞠躬尽瘁,最后换回来的却只有愚蠢的嘲笑和不信任?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的心里烧了起来。
“是的,教皇大人,真主在上,我愿赌上我艾文身为真主信徒的全部名义,今日所言若有一句是违心之言,那我的灵魂必将受到地狱最深处的魔鬼最恶毒的诅咒,灵魂永世不得进入天国,在地狱忍受无尽的钻心折磨!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艾文主教,请保持镇静,只是这件事涉及范围过大,吾辈必须保证每一处信息来源的准确。”
教皇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奥尔瑟雅决定认真起来,她不是一个喜欢嘲笑别人的人,也不认为在这样的事情上,艾文主教会刻意制造某些事端。
“奥尔瑟雅,不要忘记你身为贵族应该具有的品质!”
她暗暗提醒了自己一句,起身说道。
“诸位,我并不认为艾文主教会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选择隐瞒或欺骗。我所认识的艾文主教,认真,公正。”
她看了艾文主教,后者则是投来感激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他绝对是一位能够对自己的言行负责的人。我相信,他既然今天敢在这里向大家说明这件事情,就证明他有这么说的根据。
“因此,我认为倒不如先给艾文主教一个机会,至少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诸位认为如何呢?”
她投了一个目光给艾文,示意他说点什么。
艾文心领神会,心情再次平复下来,沉声说道:
“在座的诸位都清楚,‘深恶之兆’的意义之重大,而我作为米萨王国皇室的监视负责人,自然更是不敢有半点懈怠。
“因此,我们不仅布置下了对于艾贝尔的严密监视线,更是将其他的米萨皇室成员也一同纳入了监视范围里。
“当然,海狄克也是其中的一员。
“本来我们并没有打算在他的身上花费太大的精力,如各位所言,他在日常中所表现出的,实在是乏善可陈。
“我对于海狄克的关注,是从前两天的一场针对他的绑架开始的。
“起初,我们以为那只是一场仅针对于米萨皇室的普通的绑架。因为事发当天,包括艾贝尔在内的所有皇室成员几乎都遭到了疑似绑架的行为。
“只是在经过我们的对抗后,对方的表现就好像是毫无抵抗之力,在慌不择路中,随便绑架了一名皇室成员来作为人质。
“自然地,那个作为人质的对象就是海狄克。
“而就是在救援海狄克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些许不对。
“绑架海狄克的成员中,竟然有秘术师!”
见众人一时陷入思考之后,艾文嘴角显现出了一丝微笑的笑容,接着说道:
“我想说到这里,谁是绑架者,已经很清楚了。
“古族。”
声音一出,长桌之上,一片死寂。
现在人们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了。
几大古族,哪怕只是有一个家族,肯为了一个小小的王子,而出动秘术师,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但是艾文显然还没有说完,他的心里说着:嘿,这还没到最精彩的呢......
“而之后,又发生了一件更令我匪夷所思的事情,有关于我刚刚说的操纵魔力生物的可行性。”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过来。
“在威斯克平定了那场绑架之后,他们抓到了一个古族的女人。
“我亲自查看了她的记忆,发现了一些颇为有趣的东西。
“诸位请看。”
他挥动了一下长袍,身上的红光逸散开来,在长桌之上自发的进行重构,众人并无新奇之意,只是静静地看着红色光芒在长桌之上排列组合,最终定格成一副画面。
那是老罗恩的弟子在他生命中的最后几秒所见到的画面。
如同视频一般,画面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画面时间并不长,众人却是震撼极大!
最后老罗恩究竟是怎么倒下的?
老实说,类似于返还负面效果的神奇物品或符咒不是没有。
但是一方面,那种东西珍贵无比,不要说是一个小王子,就是在教会,或在他们口中的古族中,那种东西也是少之又少。
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从画面中的魔力波动中看出任何符合神奇物品或符咒所产生的魔力波纹,这证明当时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的参与。
这也就说明,老罗恩的状况,很有可能就是被自己魔返还的魔力造成的!
且不论到底是海狄克还是别的人所造成的魔力返还,这无疑是只有通过对魔力生物的操纵才能做到的事情!
艾文说的,是对的!
一时间,众人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
本就应如此。
艾文颇有些得意的看着百感交集的众人,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只见刚刚还是表情各异的众人,突然都失去了所有的表情,齐刷刷的向自己转过了头。
他们呲起了牙,仿佛尽力的将所有的牙齿都展露在外面。
艾文顿时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法人恐怖感觉遍布全身。
只是在他感觉到之前,就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梦境就像镜面一样,破碎在了原地。
“你需要忘记海狄克的一切,艾文主教。”
黑暗中,教皇的声音显得更加庄重威严。
“是的,冕下。”
艾文幽幽的答道。
......
曙光1143年八月二十日深夜,米萨王国首都伦姆德堡金橄榄区,八尾鱼旅馆内。
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翻阅完今天的密信之后,威斯克缓缓地放开了信纸,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他用左手托住腮帮子,右手轻敲桌面,眼眸内不断有流光闪过,许久之后,右手上的小动作已经消失,威斯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
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尽管这才九月不到,临海的伦姆德堡在夜间已经有了明显的凉意。
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了身上,却还是有些别扭,他总是穿不惯米萨人流行的短衣袍外套。
也许是夜间寒气着实有些重,在披上外套之后,威斯克并没有感到身上的凉意得到太大缓解,他瞧了一眼旁边的壁炉,随即收回目光。
在向煤油灯里添了些煤油后,他便回到书桌前,抄出了几张信纸。从墨水瓶内抽出了鹅毛笔,看了看了空白的信纸,顿了一下,便开始在信纸上写了起来。
“真主在上,向您献上我的敬意。
“尊敬的艾文主教,遵循着您的安排,自‘始乱之日’过后我继续在伦姆德堡执行着对海狄克.纳尔涅的监视任务。
“毋庸置疑,您是正确的。
“距离我们将海狄克从绑架者手中拯救出来,刚满五天。
“而这也正是我正式接收海狄克的监视工作的时间,虽然才五天,我却已经发现诸多端倪,但在那之前,请允许我首先报告我得出的结论。
“简单的来讲就是,在经过‘被绑架’后,现在的海狄克大概率上已经获得了某种传承,但是我还不能确定这种传承具体是什么。
“而且不同于艾贝尔.纳尔涅,在海狄克.纳尔涅苏醒之后,并没有显示出明显的失控倾向,倒不如说......他实在是有些正常过头了。
“而真正让我们确定了海狄克的怪异的时候却是今夜,就在刚刚,今天的密信里意外的出现了些有趣的事情,我相信,您肯定会对此感到震惊的!
“根据我派出的盯梢的人的可靠情报,在今天,海狄克已经完全在绑架的风波中恢复过来,并且于今天傍晚时分参加了国王为其举行的庆祝宴会。
“值得一提的是,大概是受到艾贝尔的影响,国王与皇后基本上没有在宴会上过多停留,甚至没有对他们的孩子海狄克表现出任何的关心,因此我怀疑他们与这场绑架之间很有可能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不过这有待观察。
“言归正传,在宴会上我们并未察觉到海狄克有任何异常,相反的,他还是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正常——一直持续到晚宴结束。
“而正当我以为今天的监视又会无果而终的时候,线人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并将其及时报道了上来。情报显示,在海狄克参加完宴会之后,并没有立即回房休息,而是选择在城堡的后花园内乱逛。
“但巧合的是,米萨皇室城堡后本应用来防御的魔法阵坏了一个,事后想来,应该是在艾贝尔失控时迸发出的魔力波动让那些老旧的魔法阵不堪重负而造成了损坏,导致了一些精纯的魔力外泄开来,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魔法漩涡。”
写到这,威斯克搓了搓越发冰凉的手掌,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入夜已深的原因,他愈发感到身上寒意加重了,缓了一会儿后,他继续下笔。
“关于这种精纯魔力,您是比我了解的更为清楚的,哪怕是对于已经入门了的秘术师来说,如果不做好防护措施直接触碰的话,一旦掌控不好也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的。
“更何况,根据我们的了解,海狄克根本就不属于‘救赎之树’所眷顾的对象,他本身更是连大陆上的‘魔法师’都算不上,理应对这种精纯的魔法毫无抵抗力才对。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海狄克明显是被魔法漩涡吸引了过去,并且试图触碰那束‘光芒’。我想接下去我要说什么您已经明白了,没错,他并未受到任何损伤。
“这一点线人可以确保,她反复检查了海狄克的手臂乃至整个身体,并且观察了海狄克灵体状态,结果都是一切正常。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怀疑他得到了某种传承,而他这几天的正常举动,也正符合我们之前所判断的他已经察觉了我们的监视,他在迷惑我们。
“而且据我对海狄克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个安分的家伙,有很大概率他已经谋划了一份逃脱计划。而这场逃亡的核心,便是他获得的传承。
“但是很遗憾,我能力不足,并不能准确判定他的位阶。
“这就是我暂时观察到的全部,我不敢妄下定论,所以剩下一切决断,全部由您决定。
“最后,愿真主保佑吾等!
“真主的忠诚信徒,威斯克.派森。”
威斯克盯着笔下的信纸,手中持笔愣了很久。
放下手中的鹅毛笔,顺手将它塞进了墨水瓶内,他没有再检查一遍,利索地将信纸折叠了起来,塞进了信封,随着就要站起身来。
但在站起身来的一瞬间,他再次愣了一下,看着桌上余下的稿纸,终于下定决心,又轻轻的坐了下来,将手中的信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重新将鹅毛笔从墨水瓶内拿了出来。
没有过多的迟疑,铺开纸张后,他便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写什么,写给谁。
“我亲爱的小布妮,你还好吗......”
威斯克的眼中不再有之前的紧张与焦虑,取而代之的,只是满溢出的幸福与柔情。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太过于投入的威斯克甚至忘记了身上的寒冷,心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身上的血液似乎也开始温暖了起来。
……等等,这不是错觉,刚刚压在身上的恶寒似乎真的消散了一些!
威斯克一下警醒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感知起自己在房间四周布下的灵性结界。
结界并没有被打破,这是怎么回事?威斯克感到一丝奇怪,手中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他缓缓地将信纸折叠起来,将第二封信放进了信封内,小心翼翼地用蜡油将封口封好,留在了书桌上。
接着,他看似无意的将手探向装有第一封信的口袋里,摸到信纸后,嘴唇翕动,信纸便消失在了口袋中。
之后的工作就好做了,威斯克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将煤油灯熄灭。
恍然间,房间内由一种包含着浓厚的深恶可怕的黑暗所笼罩,不同于没有光线的黑暗,这种黑暗显得更加浓重,更加诡异。
冥冥中,一位老者的身影出现在了熟睡的威斯克的身旁。
......这是一道虚影,此刻,它正在静静的看着在书桌上陷入沉眠的威斯克,他的手中还拿着鹅毛笔,信纸上未干的笔迹还停留在“我亲爱的小布妮”上,煤油灯依旧在闪烁着昏黄的光。
虚影没有任何迟疑,它张开形如枯木的双手,一只向威斯克的上衣口袋中抓去,另一只则伸出一根手指,向威斯克的后脑勺点了一下。
收回手来,它将信纸展开,不甚在意的扫了一下上面的内容,随即便将其抛向空中,看着它化为了一团齑粉。
它的身影像镜面碎裂一般破散在了原地。
醒来后的威斯克看着手中的鹅毛笔,又看了看压在身下的信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这几天实在是休息不足了,写封信竟然也能昏睡过去,还是快点写完吧。
按照艾尔主教的吩咐,自己过两天还得去协助安奇,把他的任务做完才是。
想来自己可能也得去安排一下皇室那边的工作,任务虽小,却也得认真对待!